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神秘刺客(2) “皇上现在最宠爱皇后姐姐和韩淑妃,如霜知道皇后姐姐绝非善妒之人,可 那韩淑妃却未必有容人雅量,她既能如此对如霜,难保来日不会对付皇后姐姐。” 贺如霜直言不讳,眼角泪痕犹在,眸光却是赤裸裸的怨恨。 路映夕淡淡一笑,“那么妹妹希望本宫为你做点什么?” “皇上要如霜迁至梁城行宫静心休养。”贺如霜缓缓说道,语气已显平静, 只有手中被揉皱的绢帕泄露了她的情绪,顿了片刻,她又低低地吐出一句话, “这与打入冷宫又有何区别?” 听至此,路映夕已是完全明白。皇帝并非寡情,反而是念旧情。他把贺如霜 送走,就算将来贺氏一族犯了大事,也不至于牵连贺如霜。可惜贺如霜不明白, 或者她是明白的,可终究无法甘心。 贺如霜慢慢松开揉成一团的绢帕,微抬螓首,美眸莹莹含泪,一字一句清晰 道:“皇后姐姐,求您在皇上面前为如霜说几句好话,如霜必会感恩图报。” 路映夕浅浅绽颜,清眸明朗澄澈,并未接话。贺如霜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即 是愿意效忠她。在这后宫之中,笼络人心与建立个人势力是很重要的事。只不过,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寂静了一阵子,她才轻声开口问道:“皇上安排你何时启程?” “半个月之后。”贺如霜面容黯然,思及皇帝的无情决绝,眼中又泛起点点 泪光。 “你且先回去,三日内本宫会答复你。”路映夕轻拍她的手背,语带宽慰。 “多谢皇后姐姐。”贺如霜站起欠身一礼,带泪感激一笑,告退离去。 望着她明显清减许多的身影,路映夕心有唏嘘。宫中女子都是可怜人,皇帝 只需一句话,就能决定她们一生的命运。正因这样的无奈,她们才越发狠了心, 不择手段地去争取那一丝丝君怜。其实她有点好奇,像皇帝那样内敛深沉的人, 到底有没有真心爱过人? 走出寝宫,在夜幕星空下,她漫步于茵茵庭院。角落里那一座藤蔓秋千,迎 风飘荡,仿佛自带一种逍遥悠然的气息,令人神往。 她走近,刚坐上秋千,一侧头,就见一张俊脸映进眼帘。 那入鬓的眉,冷冽的眼,高挺的鼻,淡薄的唇,自然就是慕容宸睿。 “皇上。”她欲要起身,却被皇帝的一个手势止住。 “朕为皇后摇秋千。”皇帝淡淡勾起薄唇,笑得娴雅温和,柔化了他如刀刻 的分明棱角。 路映夕回以笑容,坐稳。皇帝走到她身后,推着秋千,一边戏谑道:“如果 这秋千荡得够高,是否能荡出宫墙之外?” 路映夕闭起眼睛,感受凉凉吹过的清风,笑着答,“心若自由,在哪里都是 一样。” “皇后的心,可自由?”皇帝语气随意,闲谈一般。 路映夕一个跃身,从秋千上跳下来,动作轻盈灵巧,旋过身笑望他,“那皇 上的心呢?” 皇帝深眸蓦地一暗,眼中极快速地掠过一抹复杂情绪。 路映夕静静地凝望他,心里隐隐有些惶然。他去而复返,必是事出有因。她 虽是有意探问,可他若真的吐露内心尘封的往事,她又否承受得起? “朕的心?”皇帝忽然放声大笑,姿态狂傲,英挺眉宇间尽显霸气,“皇宫 虽大,宫墙虽高,但又岂能困得住朕的心?” 路映夕望着他,深感无语,却也暗自松了口气。显然他不打算袒露心扉,如 此甚好,她最怕听人心事,尤其像他这样喜怒难测的人。 “皇后似乎不以为然?”皇帝挑起长眉,觑她一眼。 “皇上乃是人上人,胸怀鸿鹄大志,臣妾一向敬佩。”路映夕应得十分得体。 他未曾掩饰过他的野心。权倾天下,对来他说真有那么重要吗?即使会造成尸横 遍野,血流成河,他都执意开疆拓土?虽然她明白弱肉强食的道理,也清楚如今 这局势已是风云暗涌,烽火必燃,但她心底还是不忍。战火一起,最苦的将是平 民百姓,到时他们流离失所,四处流亡,他于心何忍? 皇帝慢慢止了笑声,眸子微眯,意味悠长地道:“朕身为皇朝的帝王,有责 任保护皇朝的子民不受外敌侵犯。” 