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天下唯信最难逢(1) 第五章【天下唯信最难逢】 驻芳阁位于恒永宫禁宫西侧,整座恒永宫为一凤展之形,两侧开翼极是宽阔, 以散翎间错之形罗列,前端有如凤首,以端正,端方,端阳三门。入端阳门则入 禁宫之内,过端阳门,入禁宫十正大场,然后是白玉九孔拱桥九座,正中一座正 对皇极殿。为禁宫之中首殿,为皇家极庆大典场所。之后便是祥泰殿,崇正殿, 兴华殿。这三殿依次纵列,两侧设高台九转环廊,罗列殿房角楼,分别为执行, 居安,宗堂等地的暂配所。以及宫廷侍卫校统列派所。这一带统称为外廷,一般 情况嫔妃是不能到这里来的。 从兴华殿后转白玉廊桥,是为中廷。中廷开分三路。中路有勤政,崇德两殿。 为皇上听政和接见来使所在。以红墙相隔,两侧皆有长俑碧阶道,隔环廊,有两 个小园。东为舒怀,西为畅心。设有小殿,为皇上政罢小憩之地。 东西两园再向南,便为近内廷所在。也便到了凤形双翼之地。中央是前御园, 两侧亦有两个小道相通,有中华,倚华两阁,更有两个园子,倚中华阁为中都园, 以倚华阁为倚凝园。之前连接中廷便是皇上所居的乾元宫,皇后所居宁心宫。 接着有通廷大道,两分东西,东西配园两侧,如凤翎罗列各个宫房,翎展中 央的位置除有宫墙外,更各有巧廊,各式景系所隔。最尾端有后御园,连接皇城 内渠,与前园只有一个小湖不同,后园有泛舟大湖,为液池,设山林景,隔池为 二。寿春宫一带独分一支,隔墙而绕,为太后,太妃等安居之所。 而驻芳阁为西侧正中,有引自液池的溪泉注入宫中后院,单僻出一个幽静之 所。虽然宫房所占之地,等阶都逊于绯心所住的掬慧宫。但是胜在其景别致,后 院有小泉,竹筑,亦有灵嫔别出思裁开的一方小角落搭建草舍,真是于宫中一隅, 别有出尘草田之风。灵嫔自设暖坞,培育各式花草,此时暖坞之中,牡丹正争奇 斗艳,高株足有六尺多,低株的也有三四尺,摇摇曳曳,满坞生彩。绯心略是一 看,足有二三十个品种,姚黄、魏紫、墨魁、白玉、蓝田玉、胡红、一品朱衣、 璎珞宝珠、烟笼紫、墨撒金、青龙卧墨池……让她一时间有种错生花海的感觉, 真正的是大开眼界。那牡丹本就庸荣华贵,怒绽之间,有如孩儿面孔。层罗叠瓣, 形态各异,色彩鲜丽。与室外严寒截然不同,这里已经是四月艳光流泄。别说错 季而生,便是宫中御匠,也难在应季之时,在园中载出这许多品种来。这灵嫔真 是不简单! 绯心看她一手挽着皇上,一脸娇意,更是人比花娇。一时间,真是觉得自己 在此多余。但此时她亦不敢走,只得呆立在花丛里,瞅着一株璎珞宝珠发呆。这 璎珞宝珠,花色浅红细腻,花朵冲上层层团开,圆尖花蕾有若明珠。只可惜花株 细矮,掩在其它叶繁之中,绯心若非眼睛一直下视,很难发现它的风彩。 这边灵嫔一边与宣平帝亲呢,一边也没忘了绯心。倒不是说她刻意要在绯心 面前显摆,只是这丫头显然要比德妃高明的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已经成了习 惯。她一见绯心瞧着花泛了怔,便笑着说:“娘娘要是瞧着还入得眼,臣妾便叫 人移盆送去掬慧宫如何?” 绯心微是一怔,便浅笑着:“如此颜色,还是放在这里花团锦簇的好。” 灵嫔本也是随口一问,见她这般也不多言。只顾挽着云曦的臂弯:“皇上, 这烟笼紫极难催发,不如帮臣妾簪花可好?” 绯心总是觉得,无论灵嫔也好,德妃也好。与皇上相处总是好过于她,当时 德妃还是婉嫔的时候,陪皇上在湖心作画。那景致绯心至今难忘,只觉惬意温脉, 两相生情。皇上是真情假意倒不那么重要,至少让人看了总是心生暖意。如今也 是一样。反观于她,与皇上之间似是难有话题。无论她说什么,他总是一脸不耐, 满眼冰冷。他越是如此,她就越觉得紧张。感觉找一个话题简直是难上加难。似 乎除了那档子事,他们之间根本无话可说。 