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燕园树寻(2) 银杏不是这样易活多见的树,燕园中却不少,真可成为一景。若仿什么十景 八景的编排,可称为" 银杏流光" 。西门内一株最大,总有百年以上的寿数,有 木栏围护。一年中它最得意时,那满树略带银光的黄,成为夺目的景象。我有时 会想起霍桑小说中那棵光华灿烂的毒树,也许因为它们都是那样独特,其实银杏 树是满身的正气,果实有微毒,可以食用。常见一些不很老的老太太,提着小筐 去" 捡白果" 。 银杏树分雌雄。草地上对称处原有另一株,大概是它的配偶。这配偶命不好, 几次被移走,有心人又几次补种。到现在还是垂髫少女,大概是看不上那老树的。 一院院中,有两大株,分列甬道两旁,倒是原配。它们比二层楼还高,枝叶罩满 小院。若在楼上,金叶银枝,伸手可取。我常想摸一摸那枝叶,但我从未上过这 院中的楼,想来这辈子也不会上去了。 它们的集体更是大观了。临湖轩下小湖旁,七棵巨人似的大树站成一排,挡 住了一面山。我曾不止一次写过那金黄的大屏风。这两年,它们的叶子不够繁茂, 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有气势了。树下原有许多不知名的小红树,和大片的黄连在一 起,真是如火如荼,现在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大概给砍掉了。这一排银杏树,一 定为失去了朋友而伤心罢。 砍去的树很多,最让人舍不得的是办公楼前的两大棵西府海棠,比颐和园乐 寿堂前的还大,盛开时简直能把一园的春色都集中在这里。" 文革" 中不知它触 犯了哪一位,顿遭斧钺之灾。至今有的老先生说起时,仍带着眼泪。可作为" 老 年花似雾中看" 的新解罢。 还有些树被移走了,去点缀新盖的楼堂馆所。砍去的和移走的是寻不到了, 但总有新的在生在长,谁也挡不住。 新的银杏便有许多。一出我家后角门,可见南边通往学生区的路。路很直, 两边年轻的银杏树也很直。年复一年地由绿而黄。不知有多少年轻人走过这路, 迎着新芽,踩着落叶,来了又走了,走远了—— 而树还在这里生长。 1990年2 月15日-4月15日 载《文汇》月刊1990年第6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