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帝心莫测(2) 榻旁,栖蝶安静侍立。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路映夕放下书卷,嘴角微扬。差不多时候了,该来了。 没有听到太监的高声通禀,一身明黄色锦袍的挺拔男子直接走了进来。 “皇上圣安。”路映夕慢悠悠地起身,屈膝一礼,“皇上今夜怎会过来?” 皇帝不出声,长眉斜挑,俊容上浮起些微嘲讽,目光瞥向一旁的栖蝶。 栖蝶被他一看,惊得跪下,讷讷道:“奴婢叩请皇上圣安。” 皇帝扬手,冷淡道:“退下。” “是,皇上。”栖蝶依言退了出去,略显稚嫩的妍丽脸上满是掩不住的失望。 路映夕感到无限惋惜,明眸眨了眨。 “皇后实在有心。”皇帝淡淡地睨着她。 “谢皇上赞赏。”路映夕无辜地抬眸回望他。 “你知道朕在夸你什么?”皇帝的脸色深沉莫测,喜怒难辨。 “臣妾不知,不过只要是出自皇上口中的赞美,臣妾都深感欢喜。”路映夕 盈盈微笑,答得滴水不漏。 “朕的皇后似乎很想把朕推给别的女人?”皇帝优美的薄唇缓缓勾起,划出 一个迷人的弧度。 “雨露均沾,是后宫之福。”路映夕迎上他暗藏锐芒的眼,柔声回道。 “皇后此言,似是埋怨朕没有经常留宿凤栖宫?”皇帝眼神幽深,墨色眸子 中蒙着一层惑人的蓝紫光泽。 “臣妾绝无此意。”路映夕轻轻摇头,软了嗓音,“臣妾只是不懂,为何皇 上始终不愿意……”她赧然垂眸,话未说完,但意思已清晰。纵使她不愿,她还 是必须拥有一个皇嗣,这是她的任务,无可逃避。 皇帝轻笑出声,声线却冰冷,“你终于忍不住说出口了。”他不碰她,就是 不想将来继位的太子是她所生。 路映夕暗自咬牙,压下心底的羞愤。他以为她想说这些?他以为她想要他碰 触?她比他更不愿意。 饶是如此,她还是微仰起脸,凝视着他,低低地说:“皇上,今夜可要留下?” 本以为他会断然拒绝,没想到他竟一口答应,“好,今夜朕留下!” 路映夕一怔,愕然望着他,无言以对。 皇帝唇边勾着优雅淡笑,负手而立,一双冷然蓝黑色眼瞳闪着耀目的慑人光 芒。 路映夕心跳失律,手心渐渐濡湿。他真的要留宿凤栖宫? “皇后似乎在质疑朕的话?”皇帝挑眉,睥睨着她。 “臣妾不敢。”路映夕柔顺地回答,低眉敛眸,可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他 终于决定要了她?虽然明知此事无可避免,但她还是感到无比恐慌。 “口不对心。”皇帝语气散漫,话里隐含芒刺,“皇后的心,不知遗落在何 处。朕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你并不希望朕留下。” 路映夕暗自深吸一口气,抬眸,微笑道:“臣妾垂着眼,皇上都可看见臣妾 的心?” “一瞬时间,也已足够看清。”皇帝向她跨近一步,修长手指调情般抬起她 的下巴,“朕的皇后有一双明若星辰的眼睛,可惜并非清澈见底,朕要细细留心, 才可探知其中蕴涵的奥秘。” 他的指腹缓缓摩挲着她的肌肤,路映夕忍耐着没有抗拒,黛眉却本能地蹙起。 “朕的碰触,让皇后觉得难以忍受?”皇帝口中低柔地问着,冰凉指尖划过 她的菱唇,然后冷冷收回。 “臣妾只是觉得紧张。”她抿唇,用力一咬牙,忽然张开手臂抱住了他。 皇帝沉稳站立,不动如山,任由她僵硬地拥抱着他。 “皇上,让臣妾为您更衣……”路映夕轻声道,手下动作十分温柔,慢慢褪 去他的外袍。 锦袍还未脱下,冷不防地,皇帝一把握住她的柔荑,目光幽深凉寒,直视着 她,锐利得像要探入她的心。 路映夕微扬着小脸,迎上他的眼,不闪不避,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凛然。 皇帝淡淡扬起薄唇,笑道:“皇后这个样子,倒像是要赴刑场。” “臣妾只是紧张。”路映夕重复刚才的那句话。她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她确 实觉得犹如赴死。 “看来皇后紧张得厉害。”皇帝笑意盎然,眸底却是讳莫如深。 路映夕轻咬下唇,狠了狠心,旋过身去,抽落腰间的丝带蝴蝶结,衣裙滑下 香肩,散落在地。 光裸的美背,柔白胜雪,衬着漆黑长发,愈加显得肤如凝脂,可口诱人。皇 帝的黑蓝眸子蓦然一暗,闪过复杂的情绪波动。 “皇上……”路映夕的嗓音有些颤抖,没有转身面对他,背脊挺得异常笔直, 可是仍掩饰不了那细微的战栗。 皇帝抬手,抚上她的长发,蜿蜒而下。 路映夕浑身轻颤,咬紧了牙根,竭力克制着一掌拍开他的念头。 皇帝似乎对她乌黑顺滑的长发爱不释手,轻柔抚摸着,低吟道:“淡扫蛾眉 朝画师,同心华髻结青丝。” 路映夕无心听,只觉得万分煎熬。他像是在故意折磨她,是想看她能够忍耐 到何时吗?心中不禁开始天人交战,若她现在反悔,他会否龙颜大怒,借机降罪 于她? 内心正挣扎着,身后那贴近的男子气息突然散了去。路映夕诧异,惊疑不定 地扭头看去,对上一双深邃惑人的眼眸。 “气候尚凉,皇后小心感染风寒。”皇帝不紧不慢地开口,拾起地上的衣裙 披在她肩上,目光明朗磊落,可又仿佛闪烁柔情的微光,令人迷惘。 路映夕定下心神,束好衣裙,盈盈转过身,绽开甜美笑容,“臣妾多谢皇上 关怀。”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而不碰她,她都由衷松了口气。她本以为只要一 咬牙就能忍过去,直至现在她才发现,这件事很难很难。若不爱他,她又如何能 够心甘情愿把身体给他? 这时,寝居外,一道恭谨的太监声传来—— “皇上,奴才有要事禀告。” 皇帝看了路映夕一眼,神色平淡,扬声道:“何事?说。” “禀皇上,白露宫方才进了刺客,贺贵妃受惊,动了胎气。” 皇帝脸色骤沉,疾步走出寝居。 路映夕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依稀听见皇帝与太监的对话,心头猛然抽紧! “他”串通刺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夜已深,白露宫中灯火通明,辉煌亮堂,却寂静得令人不安。 前殿外,一排带刀侍卫凛凛站立,神色肃穆冷峻。殿中的金砖地上,跪着一 个身穿浅灰色素袍的俊逸男子。他虽双膝跪地,但不显半分卑微,眉目间温雅清 俊,神情平和悠远,眸光清浅而煦暖。殿门外一阵微风吹来,掠过他的素袍,便 见衣袂飞扬,似要随风而去。 路映夕隔着几步距离凝望着他,绝色的丽容在此时失了光华,明眸之中一片 郁悒黯然。 “映夕。”那男子开口唤道,一双墨眸幽深如古井,波澜不惊,雍容淡然。 “师父。”路映夕低低应声,走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