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斗智斗勇(1) 第十四章:斗智斗勇 修葺冷宫的事,进行得如火如荼。晴沁是一个得力帮手,做事利落,手腕强 硬,效率很高。 路映夕心中却十分唏嘘。她故意叫晴沁布下谜团,误导皇帝怀疑密道可能在 无忧宫之内。可是她总觉得皇帝并非那般好糊弄的人,他下令翻修冷宫,摆明是 对她的警告。也许,真的有一天,她会住进那座阴森凄冷的无忧宫。 无声一叹,她抛开杂绪,独自前去看望卧病在床的栖蝶。 宫婢的居所,略显窄小,除了桌椅便是床铺,没有任何奢华之物。栖蝶半倚 着床头,像在沉思,神色有些怠倦,清美容颜添了几许憔悴。她见到路映夕前来, 一惊,忙要下床行礼。 “你有伤在身,无须多礼。”路映夕抬手止住她的动作,温言垂问,“身上 的伤,好些了吗?” 栖蝶浅浅地露出一个笑,回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奴婢好多了。” 看她样子,应该不知道自己已经中毒,路映夕心有怜悯,在床沿坐下,握住 她的手,轻拍一下,好言安慰道:“你只管安心休养,不必急着回来当值。本宫 会交代下去,月俸照旧。” “得娘娘照拂,是奴婢的福分,奴婢一定会铭记娘娘恩德。”栖蝶感激地望 着她,情真意切。 路映夕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滑过她脉门,然后收了回来,心里暗自一惊,竟没 有中毒的迹象? 栖蝶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着她,笑颜纯美,水眸中亮着感恩之色,一派诚挚。 路映夕莫名地全身泛起寒意。师父说的没错,她太轻敌了。这个栖蝶何止不 一般,简直是深藏不露的人物。 “娘娘,奴婢再休养几日,应该就无大碍了,到时便能伺候娘娘左右,报答 娘娘怜惜之恩。”栖蝶语声侬软,神情天真稚气,脆声道,“娘娘是奴婢遇见过 最好的主子。” “好生歇息,本宫就不多留了。”路映夕笑了笑,站起身。 “奴婢恭送娘娘。”栖蝶挣扎着下床,跪地迎送。 这次路映夕没有再体恤她,冷眼扫过她低眉恭顺的模样,旋身离去。 回到自己的寝殿,路映夕谨慎地关闭门窗,启动机关进入凤床底下的石室。 “殿下。”暗室内,只有一名曦卫留守,一贯的面无表情,冷若冰霜。 “传本殿旨意,派出两名曦卫,彻查宫女栖蝶的身份。”路映夕命令,言简 意赅,话毕,即刻折身返回地面。密道不宜多留,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寝居里如常的清静,路映夕凝神侧耳,确定没有异声,才放下心来。 三日之期已至,但是皇帝还未派人送药引来,她思量了会儿,决定亲自去催 促他。 正值下朝时间,皇帝尚未回到宸宫,她便在偏殿等候,挥退了太监宫女,一 人悠然饮茶。大约等了一刻钟,有人大步踏入,朝她拱手一揖,硬着嗓子道: “皇后娘娘凤安。” 路映夕搁下手中茶盏,懒懒抬眼,“范侠士,几日不见,别来无恙?” 范统皱起剑眉,冷漠道:“范某奉皇上之命,前来知会皇后一声,皇上政事 缠身,今日无暇接见皇后。”不知为何,他一看见这女子,就有股浊气上涌,既 觉厌恶又觉烦躁。 路映夕懒懒地弯唇而笑。看来皇帝内心不舍,迟迟下不了手。他特意让范统 来传话,又是何用意? 范统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最看不惯她这种笑容,似笑非笑,浪荡不正经。 “范侠士这样直直盯着本宫,可是还有话要说?”路映夕斜觑他一眼,心中 不由好笑。他明明是一个冷面男子,为何在她面前却是七情上脸?他对她的嫌恶 鄙夷,似乎怎么也掩饰不住。 范统两道浓黑剑眉蹙得近乎扭曲,绷着面庞道:“皇上命范某送皇后回宫。” “那就有劳范侠士了。”路映夕眼中带笑,站起身来,先行举步。 她上了凤辇,范统跟着辇车,大步流星,紧随在侧,却是一声不吭,像在与 谁生闷气。 路映夕掀开帘布一角,探头问道:“宫中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 范统的脚步与辇车速度保持一致,目视前方,口中冷冷淡淡回道:“无事。” 路映夕放下锦帘,靠着车内软垫,阖目假寐。必定有事,否则皇帝也无须派 范统守着她。 从宸宫到凤栖宫,本应半炷香就到,辇车却行了一炷香仍未停下。路映夕缓 缓睁开明眸,菱唇勾起凛冽弧度,眸中光芒闪耀。 一路前行,清风吹过,卷起锦帘边角,路映夕眯着眼望出去。青石小径,庄 严阁楼,异常僻静。 待到辇车终于停下,路映夕已看清阁楼匾牌上的金漆大字——藏书阁。 据说,这里是皇帝最钟爱的地方,除了随身内侍会定期来打扫之外,其他人 皆不允许踏入。 路映夕缓步走下凤辇,抬辇的太监们早已恭谨地退离,只剩范统一人伫立, 与她对视。 “范侠士。”她举目环顾,不紧不慢地启口,“皇上命你带本宫来此,有何 要事相谈?” 