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舍命相救(2) “朕今夜不回宸宫,就与皇后一同去凤栖宫吧。”皇帝略有倦意,抬手揉了 揉太阳穴。 “是。”她柔顺应声,想起一事,转而道,“近日凤栖宫不太平,皇上还是 暂且别去了吧?” “朕不是说要保护你么?自然要好好守护着你。”皇帝望着她,似笑非笑。 “那么臣妾先谢过皇上圣恩。”她盈盈笑道。 皇帝伸手一揽,盈握她的纤腰,往御书房外走去。 才刚出了殿门,就见前方一道娉婷身影迎面走来。 “臣妾参见皇上。”清脆的嗓音蕴涵冰雪一般冷傲,且还带着隐隐恼怒。 路映夕停住脚步,静望。 韩清韵对上她的视线,这才向她行礼,“皇后凤安。” 皇帝挑眉,隐有不耐,启口道:“韩淑妃有何事要见朕?” 韩清韵没有马上答话,目光掠过路映夕披散的长发,再定在皇帝扣在她腰间 的手,眼神陡然转冷。 路映夕心知引起误会,韩清韵大概以为她和皇帝在御书房云雨缠绵,所以发 髻散落。 韩清韵抿紧红唇,脸色益发难看,脆冷道:“皇上今日应该不会去臣妾宫中 了,臣妾备的桂花酿只好自饮了。” 皇帝闻言一怔,抬手拍额,歉意道:“看朕这记性,竟都忘记日前与韩淑妃 约好了。” 路映夕悄然弯唇,暗笑于心。这段时间皇帝奔忙于国事军政,还要安抚各宫 妃嫔,难免分身乏术。 “皇上政事繁忙,臣妾当要体谅。臣妾就不扰皇上和皇后了,臣妾告退。” 韩清韵屈膝一礼,冷冷折身离去。 皇帝嘴唇一动,本想留她,但见她怒气冲冲,便也没了耐性。 路映夕旁观,最是清明。皇帝足智多谋,可是对女人的小心思却未必捉摸得 透彻。以韩淑妃的脾性,如果皇帝真是埋首政事,她不见得会使性子,偏巧眼下 的情景让她误以为皇帝在风流厮混,她只会越想越气。 “皇后巧笑倩兮,似乎心情舒畅?”皇帝侧眸看她,轻嘲道。 路映夕轻轻耸肩,以表无辜。 皇帝搂着她腰的大手略微使力,惩罚她惬意看戏的轻松态度。 被他掐中腰肉,路映夕耐不住痒感,闷声一笑,旋身挣脱他的手臂,身姿宛 若狡兔灵敏轻盈。 夜色浓浓,月悬天幕,如水的光华洒落大地,照得两人身后的琉璃殿檐流光 四溢。 皇帝定睛望她,见她颊畔露出小小梨涡,趣致动人,而清美眸子在月光下闪 着明媚光亮,狡黠而俏皮,他心头倏然一窒,竟觉目眩神迷。他早知她绝色倾城, 可却不知,即使朝夕相对,仍叫人深受吸引。她的魅力,不是惊鸿一瞥的片刻美 丽,而是经得起时日磨炼的恒久绚彩。 “映夕,你可会跳舞?”他忽然问。 “略懂皮毛。”路映夕点头,不期然忆起,曾有一次,父皇新纳的妃子带着 讨好的笑容来找她,问她想不想学歌舞。那时她还年少,对一切新鲜的事物都好 奇不已。用心学会了一支惊鸿舞,她就献宝似的跳给师父看。不想师父看完之后 脸色凝重,如临大敌。她失望而困惑,师父却只说了一句话,“映夕,记住,除 了你将来的夫婿,不要再在其他男子面前跳舞。” “为朕跳一支舞可好?”皇帝直直地望着她,深邃眸子炽光闪耀。 “在这里?”路映夕讶异。就在这殿前台阶下的空地?他的兴致也来得太突 然了吧? 皇帝目光微闪,神情有点奇异,盯着她半晌,却又道:“罢了,此处不宜, 改天吧。” 