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争锋相斗(3) “皇后的心思,纵观全后宫的嫔妃,无人能及。朕,小瞧了你。”皇帝一字 一顿地道,话语透寒,凛冽如冰。 话毕,他一眼也不愿再看她,转身快步离去。明黄色的锦袍随风扬起一角, 竟显得那般冷冽决绝。 路映夕望着那挺拔的背影,低低叹息。他是指,她的心思歹毒,比后宫任何 一个女人都更毒辣。可是,是他先宣战的,她只是反击。如果她有错,那也轮不 到他来审判。 隔了两日,路映夕前去探望帝姬。 时值黄昏,天色尚未全黑,小女孩却已入眠。甜美的睡脸显得分外乖巧,长 长的黑睫如蝶翅垂掩,看不出分毫痴傻的模样。她精致清秀的五官极似慕容宸睿, 琼鼻粉唇,肤如凝脂,可以预见长大以后必会出落得沉鱼落雁。 路映夕坐在床榻边沿,注视着这巴掌大的秀丽小脸,心生几许愧疚。虽然她 有心挑选了无痛症的毒药,可还是害这无辜小女娃每日嗜睡,平白少了许多玩乐 的时间。 “映夕。”温润的嗓音淡淡响起。 她站起身,回头看去,轻声问,“师父,映夕是不是做错了?” 南宫渊低叹,俊逸的双眉间染上一丝浅浅无奈,“映夕,你是否觉得师父如 今手无缚鸡之力?” 路映夕微怔,垂下眸子。是她太过在乎,才会这样心急。 “映夕,你要记住,世事皆有因果。”南宫渊凝望着她,终是不忍苛责,只 道,“你触犯了别人的底线,只怕前路会更加难行。” 她抬起头来,语气轻浅,却很固执,“师父,他要对你不利,映夕不能坐视 不理。”若不是太清楚皇帝的脾性,她会干脆要挟他放师父自由。只是她若这么 做,就不仅是触犯到皇帝的底线,而是已然逾越了。 南宫渊清淡一笑,神色清明如水,温言道:“你不应怪他,没有男人能够容 忍那样的事,你该向他解释清楚。” 路映夕不禁苦笑,无言以对。师父料事如神,她不奇怪他会知道缘由,但是, 她能如何?难道要她对皇帝说,请你相信我,我仍是完璧之身? “映夕,你有没有想过,你还有另一条可走?”南宫渊定定地直视她,温雅 如玉的黑眸中漾过一点波澜。 “师父?”路映夕狐疑地望着他。 南宫渊移开视线,远望天边余晖,声音格外的柔和,“与他相斗,不如与他 相爱。” 路映夕心头陡然一痛,胸口涌上浓浓的苦涩。为什么她没有第三条路可选择? 安静着,一名宫婢端着汤药进入,屈身恭敬道:“皇后娘娘,南宫神医,帝 姬到时辰服药了。” “嗯。”路映夕淡淡颔首,望了南宫渊一眼,他却不肯再多看她,径自接过 宫婢手上的瓷碗,走到床榻旁。 她转身,举步离去,隐约之中,听见一声轻叹。她知道,师父所做的一切, 都是为她好,包括他特意从邬国前来皇朝。她从不怀疑他爱护她的心,可是,越 明白,越心酸。 回到自己的宫中,已是华灯初上。 她莫名觉得非常疲累,倚靠在长榻上,完全没有用膳的胃口。 栖蝶侍立一旁,温顺地柔声询问,“娘娘,可要让膳房重新送热食过来?” 路映夕摆了摆手,睁眼看她,忽然问道:“栖蝶,你有否愿望?” 栖蝶愣了片刻,低垂螓首,细声道:“奴婢出生卑微,不敢奢望太多,若侥 幸获得一分快乐,奴婢就已心满意足。” “何事会让你快乐?”路映夕坐直身子,温言再问。 栖蝶微抬起眼,怯生生道:“奴婢愚钝,说不好。” 路映夕露出浅笑,斜瞟她一眼。 栖蝶对上她晶光湛湛的眸子,有些不自在,喏喏又道:“奴婢觉得,能守在 心爱之人身边,便是无上的快乐。如若不能,远远看着,也是一种小小的快乐。” 路映夕很是赞同地点头,“说得很好。”人若不贪心,就容易快乐。可能够 做到如此豁达的,又有几人? “多谢娘娘夸奖。”栖蝶有些惶恐,许是怕她话里有话。 路映夕笑看着她,只道:“你先退下吧,本宫想小憩一会儿。” “是,娘娘。” 栖蝶依言退了出去,寝居里变得寂静无声。 路映夕合目躺靠着软榻,一阵阵困意袭来,慢慢就陷入浅眠。迷蒙间,意识 恍惚,她分不清是现实或梦境,模模糊糊地听见几句对话。 “皇上,娘娘正在小憩。”那甜软的嗓子,像是栖蝶。 “朕是来看你。”皇帝的低沉声中带着一点笑意。 “皇上?”栖蝶既惊又喜,语气含羞。 皇帝朗声笑起来,惬意而放肆,“朕觉得你比皇后可爱得多。” 路映夕这时才真正醒过来,懒懒地扯动嘴角。皇帝存心要她看他风流?他总 不会以为她会吃醋吧? 她轻咳两声,才端起榻边的清水喝了一口。 寝门应声而开,皇帝大步踏入,他身后那张羞怯丽颜一闪,慌忙避开路映夕 的视线。 “皇后醒了?”皇帝撩起龙袍衣摆,坐在榻畔,口吻亲昵,戏谑道,“美人 初醒,如春日海棠,风情万种,真叫朕看痴了眼。” 路映夕充耳不闻,顺了顺略微凌乱的长发,开口道:“皇上用过晚膳了吗?” 皇帝随意地颔首,身躯一倾,欺身压向她,口中低柔道:“如此绝色,朕若 不尝一尝,岂不是暴殄天物?”语意中,竟明显含着邪狎之意。 路映夕心底恼怒。他今日是故意来侮辱她的?是因帝姬之故,或是因为贺氏? 贺家小公子早已被囚,但府中又死了一个民女,是早前被虐,重伤不治。她趁势 让曦卫在市井间渲染此事,顺便“放”了一些官银在贺老将军的书房里。她要借 百姓舆论给皇帝施压,削贺家的权势,照理说皇帝也早就想这么做了,她算是帮 他一把。至于西关兵权将会落在哪一个新将之手,皇帝不可能猜到她所安排的那 人才对。 脑中思绪转动,仅是瞬间,皇帝颀长的身躯已贴合上她,俊脸越靠越近,几 乎快碰触到她的唇。 “皇后可是用玫瑰花瓣沐浴?香味这般怡人。”皇帝低语着,温热的气息吹 拂在她的颊边,如调情如魅惑。 “臣妾不用任何花瓣沐浴。”路映夕伸手推着他的胸膛,冷淡回道。 “那就是自然体香了?朕更喜欢。”皇帝勾唇而笑,不掩邪肆。 路映夕强忍恼恨羞愤之感,以一般力道推他,但他不动如山,还一手揽上她 的纤腰,牢牢盈握。 “皇上!”她低喝一声,明眸中已腾起火光。 “何事?”皇帝悠闲回道,俯低下头,挑衅般地在她唇上轻啄一下。 路映夕怒睁眼眸,本能地一掌掴去。 待那清脆刺耳的啪声响起,她才愣住。她今日怎会这样沉不住气? 皇帝的右脸上逐渐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他缓缓眯起幽眸,不怒反笑,薄唇 一点一点地勾起冷峭弧度。 满室死寂,一时间气氛森寒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