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鸿轩菊盏(1) 第八章鸿轩菊盏 自从熙松园那次偶遇,菊香就进入了一种霞思云想的状态。无论在家或在学 校,她都形如独雀,自顾于梦游之中。 菊香回想那天赫府的家宴,除赫嫣二哥之外,赫家老少上下都在那晚宴上了。 虽然晚宴很丰富,许多菜式菊香从未领受过,但是,在赫府家中所经历的一系列 繁文缛节,都让菊香不那么舒服。她现在想起来,还感到束身紧背的喘不过气来。 是不是豪门的生活都是这样呢?菊香对这种生活实在陌生,也觉得太压抑,同时 也开始佩服起赫嫣来。毕竟赫嫣生长在那样的家庭,比自己少了许多自在吧?虽 说自己生在小城的书香门户,可父母对她的教育和爱都让她觉得自然亲切。她觉 着自己还是幸运的,不免思念起父母来。 然而,这些都不是让菊香耿耿于怀的原因,她知道,始终挥之不去的还是赫 嫣的大哥赫山。菊香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爱上了这个男人,反正有一点是事实, 自从烈马惊魂的那一刻,这个英武高大的骑士形象就永远刻在了菊香的心房。也 许正是那一刹那,他成了菊香梦想中的“白马”。可那毕竟是一种梦想,似乎一 切都很虚无缥缈,因为这个人离自己很远很远,几乎不在一个世界里。 菊香还没有认真想过自己的将来会是怎样,但有一点她很了解自己,就是对 爱情的原则必须是唯一、纯洁、排他的。赫嫣的大哥已经是一个娶妻生子的男人, 他一定爱他的妻子才娶她的。在这一点上,要是按她的原则就不在“唯一”之列 了。况且,像赫家这样的豪门巨户,菊香一想起来就不由自主地有压迫感。凭这 两点,菊香就无所适从了。 赫家这样的深宅大院,菊香生平第一次走进去。当她跨进熙松园大门的那一 刻,一种宅大怜单的感觉让她有点怯步。特别是进到赫嫣奶奶房里请安的时候,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那个老太太的眼光中透射出一股凌傲和威严。当与她的目光 对视时,就会发现老太太是那么的咄咄逼人。特别是当菊香瞅着那张老虎皮上的 一对儿凶恶眼睛时,更不免打冷战,直逼得菊香恨不得马上逃出那间屋子。 不过,那天让菊香没想到的是赫嫣的父亲,他确是一个博学又有气度的男人, 言语不多但句句命辞遣意。尽管萧芒在他面前满腹经纶、迂谈阔论,可他都以一 种长者的风雅,神闲气静的态度置之。菊香甚至觉得赫嫣的父亲很有魅力。他那 种处变不惊、神秘莫测的姿态,反而让人对他肃然起敬。赫嫣也曾对菊香说过, 她最敬重的人就是她父亲。赫嫣说,父亲全身都是智慧,他是全家人的主心骨, 是赫家的天。 当然,最让菊香忐忑不安的人还是赫山,那个晚宴上他坐在菊香的正对面。 几乎整个席间菊香都没有抬眼正视赫山,但是,她却清楚地知道,在她对面,有 一双深沉忧郁的眼睛始终都在注视着她。菊香隐隐地感应到,在那眼神里有一道 火焰,而那火焰的温度,只有心灵相通的男女才能揣摩。菊香从小到大都没有这 样紧张过,二十岁的她,第一次感到了什么是心伏惊蛰。告别赫府的时候,赫山 走到菊香面前,他并没有握手和她道别,而是文不对题地轻声问菊香愿不愿意骑 马。菊香以为他要骑马送她回家,就急忙答非所问地回应:“你既是赫嫣的大哥, 我就更感谢你前年的相助了。”这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一旦有一根情愫牵 着,就会意乱的原因吧?那一刻他们彼此说了什么并不重要。 难怪赫嫣都能看出菊香的窘相,并直言取笑她:“你和我大哥是不是一见钟 情啊?瞧你们两个互相看对方的眼神便知道了。要不然我和我大哥说说,娶你做 二房吧!哈哈哈哈……” 想到这儿,菊香的脸又红了起来。反正这些天来,她满脑子朝思暮想的都是 赫嫣大哥。 菊香的心跳得厉害,难道自己真的爱上了他?爱上他怎么办?就意味着要嫁 给他吗?嫁给他做他的二房吗?她能接受这样的人生吗?她爱的人每天共拥着两 个不同的女人,这怎么是爱的唯一性呢?菊香想起那天在赫府晚宴上,赫嫣的二 姨娘李惜蓝坐在饭桌最末梢的位置上。尽管她雍容华贵,清高自负,可是在赫府, 在肇氏老太太的面前,李惜蓝绝没有自由说话的份儿。有老太太和大太太在前, 就是赫嫣她父亲再宠爱李惜蓝,她也不能在肇氏和大太太面前表现半点喜形于色 来。她坐的位置离萧芒很近,但却摆出一副超然的矜持,好像并不认识萧芒似的, 完全没了在赫嫣毕业典礼那天,在萧芒面前语若弹珠、风姿尽展的劲头。 菊香把李惜蓝的表现都归于做二房女人的不易,屈就自身,忍辱负重。像这 样的豪门,丈夫娶二房、三房是司空见惯的事,哪里讲什么忠贞爱情,这是千古 年来男尊女卑封建世俗的结局。所以父母才不愿意菊香嫁入什么豪门望族,他们 只希望菊香与一个志同道合的人结婚,过一个小康生活就幸福平安了。菊香从小 看到的是父母之间温馨的爱情,他俩相濡以沫的一幕幕,并不是财富能够换来的。 父亲曾说:“菊香啊,一定要记住,真正的爱情,是金钱财富所不能及的。爱是 舍得,是献上自己。我和你妈就是这样的,原本你妈是可以嫁给有钱人家的,但 是她却执意要嫁给我这个穷书生呢。” 菊香想:“如果爱就是献上自己,那么她为了嫁给爱的人,即便做二房姨太 又何妨?自己与别人分摊珍贵的爱情应该吗?”刚想到这,李惜蓝的形象又浮现 在菊香的眼前,那岂不就要像二姨太那样,人前人后判若两人。菊香摇摇头,自 言自语地说:“唉,都想到哪去了,实在把自己扯远了。那个人只不过多盯了自 己几眼罢了,怎就知道人家是爱上自己了呢?好没出息的想法!再不要胡思乱想 了!”菊香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揉了揉眼眶,看来这几天光想着这事儿了,自己 的学习都没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