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锦城菊香(3) 八月,渤海湾的锦州城到处繁花似锦,菊香很快就要离开家乡到外面的世界 翱翔了。这天,她的心情大好,一大早从家里拿上画板,赶上了一趟马车就去了 翠岩山景区。菊香心想,要多画一些家乡的山水,万一在外想家了,看看这些景 色也能让自己舒解一下思乡之情的。菊香画了几张翠岩山壮观美景,还有感而发 地在画楣上写了一段小诗: 翠岩石壁有神功,嶙峋云里藏秀松。 青苔褐绿夏秋美,鸟瞰乡怀恋鸾飞。 初秋的太阳焦灼热辣,海风吹过的热浪夹杂着海藻的腥味。望着蔚蓝的大海, 闻着熟悉的味道,菊香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即将离别的惆怅。是啊,自己长到十八 岁还从未真正离开过家乡,记得此前最远就是和妈妈去奉天看望二姨。现在自己 就要一个人出远门了,而且一去就是几年。虽然到了哈尔滨有三姨和姨夫照料, 可毕竟是离开父母了,对菊香来说这应该是人生中的大事情。其实,菊香的性格 不属于活泼好动或是独闯独行的那一种,相反,她是一个敏感而又被动,清高却 又多愁善感的女孩子。她并不愿意离开父母,去实现什么雄心大志。对菊香来说, 她只是有一点理想主义的情怀,再加上她的那点绘画天分。重要的还是她对荷花 艺校的向往,才促使她走出锦州城的。说她对未来有一些憧憬,倒不如说艺术给 了她探究新奇的冲动。假如上天并不想让她做一个小家碧玉,那一定也是因为她 的容貌和她身上的一种特别气质。在菊香的脸上总有一种让人萌发想象的东西, 这也许是她自己太沉湎于想象了,把别人也带入了谜一般的臆想空间。在她画画 的时候,她自己就形似一幅惟妙惟肖的画,就像一朵在微风中摇曳的花蕾,顾盼 之际,透出一股冷艳芳华。 菊香在面对围攻她的那些公子哥时,俨然一副冷傲的神情,但恰恰又在灵动 中更加勾魂摄魄。就是这样一个十八岁的小女子,带着懵懂春华、楚楚动人的菊 香,即将开始她未来的人生了。 金秋九月,菊香终于启程了。临行时父亲把菊香叫到身边,递给她一个精致 的笔记本,说:“菊香啊,你就要开始新生活了,爸爸是一个不会送礼物的人, 希望这个小本子你能喜欢。今后,你一个人在外面要懂得保护好自己,遇事要审 视矜持。在艺术追求的道路上要有高顾遐视的眼界,浮翠流丹的情怀。不管是顺 境还是逆境,都不要放弃自己的理想。理想是一个人生命的动力,没有理想的人 只是一个活在躯壳里的生命体。只有理想才能使灵魂提升,对生命来说才是完整 的。”父亲就是父亲,他既慈爱又严明,时刻不忘为他的女儿指点人生。菊香打 开笔记本,首页是父亲的墨楷题书: 爱女菊香铭记:心如更阑,思如恭默。仁和为先,刚柔相济。父梁博文 母亲自然是舍不得,掉了几天的眼泪。母亲就是母亲,她用了一个月时间, 拿起她那值得称道的做衣本领,连绣带缝,为菊香做了十几件别致精美的衣服。 弟弟虎子到底是个八岁的顽童,看到姐姐要出门了特别高兴。虎子长的就是 虎头虎脑,似懂非懂的他瞪着两只大眼睛对姐姐说:“姐,你先去哈尔滨,我很 快就长大了,到时候我就找你去,我要保护你,不让人欺负你啊。” 看着弟弟可爱的样子,菊香心想:再见到弟弟的时候,不知他会长多高了呢? 菊香说不准自己是高兴还是忧伤,总之眼睛里还是禁不住涌出了泪珠。 1940年的伪满洲各省,日本人对长途客运的管制相当严苛。因为各方的革命 势力为了抗日救国,经常在交通运输的设施上打击日本侵略者,所以火车或者长 途客运一般都很没准,遇到战事吃紧,出行的事就更没有准日子了。在火车上日 本兵一路盘查,如遇到怀疑的人随时就赶下火车,抓起来审问。从奉天到哈尔滨 的火车有时都要走上三四天。菊香的父母为了女儿的安全也不会让她经常回家, 那这一趟远门就意味着一种长久的分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