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风语(48) “他是本地人,听不懂你的话。”陈家鹄说。 “听懂了也可以装不懂。” “他听懂了你会怎么样?” “这不是我的事,是他(老孙)的,让你放下顾虑跟我走才是我的事。” “你死了心吧,我不会跟你走的。” 陆所长笑而不答,默然往前走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该说的都说了,不该 说的暂时还不想说。”有点威胁的意味了。陈家鹄才不吃这一套,“我倒想听听 你不该说的是什么。” “真想听?”陆所长微微笑道,“其实很简单,就是不管怎么样,你都得跟 我走。” 陈家鹄告诉他:“几年前那个像你一样的日本情报官也是这样对我说的。” “不一样,我不是日本情报官。” “对我是一样的,我依然是一样不想葬送自己的前程,面对的人依然是秘密 组织的嘴脸,自以为是,过分地相信自己的权力和能力,不尊重别人的感情和意 志。” “不,不一样!”陆从骏提高了声音,每一个字掷地有声,“他是你的敌人、 敌国!而我代表的是你的祖国和无数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无数的父老乡亲, 无数的亲人姐妹!” 陈家鹄坦然应对,“是,你说得对,可我代表谁?我代表的是我,而不是你。 你不能代表我,强求我去做一件我不愿做的事。” 陆所长拦住对方去路,厉声喝道:“可你的国家需要你去做!” 陈家鹄看看天空,像个美国人一样摊摊双手,看似无奈其实无所谓地看着他, “你不必这么声色俱厉,我不是可以吓唬的孩子。正因为我不是孩子,我知道我 应该选择什么路,对国家和对自己才是有益的!”陆所长默然不语,只有冷笑。 这是他第一次对陈家鹄发出冷笑。陈家鹄也不想再跟他干费唇舌,迈开大步往前 走去。 几百米之外,老孙和流浪汉,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都在抽烟,闷声不语。 看样子,两人似乎刚吵过架,又似乎言归于好了。老孙看对方烟快抽完了,又递 上一根,“再来一根吧。”对方也不客气,一手抽着,一手又接过了一根,夹在 耳朵上。为表示感谢,他让出自己的座位,请老孙坐。老孙谢绝了,用本地话问 :“老乡,你在世上还有亲人吗?” 流浪汉说:“啥子亲人,有亲人啷个会住到这儿来嘛。” 老孙摁灭烟头,起身立到坟头,看所长他们已经走出墓地,消失在一棵大树 背后,于是准备行动了。他刚才抽烟,其实就是在等他们走远,好行动。这会儿 他掏出手枪,拉开枪栓,把手放在身后,朝流浪汉走去。说来也怪,老孙的身上 看上去好像什么也没有,但其实是要枪有枪,要刀有刀,也许还有迷香、毒药什 么的。 老孙走到流浪汉身边说:“老乡,对不起了。”说着朝他胸背开了一枪。枪 口冒着丝丝热气,老孙吹了一下,把枪收了,仰望天空。他不想看见死者临死前 的抽搐,直到脚边完全安静下来才收回目光。死者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生命已 经化成一摊污血,钻进泥土。 老孙蹲下身,把死者翻过身,发现死者睁着眼,便帮他抹下了眼帘,对他说 :“老乡,你是为了保守国家秘密而死的,一路走好。来,我给你挪个位,我可 不能让你像汉奸一样,死了都没人敢收尸,入不了土。” 老孙一边说着,一边把尸体往坟洞里拖。优质的坟洞据说是冬暖夏凉的,但 对一个死者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死者知道冷暖吗? 有科学数据表明,在空旷无碍之处,手枪的响声可以传三千米远。老孙开枪 时,陈家鹄他们至多相距五百米,陈家鹄不可能听不到。他刚才一直在思忖老孙 会如何处置一个可能什么也没有听懂的流浪汉,当枪声打破坟地的清幽和阒寂, 惊得无数的鸟儿扑翅飞起,陈家鹄已经猜到了处置结果。这个结果令他比鸟儿还 要惊悸,他转身往山上跑去,要去看个究竟。 陆所长挡住他的去路,“你要干什么?” 陈家鹄急红了眼,“我要去看看,是不是你的人把他杀了!” 陆所长抓住他手臂,“你不要管,这不是你的事。” 陈家鹄想硬闯过去,哪知根本不是陆所长的对手。陆所长像棵大树一样巍然 屹立着,脚步一动不动。陈家鹄想挣扎,陆所长稍一用力,他就痛得浑身软了下 去。陈家鹄疯了似的吼叫:“放开我!你们这些刽子手!”这可是陆所长最不想 听的话,他手上略为用力,就将陈家鹄旋过身去,并顺势推他一把,“下山吧, 那不过是个吃死人东西的盗墓贼而已,值得你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