路映夕露出梨涡,目光清灵,简略接言,“是。”她的出发点,亦是相同。 所以,她不能有妇人之仁。 皇帝未再出声,定定地对上她的眼,似在估量她,又似蕴涵一丝赞许。 路映夕迎上他深长的眼光,神色不变,淡然从容。不知为何,她竟有一种奇 特的感觉。仿佛在这一刻,他与她在无声中达成了一个共识,各凭己力,胜者为 王。他终于不再轻视她为女儿身了吗?终于把她当作一个对手来看待? 静了须臾,皇帝才又启口,语气平和,锋芒暗藏,“贺氏的事,朕倒应该多 谢皇后助朕一臂之力。” “臣妾愚昧,不明皇上所指何事。”路映夕笑着回道,神情无辜。 皇帝也无意把话挑明,只缓缓道:“一个计谋,若让人轻易识穿,便不是上 佳的谋略。” 路映夕很是认同地点头,“皇上所言甚是。” 皇帝勾唇,笑睇着她。他就等着看,她还有哪些计划和策略。莫叫他失望才 好。 路映夕仰起头,望向繁星闪烁的夜空,轻声道:“夜深了。” “皇后是在对朕下逐客令?”皇帝笑问。 路映夕抽回远眺的视线,低低问道:“皇上今夜可要留宿凤栖宫?” 皇帝颔首,敛了笑意,瞳眸中闪过复杂难辨的晦暗之色。 路映夕心细如发,之前就已察觉他心情有异,带着试探的口吻唤他,“皇上?” 皇帝俊容微凛,抿了抿薄唇,半晌,才沉声道:“有件事,也该告知皇后。 半个时辰前,南宫渊在他寝房里遇袭,受了剑伤。” 路映夕陡然一震,双手猛地握紧。师父遇袭?受伤?皇帝却故意拖延到现在 才告诉她? 心中惊怒交加,可她不能质问,只能强作平静,“可有捉到刺客?师父的伤 严重吗?” “太医已替南宫渊诊过,只是皮外伤,未伤及心肺。”皇帝扫视着她,再道, “刺客是一名女子,与南宫渊可能是旧识。” 路映夕皱眉。师父从不亲近女色,那女刺客是何人? 皇帝不疾不徐再补一句,“南宫渊放走了那刺客。” 路映夕暗握的拳头松了又紧,心里思绪翻腾。不难猜想,皇帝派了人监视师 父,否则不会知晓得这般清楚。师父放走了那女刺客,背后必有深意。可是,为 什么连皇帝的人都不追缉刺客? 皇帝眸色幽暗,如夜漆冷,突然问道:“南宫渊的身份,到底为何?” 路映夕疑看他,如实答道:“师父是孤儿,自幼被玄门收养。十五岁受邀入 宫,授臣妾医术。那时玄门已遭仇家剿灭,只有师父幸存。” “玄门。”皇帝沉吟,嗓音中隐含几分凌厉。南宫渊以超凡医术闻名天下, 玄门一早被灭也是世人皆知,但他总觉得其中另有诡谲蹊跷。 “皇上,那女刺客……”路映夕斟酌着用词,“是江湖人士?杀手?”说不 定是师父的同门弟子,或仇家余孽。一直以来她都心存疑团,玄门被灭着实奇异, 玄门师祖能教出师父那般非凡的人物,门下其他弟子又怎会是无能之辈? “那女刺客已被小范就地正法。”皇帝淡淡回道。 “死了?”路映夕诧异,“也许幕后另有主谋,范侠士为何不留活口?” “据小范说,那刺客武功极高,他都险些丧命,又如何能生擒?”皇帝皱了 皱浓眉,显露一丝不悦,“皇后莫不是在指责朕的人办事不力?” “臣妾并无此意。”路映夕轻缓摇头,心中却一点也不相信皇帝的说辞。皇 帝分明是刻意杀人灭口,又或者,是存心要保护那刺客。这个女杀手的身份,越 发显得神秘。 “皇后可要去探望南宫渊?”皇帝语气稍缓,温言问道。 “夜已深,臣妾明日再去。”路映夕婉拒,不愿在此时犯了忌讳。 皇帝冷不丁牵住她的手,往苑门走去,口中温柔道:“皇后心有牵挂,必是 难以入眠,朕陪你一起去。” 路映夕没有挣脱,也不吭声,默默地与他并肩前行。他的手温很低,凉寒如 冰,为什么? 出于一种对危险的直觉,她的眼皮开始跳,心逐渐往下沉。 皇帝侧头看了她一眼,松开她的手,继而目不斜视地径自前行。 “皇上。”她停下脚步,盯着他的背影,忽然清声问道,“那女刺客,可是 宫中人?” 皇帝身躯一僵,极为缓慢地回过头来,眸光阴鸷得骇人。 他一点点眯起眸子,眼底寒光乍现,冷冷吐出一句话,“皇后若有疑问,大 可去问你那悲天悯人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