她偷眼看他们两个,此时宣平帝亦是一脸淡淡的笑,他温和含笑的时候总有 一种光彩罩在身上,让人觉得格外动人。 云曦轻笑了一声,倒没有应她,只是看着花说:“朕倒觉得贵妃的掬慧宫是 该移几株过去。金壁辉煌是够了,只是缺了几分生气!” 绯心没料到他把这个话头又捡回来说,但他话里的讽意绯心还是能听的出来 的。这掬慧宫基本是照着慧妃生前的嗜好装设的,后宫之中,现在绝对算的上是 最奢华的一座。看来他对此还是不喜,不过这样也好,不用充这种头面,对绯心 来说也省了不少的开销。但他后面那句绯心就有些惴惴了,言外之意是说她死气 沉沉。其实不是她刻意摆个端庄的架子,而是她自小便受这种教育。在她心里, 女子端庄是首要的。 灵嫔一见皇上如此说,便陪着笑:“那臣妾就把这璎络宝珠移盆送过去如何?” 绯心也不敢多言,只得淡笑着应了。灵嫔瞧着皇上心情尚好,正想趁机邀他 入内饮茶。还未开口,他已经错开花径向绯心这边走来:“朕要回启元殿了,贵 妃不回宫么?” 绯心一怔,忙应着:“臣妾也该回掬慧宫了,臣妾恭送……. ”她话没说完, 云曦已经向前走去:“正巧同路,一道走吧?” 绯心听了,不敢说什么,看他大步向外,忙跟了出去。只留灵嫔一个人在花 房里发呆,显然没反应过来。 他们乘着自启元殿来时的步辇,穿西过东。绯心瞧着他不往南去,径自还往 东去。分明是要在掬慧宫落脚。至掬慧宫前殿,绣灵绣彩以及小福子和小安子得 了执路太监的信儿,按次皆跪迎在前。云曦下了步辇,脚步不停的便径自向寝殿 而去。绯心一见,心里不由的一紧,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他的诡异癖好来。 她心里紧,面上就更是有些发紧了,忙忙的跟了进去。绯心伺候他净手漱茶, 因着紧张,让她动作都有些微微僵硬。只因他们之间相处总是尴尬,说不了三句 半他就会翻脸,绯心总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缓解气氛,只顾垂着头做手边的事。 但事情总有做完的时候,他懒懒的往床上一歪,绯心就是低着头,也能感觉到那 刀子般的目光。她从不敢跟他对视,就算有时不小心眼神碰上,她也会忙忙的躲 开。此时她一脑子浆糊,只想着找个什么话题,让他不要这么快就进入那个让她 极度恐惧的环节。至少给她一点时间,让她把人都打发了才是。自打除夕宴上出 了丑,已经让绯心觉得不如死了干净。但她就是做不到破罐子破摔的,她从小所 受的教育根本不允许她这样。 “你当真不会跳舞?”他歪靠着,搭着一条腿。终是打破了这种极度尴尬的 境地。 “回皇上话。”绯心说着便跪下了,“当日臣妾无状,臣妾不敢欺瞒皇上, 入宫之前,臣妾在家学过一年的鼓上舞。” 入宫秀女,需五品官家的世宦小姐,举凡五品之上官员者,家生女儿必要备 案官府,不得私自婚配,只得于当地落选者方可自行婚配。父亲所捐的官,当时 根本不足五品,是父亲多方活动,各处攀钻,才得了一个候选的名额。当时淮州 只有两个名额,她十四岁那年便知两年后将是她入京参选,父母那时开始筹备一 应事宜。 她自小所受的深闺之教,便是女经女孝,德容工红皆出类拔萃。但一些怡情 雅性之事一向甚少接触,诗词别说是女儿家,便是男人也是不务正业之事。她是 因需要入宫,才开始学习。琴歌舞蹈亦是如此,这些东西,都是一些低级之人谋 生手段,歌舞教坊,从来都是以充贵人之好的媚蛊之地,多出艳妓花魁,一向被 世人看轻。 若不是因父母之命,她根本不会沾染这些。但绯心一向如此,她惯于听从命 令,既然父母所言,此为入宫必备,她便竭尽所能,做到最好。当时父亲招了淮 南最有名的歌舞坊,教她鼓上舞。她只学了一年,因她起步晚,总要比别人多受 苦痛。无论拉筋,平衡,动作舒展诸等,都是她以肤骨之痛所换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