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锦城菊香(4) 启程了,菊香乘坐的火车历时两天两夜终于到达了哈尔滨。 三姨的全家都来到火车站接菊香。在菊香的印象里,三姨是一个特别漂亮的 女人,她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梳了一条又黑又长的辫子。菊香小的时候三姨 特别喜欢她,那时三姨还是一个初中女生。记得三姨是住在学校里的,每个星期 日都会来菊香家,带着菊香去外面街上买棉花糖吃。菊香五六岁的时候三姨去了 奉天二姨家,说是二姨给三姨介绍了一个不错的对象,从此,三姨就很少再来菊 香家了。只是记得有一年,菊香刚上小学,突然三姨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 他们是来向爸爸妈妈报喜的,三姨结婚了。那次三姨在菊香家住了一个星期。再 后来三姨就随三姨夫到了哈尔滨做生意,除了通信没有再回过锦州。 自菊香上一次见到三姨距今,已有十二年了。如今三姨又黑又长的大辫子不 见了,换成了披肩的卷发。三姨的旁边是一位穿着讲究的男人,面带笑容很和蔼 可亲。 其实菊香在火车一进站时,一眼就认出了三姨,她还是那么漂亮,根本看不 出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看来她的生活很殷实安逸。 菊香走出车厢,来到三姨近前叫了一声:“三姨,三姨夫。”三姨睁大了眼 睛望着菊香,现出了一脸的惊讶。“哎呀,这是菊香吗?老何,你看,这是菊香 呀!”三姨高兴地抱住菊香,笑得好甜好甜,望着菊香亲切地说:“快让我看看, 这真是我的外甥女啊?你都出落成大姑娘了,太漂亮了!三姨已经认不出你了!” 三姨眯起她那仍然美丽的,带着长长睫毛的眼睛看着菊香。她爱不释手地搂着菊 香,问这问那,问菊香的父母,也问锦州的状况……他们一路坐着自家的马车, 说着聊着回到了家。 菊香终于到了哈尔滨。三姨为她想得很周到,在楼上有属于菊香自己的房间, 房间的色调是淡淡的藕荷色,正是菊香喜欢的颜色。她不禁深深地感激三姨的安 排。菊香房里的窗户正对着哈埠一座有名的文物馆,三姨夫告诉她,许多著名艺 术家的作品都放在那里展览,菊香一听,当然已经按捺不住要去观赏了。 菊香去学校报到的这天,是她到哈尔滨的第三天。一清早,菊香就都收拾停 当准备出门了。三姨让老秦用车送她去,一路上还可以顺便看看著名的中央大街 和美丽的松花江畔。菊香的心情好极了,她准备在给爸爸妈妈和弟弟的信中好好 描述一番这个洋味十足的城市。 菊香首先来到学校,她几乎是第一个报到的新生,办完了手续,正好可以参 观一下校园。荷花艺校本身就是宏伟的艺术集锦。它是一栋三层楼建筑,它的前 后都围绕着巨大的花园。这座建筑的格局、造型以及色彩,完全是文艺复兴时期 巴洛克的设计风格。楼宇的外墙有非常华丽精美的雕塑装饰,显露出一派富丽堂 皇的高贵气势。前后花园里精巧地摆放着学校老师和同学们的雕塑作品,那些雕 塑和楼房的建筑形成了一个生命体的连结,给人以建筑艺术与雕刻艺术完美融合 的视觉享受。 荷花艺校除了绘画雕塑,还有音乐舞蹈、戏剧表演及摄影技术等等,全校学 生加上老师不超过一百五十人,是一所只有贵族子弟能够上得起的学校。看来菊 香是走进了一所不但堪称顶级艺术的摇篮,也是超级富豪子女们的“育儿园”。 从学校出来,菊香便乘着车夫老秦赶的四轮马车朝埠头区松花江畔的方向驶 去。 菊香坐在车厢里,看着窗外的街景,回味着学校里同学和老师们的艺术作品。 她感到自己像一只快乐的飞鸟,能够到这样一所艺术殿堂里学习,实在太美了。 她从心里感谢父母和三姨,要不是他们的支持,哪里能来这么好的学校呢!她开 始憧憬着未来学习生活的美景,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 突然,车厢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菊香从遐想中被惊醒。 只听见前面的马儿嘶吼了一声,车子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颠簸得也越来越 激烈。菊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见车厢外有人叫喊了起来。然后,车子 猛地跌落再掀起,像是掉进了一个沟里,一下子把菊香弹到了车棚顶部,随后又 重重地摔回到座位上。马儿仍在嘶吼,车速快得让人心里发慌。菊香也顾不上害 怕,因为她也看不见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她试着喊叫老秦,可是老秦根本没有 回应。菊香只好紧紧抓住车厢里的把手,在心里不断地祈祷。 突然,车子不再晃动,马车的颠簸终于缓和了,最终停了下来。菊香的祈祷 灵验了,她定睛往车窗外看了看,并没有看见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接着菊香听见老秦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正在菊香打算开车门出来的时候, 老秦把车厢的门打开了,于是,就出现了前一章所描述的情景。 菊香与赫山第一次邂逅,就是这样一个惊心动魄的天时地利巧合。命运好像 早已被安排好,人生的轨迹也已注定沿着那条路而行。有意思的是,在这条必经 之路上,赫家大少爷是要去娶亲,初来乍到的菊香是要去求学。从此后的半个世 纪,这场烈马惊魂事件却让这对男女结下了永生难忘的恩恩怨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