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我的澳大利亚文学日(2) 我们进屋,落座。怀特端茶时,我和瑙玛打量着墙上的两幅大画,都是抽象 派的,圈圈点点,曲线直线,不知所云。我很想问问画的什么,话到嘴边,又咽 住了。 我知道怀特不喜欢新闻记者采访。我自己很尊重记者的劳动,因为每个人都 要看报,读新闻。但这时我不想把自己放在采访的位置提问。我们的会见只是一 个中国中年作家对一位澳大利亚老作家的友好拜望,只是见见面,谈谈天。怀特 的接待恰也是这样。他亲切友好,随便家常。大家处在无拘束的亲切的气氛中, 瑙玛和我都很高兴。 " 中国是个伟大的国家,很愿意去看看。" 怀特说," 但是我太老了。" 瑙玛和我同声抗议,一致说他并不老,他一九一二年生,今年六十九岁。 " 我的日子不多了," 他说," 老实说活多久我并不在乎。" " 你可以只到一个地方看看。" 瑙玛说。 " 如果去,我就要到许多地方。" 他微笑。 我告诉他,他的书在中国的翻译情况,并把随身带的一本外国语学院出的《 外国文学》送给他,那是澳大利亚文学专号,上面有《人类之树》的前四章。 《人类之树》描写澳大利亚人开发澳洲的艰辛过程。有澳洲" 创世纪" 之称。 我亲眼见到澳大利亚丛莽风光之后,才更体会这本书所形象地表现的澳大利亚历 史,也更了解书中关于人类开发自然的深刻感受。我们谈到我的旅行,也谈到澳 洲的自然景色,那是使人难忘的。 " 便是这景色使我回来。" 怀特说。 这便是怀特之所以为怀特。有些澳大利亚作家成名后便远离故乡,定居国外。 如莫里斯·魏斯特 ( Morris West )在意大利,《荆棘鸟》的作者科林·麦克劳 (Colleen MeCullough ) 发财后定居美国。我在阿得雷德见到一位青年女作家, 出版了六部小说后即要迁居墨西哥。但是怀特回来了,因为澳洲是他的家乡。我 想,比起一般人,作家是更需要祖国的土壤的,是更需要民族的后盾,更需要自 己的文化传统的哺育的。 话题转到前天我们看的电影《苔丝》。我和瑙玛从澳洲黄金海岸的兰噶塔飞 到悉尼,一下飞机,把箱子藏在杂物室内,就直奔电影院,兴致勃勃地在六部电 影中选了《苔丝》。我以为那电影很忠实于原著,对得起我爱好的哈代。 " 我也该看看这电影," 怀特说," 只是改编文学作品的电影常使我失望。 亲眼见的形象总不大像读书后自己脑海中的形象。" 对极了。我也有这种想法。尤其是自己最偏爱、最熟悉的作品,最不容易满 意。对中国人来说,红楼人物的扮演,大概是最难的了。视觉艺术太实了,很难 满足心灵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