路映夕“嗯”了一声,心下更觉不解。如果她没有看错,他眼中的神色是挣 扎?他在挣扎什么? “夜深了,皇后自行回宫吧,朕打算返宸宫。”皇帝的面色变得冷淡,语气 疏离。 “是,臣妾告退,皇上夜安。”她懒得深究他的善变,一欠身便离去。 皇帝停驻原地,眸色深沉,紧锁她修长玲珑的背影。她如一朵罕见的奇花, 引人遐思,诱人趋近细赏。但是,这朵花他只能摘折,不能钟情。 路映夕自然不知道皇帝在郁悒什么,她弃辇车不用,独自在月光下漫步。似 乎已经很久很久了,她没有散步赏月的闲情逸致。记得以前在邬国,她住在自己 的公主殿内,无人管束,逍遥自在,有时师父前来教她辨认珍稀草药,她起了玩 心用药材酿酒,缠着师父煮酒下棋,附庸风雅。师父的棋艺奇差,每次不出一刻 钟就输得狼狈不堪。但她总怀疑,师父是故意让她。有次她不满地问师父,是否 小觑她,才不肯展露真本事。师父笑答,她野性难驯,若赢了她,她定会纠缠不 休,不斗到赢不罢手。 仰望天边皎月,她微微浅笑。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便是师父,就连父皇都 不晓得,其实她任性顽皮,经常不受教。幼时她刚刚学得一点拳脚功夫,就爱攀 树翻墙,自诩女侠。无论她再怎么淘气,师父都不曾打骂她,也不对她说重话。 可不知为何,她一看到师父面露些微不悦,就会乖乖听训。 天下万物相生相克,也许师父就是那个命数里能够镇住她的人。 收回远望夜空的视线,她低低一叹,不禁联想到这皇宫里至高无上的那人。 他,是不是另一个能够克住她的人? 步行良久,不自觉地经过太医署,忽听身后有一道极浅的呼吸声。 她猛地转头,不由一愣,“师父?” “映夕。”南宫渊微笑望她,语声温润,“远远就看见你,你却兀自出神, 不察附近有人。” “方才在想一些事,没留意到有人。时候不早了,师父怎么还未就寝?”她 赧然一笑,不便直说自己沉浸于往昔回忆。 “今夜不平静,有一股蠢蠢欲动的杀气隐匿密处。”南宫渊依然清雅淡定, 不疾不徐说道。 路映夕惊诧,疑道:“会不会是今日未得手的刺客潜藏宫中,伺机而动?” 南宫渊未答,沉声静笃道:“映夕,我早前卜了一卦。今夜子时,你或许会 有血光之灾。能替你化解此劫的人,近在朝南十里内。” 路映夕垂眸思索,以皇宫地形来看,朝南的宫殿均是皇帝的政殿及居所。也 就是说,皇帝是能助她渡劫的人? “映夕,亥时已过,子时将近。莫回凤栖宫,速去宸宫。”南宫渊温声催促, 黑眸寂静无波。 “是,师父。”路映夕对他的建议从不置疑,向他告了辞,便前往宸宫。 她惦记着时辰逼近,步伐疾速,没有回头。所以她没有看见,南宫渊沉寂的 眼眸中掀起层层波涛,痛苦之色再无遮掩。 深宵露重,透衣清凉。一阵夜风徐徐吹过,路映夕漆黑长发随风飞扬。 站立于殿堂前的檐下廊道,她忽然生了迟疑。如果今夜不会发生变故,那她 来宸宫,岂不是主动向皇帝投怀送抱? 正思虑着,眼角余光瞥见左方廊尾有一抹窈窕身影。那女子似乎非常踌躇, 隐于梁柱后,轻步徘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