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惊闻喜脉(2) “淑妃明白了何事?”皇帝边行边问,俊容带着闲适笑意,朗逸轩昂。 “皇上。”韩清韵转头望向他,幽幽一唤,眼含怨责。 “怎么?”皇上疑惑扬眉,走到她身旁,关切地问,“淑妃受了什么委屈? 朕在此,必会为你做主。” 路映夕心里冷嗤,这柔情蜜意,未免太假。 皇帝轻拍韩淑妃的肩头,眼角却瞥向路映夕,那眼神毫不掩饰,尽是赤裸裸 的戏谑,仿佛在说,朕就是在做戏,你奈我何? 路映夕忍不住低哼一声。就让他好生安慰美人,她落得清闲。 “皇后呼吸不畅?”皇帝余光瞟去,薄唇噙着一抹诡谲笑容,“既然皇后身 子不适,就早些回去歇息吧。余下的事,交给朕善后。” 路映夕直觉不妥,但见皇帝眸中浮起隐晦冷光,她只得起身告辞,“多谢皇 上关怀,臣妾先行告退。” 韩清韵行礼恭送,“清韵恭送皇后娘娘。” 路映夕慢步离开,身后两人的絮絮轻语逐渐含糊难辨。她摇首叹息,如果韩 清韵足够了解皇帝的冷酷性格和强硬手段,应该不会迁怒旁人。 出了婉兮宫,夜风迎面吹来,有几分寒意。 路映夕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蓦地止了脚步。皇帝故意支开她,是想要扭转乾 坤,使韩淑妃从怨他转变成憎她? 思及此,她踏上辇车,速回凤栖宫。看来今次她无论如何都挣不脱这个局, 那么,她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待到返回寝居会见曦卫之后,路映夕才略觉安心。她斜躺在长榻上,掩袖打 了个呵欠。之前睡足一日一夜,现下又困了。这就是迷药的后劲,不过三日也褪 不尽。 闭目养神,不知不觉间意识飘散,似醒似梦间,她听见皇帝低柔的声音。 他说:“映夕,情非得已,别怪朕。” 模模糊糊的,又听他说:“朕尚需要韩氏的势力相助,这次你代朕背黑锅, 来日韩氏若要暗杀你,朕一定会保护你。” 路映夕浑身一个激灵,陡然醒了过来。她记起来了,那是她在藏书阁昏迷时, 隐约听到的话。由他那番话可以推断,韩家庄,恐怕比她所以为的更不简单。慕 容宸睿,他是否已令她陷入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 双手缓慢地握起,她的目光转为冷锐。想不到,她助他打天下,他依然分毫 不留情。 隔日,曦卫带回来的消息令路映夕大惊。她派人暗地里盗取药引,是不得已 的下策,但这样可以避免皇帝推她出去与韩氏为敌。岂料,竟因此牺牲了两名曦 卫。 石室中,曦卫一号身染血渍,跪地道:“属下办事不力,请公主殿下责罚。” 路映夕眉头锁紧,沉声道:“韩家庄藏龙卧虎,是本殿估计错误,你起身吧。” 曦卫依言站起,面无表情,语声肃然,“殿下,韩家庄私下招兵买马,培植 死士,实力足以与一支军队匹敌,不可小觑。” 路映夕点了点头,清眸中亮起寒芒,“韩家显然得到了皇帝的默许,将来必 会成为我们的障碍。从今日起,严加监视,不过,切莫轻举妄动。” “是,属下领命!”曦卫领命颔首。 路映夕返身离去,心中思绪万千。如今贺氏一族不足为惧,韩氏却异军突起, 成为她的心腹大患。皇帝此番部署,意在暗藏一股实力,留待来日攻人于不备。 路映夕端坐静思,忽听寝殿外一迭声的通禀。 “皇上驾到——皇上驾到——” 她心生诧异,皇帝来她宫中一向随意,今日怎么这般隆重其事? 前往外殿迎接,举目一望,她不由更觉震惊。 “皇后。”皇帝见她发怔,薄唇边的笑意渐浓,悠然道,“现在有了药引, 接下去的日子,皇后可要忙了。” 路映夕低眸一礼,收敛心神,温声回道:“臣妾定当协助太医署尽速制药。” 皇帝似是满意地看着她,挥退身侧的太监,漫不经心地伸手一指,“药引珍 贵,皇后先去看看吧。” “是,皇上。”