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紫袍丹陛涌绝哀(3) 汪成海多精明一个人,一瞅皇上的神情就知道这次是要让贵妃亲自操持。他 只是恭垂着头立在下头,不错眉眼。 绯心并不傻,她知道皇上起身必有他自己的习惯。这习惯她是没机会知道的, 她也一直没打听过。这肯定是和入宫细学礼仪是有出入的。所以她直到汪成海等 人站定才慢慢动手,汪成海虽然没给她任何眼神上的帮助,但次序上已经给了她 最大的提示。 她先端了一个青玉缀金花的竖竹节杯,这里面是调了清露的花汁漱。她端给 他,果然他没什么反应,径自伸手接了。她垂着头,托着手等他递杯子。半晌没 见动静,她愣了一下,微一抬眼。突然见他鼓着腮帮子在冲她瞪眼睛,那劲头像 是下一刻就要啐她一脸。 她一下慌了神,忙忙回身,早已经有一个端着口盂的站在她身后。险些让她 的动作给掀翻了去!她急忙托过来,向着他的口。他静了一下,把水吐在口盂里。 她接过杯子,这边又递过一杯云雾清心露来给他。 他半眯了眼看着她的动作,突然说:“这里头若是下了毒,朕已经让你毒死 两回了!” 这话让满屋子人全跪了,她心下一僵,是了,入口的东西,必要有人来试。 刚才虽然是漱物,她也忘记了。其实不是她忘记,是她实在太紧张了。早起的他, 不似以往那般煞冷,长发披散,半慵懒的样子很是动人。但她就是怕,以至于脑 子转了千百回,还是要出错。 她战战兢兢,如临大敌一样的伺候。但每一个环节,他都会挑这样那样的毛 病。弄得她好不容易帮他穿戴整齐,脚底下已经转了筋,冷汗已经冒了一头。 等到他出了暖阁的时候,已经一脸黑气,早饭也没在这吃。便摞了一句话气 冲冲的摆驾去了勤政殿。大略意思就是贵妃矩行仪规实在不堪,差劲到家。 她整个人都瘫了,他当着一屋子的奴才说她没规矩,让她面如死灰。变着花 样争宠邀媚的,他便来者不拒。而她这种规行矩步的,他便瞧什么都不顺眼。若 非他一直克尽帝业,勤躬不待,她真是要把他归成是那种只晓贪佞纵乐的昏君。 今天她请安还是晚了,如此让她根本分身乏术。太后不咸不淡,她心里也明 白。回来的时候,又要打发一众来请安的妃子,又应付了一起内务。直累得她双 眼发花,面色泛青。 结果,刚到晌午,皇上又驾临了掬慧宫。她简直是蒙了,顾不得多想,便就 开始迎驾,服侍他更衣,涑洒,然后着人摆饭,再侍他罢了午饭。他让人拿了些 常务在偏殿花厅里看,这里临着宫西的小园子,景致是不错。殿堂又高,通风好, 外廊又豁亮,采光也极好。他歪在临窗的榻边,倚着两个大软枕垫看着折子。她 便在边上伺候,一点眼儿也不敢错。 就这样一连五日。他日日都来,只要没有外务见官。他连日常政务都在这里 批办。她心里明白,他嫌她规矩不利,所以她便强撑着件件都做到极致,做到他 再也挑不出一丁点的错来。而这五天,她也因与他时时相处,亲见他勤躬的一面。 他折不压宿,无论急缓,皆当天过目,绝不怠懈推诿。他静漠无语的时候,面容 就格外的动人。眼若清辉,再是疲累,也不会草草批卷。所以,从来不见帝案之 上,有折奏如山排列。 锦泰已经六帝,如今国运昌隆,诸事按轨,国库丰盈,民生富足。也正是柄 承了祖宗浑厚基业,他才更加勤勉。持国比夺取更加重要,亦要更加小心。 她知道他比她更加疲累,他所肩负的,是一个国家。他不仅要理顺与太后一 系的关系,更需要维持内外的安定。他即便是不批折,鲜有暇时,也会孜孜不卷。 锦泰尚武,他不但于文专注,亦不荒其根本。每年春秋两季,皆会行猎检兵。他 也是一个人,有血有肉并非钢铁,每日行程皆满盆钵。也正是因此,她强撑倦体, 也要事到极致。并非是想得他一句赞美,不过不想再给他添愁烦。 这天他又是下朝便来,如此已经七天了。后宫已经言语纷纷,贵妃专宠之说 已经鼎沸不已。太后为此还说了她几句,没什么重话。却让她心中惴惴。当然从 太后看来,宠她比宠那些她难控的,外头还有强依的人要强的多。但现在宁华有 孕在身,他如此厚此薄彼让太后着实不满。 这倒在其次,再累她也能持撑。再烦她也有办法打发,但有一样她实在有点 撑不过去了。这几天,他与她翻云覆雨,弄得她苦不堪言。 他简直就是抓紧一切可用的时间折腾她,本来为了伺候他已经让她疲累满心。 如此一来更是身心俱损,愈加孱弱。她实在是耐受不住,便找了两个眼媚容艳的 宫女,绣音和绣锦。 这几天,她只消从她这宫人里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哪个是不安于室,心里 头怀着向上之心的。不怀着这份心的几乎没有,但需要有点条件的。而这两个人, 就属于比较出挑的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