范统目光如炬,紧盯着她,沉声道:“范某听说,皇后有一只银指环。” “嗯。”路映夕玩味含笑,回道,“范侠士的消息如此灵通,实在叫人佩服。” 范统不擅长迂回言辞,拧了拧剑眉,直接便道:“为了大局着想,还请皇后 慷慨拿出指环。” 路映夕轻轻地笑出声来,嗓音如银铃悦耳,清眸中却泛起一丝嘲弄。皇帝不 愿失去韩家庄带来的民间势力,于是就打算让她来当这个丑人? 见她兀自漫笑,范统微恼,硬声道:“皇上也是为了社稷安定,皇后又何必 自私留着那一只指环?” “本宫自私?”路映夕凝目回望他,笑着摇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私 的人,不只她,还有皇帝。药引就在韩家庄,是韩氏的传家之宝,绝不可能轻易 交出。如果皇帝强势施压,韩氏或许不敢不从,但必然从此心生嫌隙,不如从前 真心拥戴他。而如果由她出面,挟恩索报,结果也是相同。将来她若失势,韩家 必定会落井下石,狠踩她一脚以泄愤。 范统不知她心中所思,只觉她不识大体,器量狭隘,她霸占着那指环,于她 又有何用? 路映夕慢慢敛了笑容,淡淡出声道:“范侠士,倘若本宫不愿意拿出指环, 你欲如何?” 范统脸色一肃,拱手道:“范某想与皇后赌一把。无论轻功剑法、内功相拼, 任由皇后挑选。若是范某输了,但凭皇后处置。” 路映夕不响,眸光清冽,心明如镜。假若是她输了,便要给他银指环。这个 赌局,于她无益。可是,她更看重范统的忠心,她要收服他。 思忖片刻,她温和接言,“好,本宫就与你打这个赌。” “皇后想要如何赌法?”范统自信满满,胸有成竹。 路映夕微笑,眸中光华流转,清声道:“不如就简单点,每人出一掌,被击 者不可闪避,不可反击。谁若能寸步不移,屹立不倒,就为赢。”上次她与他交 过手,知道彼此的内力不相伯仲,不过她赌的是,他不敢或不忍全力袭击一个女 子。 范统犹豫了下,迟疑道:“如若两人都挺得住,又当如何?” 路映夕傲然昂首,道:“那就当你赢。若都撑不住,也当你赢。” 范统不屑,本要驳斥,可转念想及皇帝之前的嘱托,暗自咬牙,点头道: “既然皇后这般有信心,范某却之不恭,就请皇后先出掌。”说完,他眼一闭, 挺胸而立,气沉丹田,运起真气护住全身。 路映夕向他跨近一步,唇边笑意渐浓。她早已猜到,以他磊落的性格,一定 会让她先出掌。可他却不想,等他受袭之后,体内真气混乱,需要时间调息,如 此一来,反倒是她占了便宜。 “范侠士,可准备好了?”她浅笑问道,已然暗提内劲,蕴于右手。 范统神色镇定,稳稳站立,静待她的掌击。 路映夕轻旋手腕,掌心挟着雷厉疾风,直袭向他。 仅是掌风,已如此凌厉猛烈,范统一凛,心中闪过震惊。只是瞬间,气息微 乱,他高大的身躯被掌风扫得晃了晃,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路映夕眼神坚决,并未收手,反而加重劲道,骤然狠狠击中他的左胸。 霎时间,一声砰响,惊破这幽静之地,不远处的古树枝桠上鸟雀纷纷惊飞。 范统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受震荡,即使勉力控制,仍是踉跄了一小步。 路映夕收回手,从腰间香囊里取出一只精巧玉瓶,倒出一颗红色药丸,然后 迅雷不及掩耳地塞进范统口中。 那丹药入口即化,范统来不及吐出,只能怒瞪着她。 “范侠士莫惊。”路映夕轻笑,解释道,“这是玄门特制的疗伤药。” 范统提气匀息,须臾,确实感觉气脉畅通,断定了方才那药并非毒药。 “轮到范侠士出掌了。”路映夕笑盈盈地看着他。 范统抬袖擦了擦嘴边的血渍,尚有些气虚,但赌约已定,他自然要尽力到底。 深深吸气,他正欲出手,却突然听闻一声低笑。 “不必再赌下去了。”阁楼的门吱呀轻响,一道明黄身影施施然地从里面走 出来,俊容朗逸,笑容优雅,边行边道,“小范,虽然你武功不凡,可惜心性太 过耿直。” 路映夕抬眼一瞥,欠身道:“皇上万安。”她垂着眸子暗忖,他言下之意, 就是指她用计欺负老实人。可他也不想想,谁才是始作俑者。 “皇上。”范统羞愧低首,讷讷道,“范某有负皇上所托。” 皇帝唇角噙着一抹笑,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无妨。小范,你先去疗伤吧。” 范统瞧了路映夕一眼,没有说什么,沉默地转身离开。 路映夕心中明白,他那一眼,是在告诉她,他会说话算话。 “皇后好手段。”皇帝似赞似叹,笑睨着她。 “皇上谬赞,臣妾汗颜。”路映夕温顺地应话,心中轻嗤,若论手段,他也 不差。 “那指环,皇后真的不舍得送给朕?”皇帝的口吻柔如暖风,像好言商量, 更像软语劝诱。 “皇上既开了金口,臣妾又怎敢不送?”路映夕笑着答,隐含嘲讽,“臣妾 若是拒绝,岂不是抗旨的死罪?” 皇帝扬起薄唇,笑得和煦,似乎非常好说话,“皇后此言,倒像是朕威逼你 了。既是如此,朕也和皇后赌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