路映夕神色恭顺,走向殿堂中央。 丈余长的绒毯平铺在地,其上尽是一个个草还丹,皆如拳头大小,晒成干果, 状如小儿人形。这样满满一地,蔚为奇观。 异香扑鼻,路映夕不禁轻叹。韩家终究还是献出来了,只不知皇帝是如何劝 服的。草还丹又名人参果,本是良药,而长至人形模样,更是罕见的圣品。据说 长期食用可使人长生不老,传言虽然不可尽信,但草还丹确实能够令人延年益寿。 纵观天下,唯有韩家祖辈植有一株灵根树,几年前古树枯死,其果实便成珍稀至 宝。世人最贪图的除了权势财富,当然就是长寿,韩家庄此次献宝,只怕心中正 在滴血。 “皇上。”她转眼望向皇帝,试探地轻声问,“是否韩淑妃出面相助?” 皇帝俊容带笑,不置可否,只道:“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路映夕回以微笑,不再追问。他肯定应承了韩淑妃和韩家某些好处,否则这 件事不会这般顺利。 她弯唇浅浅笑着,眸光流转,光华四溢。他也应允过,他会保护她,她等着 看,他会不会信守承诺。 “皇后,如果药引没有问题,朕就命人送去太医署。”皇帝走近她,牵住她 的手,笑道,“今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朕不想为琐事烦心,不如皇后陪朕四 处走走。” “臣妾遵命。”路映夕柔声应道,“皇上想去哪儿呢?” 皇帝未答,忽地俯头,在她唇上一啄,笑吟吟道:“皇后想去哪儿,朕就去 哪儿。” 路映夕怔愣,还未及反应,殿门口突然响起一道惊惶的抽气声。 那一袭鹅黄色的衣裙,在日光下越发显得娇美俏丽。路映夕转头,菱唇一勾, 笑得玩味。 “栖蝶参见皇上,皇后娘娘!”盈盈屈膝,栖蝶细声请安。 皇帝懒洋洋地睨去,并不出声。 栖蝶的神情愈加不安,惶恐又含委屈,双腿一软,跪伏在地,“奴婢莽撞, 还望皇上和皇后恕罪!” “何罪之有?”路映夕笑着走上前,作势相扶。 栖蝶却坚持不起,执意跪拜,以额触地,用力磕头,口中凄凄道:“奴婢有 罪,奴婢有罪……” 路映夕挑起眉梢,饶有兴味。栖蝶刻意选皇帝在殿中时出现,其意图,昭然 若揭。且就看看她有何伎俩。 “皇后娘娘……”栖蝶幽然抬起眼,额上已是一片红肿,语带泣音,“奴婢 罪该万死,奴婢怀了身孕……” “什么?”路映夕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扭头朝皇帝看去。 皇帝似乎十分无奈,扯了扯嘴角,散淡开口道:“莫非是朕的龙种?” 栖蝶闻言,眼露惊痛之色,泪珠扑簌簌滚落脸颊,哽咽道:“皇上……那夜, 那夜……” 皇帝哼了一声,竟不接话。 路映夕忆起,有一晚她在御花园窥见栖蝶,后来皇帝也至,他们二人一同离 去。难道就是那夜的露水姻缘? 她思索一会儿,柔了嗓音,道:“栖蝶,若你怀有身孕,之前受了杖责,也 许已动了胎气。本宫略懂医术,让本宫为你诊一诊?” 栖蝶面色哀戚,悲伤难掩,慢慢伸出手来,边道:“先前奴婢自己也不知, 已怀上龙、龙……”她含泪凝噎,伤心得无法再说下去。 路映夕搭上她的手腕,细细诊脉,极为惊诧,果真有孕!她上次把过栖蝶的 脉,但仅是一瞬的触摸,没有仔细探究,现在才发觉,栖蝶体内居然有一股真气 盘踞,藏得极密,应是被人封住了任督大穴,如此便难怪廷杖之刑都没令她滑胎。 栖蝶仰着清美小脸,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皇后娘娘,胎儿可安好?” 路映夕收回手,转了身,定定地望着皇帝。 皇帝脸色如常,俊朗优雅,却是一派悠闲,仿佛不关己事。 路映夕隐生怒气,一字一顿地清晰道:“皇上,栖蝶确实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