二十四 每天夜晚,下班后,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我去桑拿城接她。桑拿城的门 口停满了各色的豪华轿车,它们颜色炫目线条流畅排列整齐,整齐地向每一个路 过的人昭显着优裕和富有。我自惭形秽地把我的“宝马”自行车停靠在一棵树下, 然后和它一同躲在黑暗中,等待着阿青下班。 阿青下班了,她走出灯火辉煌的桑拿城,绕过一辆又一辆霸气十足的轿车, 向我和我的“宝马”自行车走来。我载着她,摁响铃声,向中山路驶去。我的自 行车是最破旧的,可是自行车上的我的阿青却是最好的。 阿青说,以前每次回家,都有那些开着车子的男人要送她,她从来没有让他 们送过,她厌恶那些色相十足的男人。 阿青是每天下午才去上班的。遇到没有采访任务,我还会骑着自行车去送她。 然而,那时候警察还没有下班,我们不得不格外小心。每到十字路口,我就让阿 青先下车步行穿过马路,我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看着阿青穿着的短裙下,裸露 的大腿上被自行车后座压出的印痕,我就一阵阵心酸。我的阿青是最美丽的,然 而却坐着我残破的自行车。我发誓,以后一定要买一套房子让她居住,买一辆轿 车让她乘坐。 阿莲家独具一格的精美装修让很多人羡慕,我曾经很多次在她家听到那些客 人的啧啧称羡声。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种精美装修,成为了谋杀娜娜的 凶手。 一天早晨,我还没有起床,突然接到了阿莲的电话。阿莲说,娜娜最近一直 发困,老师也反映娜娜经常在课堂上睡觉,她想带娜娜去医院检查。 我边穿衣服边说,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我隐隐感到不安,娜娜是阿莲的 一切,是阿莲唯一的依靠,我担心真的检查出疾病来,阿莲会承受不了。但是, 那时候我没有料想到,娜娜患的竟是那种最恶劣的疾病。 我来到医院。不久,阿莲和娜娜也来了。娜娜黑乌乌的头发披散在肩后,越 发显得皮肤苍白,苍白如纸。她拉着阿莲的衣角,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着医院 门口来来往往的患者。那些患者有的拄着拐杖一瘸一瘸地艰难行走,有的手捂肚 腹蜷曲腰身满脸病容,有的头部缠着绷带,有的手臂上打着石膏。娜娜看着他们, 眼睛里泪光闪闪,她对阿莲说,妈妈,那些人好可怜啊。 我拉过娜娜,将她抱在怀中,阿莲跟在身后,我们一起向医院的门诊楼走去。 四个民工模样的人抬来了一副担架,急急地向前跑去,一个个跑得气喘吁吁。担 架上躺着一个双目紧闭的男子,脸上是杂乱的胡须,似乎好多天没有刮洗,他的 身上盖着一件黄色的大衣,衣服上有斑斑血迹。娜娜只看了一眼,就将头贴近我 的脖子上,我的脖子湿漉漉的,娜娜在哭泣。 我们走上了门诊楼二层,在排了很长时间的队伍后,两只脚都要麻木了,才 轮到了我们。诊室里面向房门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医生,皮肤很干净,打着细 细的褶皱,脸上有几粒雀斑,眼睛下是大大的高高凸起的眼袋,看起来医术很高 明,人也很慈祥。他像模像样地摸摸娜娜的额头和肚腹后,就建议我们去做血液 化验。 在血液化验窗口抽完血,我把阿莲和娜娜安排在走廊的靠椅上坐下后,就等 候在窗口。护士小姐每隔几分钟,就会把一大沓化验单扔在窗口的篮子里,让病 人自己去查找。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