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我的澳大利亚文学日(4) 悉尼墓地临海,气氛宁静肃穆。一座座坟墓在逐渐倾斜的坡地上缓缓排向海 边。几乎没有一座坟墓是相同的。有的十分豪华,如同讲究的小房屋,有的则十 分简朴,似乎显示着七尺棺的本来面目。我们遇见一位中年妇女,她来看望她活 着的弟弟——守墓人。她热心地帮助我们找到了劳森的墓。 亨利·劳森的墓很简朴,如同他小说的风格一样,占地不过只够一人躺卧, 离左右邻居都很近,有些拥挤。一九七二年,即劳森逝世五十周年时重新修理过, 墓面还新。我在墓前肃立片刻,又把特地从祖国带去的龙井茶叶轻轻撒在墓的周 围。如果劳森知道有一个黑发黑睛的中国人,不远万里来看望他,是否会在他那 充满不幸的心中,感到些许安慰呢? 我环顾周围的坟墓,出现在我眼前的却是劳森笔下那些充满同情心的人物: 绰号长颈鹿的小伙子,总是张罗着" 把帽子传一传" ,募捐帮助别人;好心的安 迪,不肯告诉贝克太太她丈夫死亡的真相。我觉得人世间太需要这种同情、这种 热心、这种体贴了。希望我们的读者,都来读一读劳森的书! 当然,劳森描写的" 伙伴情谊" ,是在人开发自然时形成的。像他的诗句所 说,先驱者没有被统治的烦恼,他们不见容于自己的故土,到这里来开创家园。 现在这一片土地成为充满希望的花园,贪婪又来染指,情况就又不同了。虽然情 况变化,但劳森的" 伙伴精神" 永远给人以鼓舞和安慰。 从墓地出来,我们到了悉尼艺术馆,在那里用午餐。这时我想到昨天的午餐。 昨天中午我们在一家叫颐和园的中国餐馆里。同席的朋友有澳大利亚理事会①文 学局负责人考斯蒂根博士。他是个很有修养、博学而沉静的人。我初到悉尼,在 悉尼笔会主席克伦先生欢迎我的家宴上,他也曾出席并讲话。这时他送我一本澳 大利亚儿童作品,是把各地区、各民族的许多孩子的作文收在一起编印的。装潢、 印刷都很精美,然而最美的是那些孩子的天真的、充满向往的心和话语了,有文 法拼法错误都照原样不改,益发显出孩子的本色。从这里,会有伟大的文学家成 长起来吧。考斯蒂根博士还安排同席的两位女士饭后陪我参观文学局,也很有意 思。 这次午餐时,第一次遇见了克里斯朵夫·考希(Christopher Koch ) 。他的 长篇小说《艰危一年》描写一九六五年在雅加达的动乱生活,那一年苏加诺下台, 几乎有五十万人丧生。英国著名作家安东尼·伯吉斯评论说:书中比利·克万这 个人,是近年来小说中最值得记住的人物之一。除了这本畅销、扬名的书外,考 希还有两本小说:《岛上少年》和《越过海上的墙》,想来都和他所居住的塔斯 马尼亚岛上生活有关。应该一提的是,考希崇敬两个中国人。一位是白居易。他 通过亚瑟·维利的翻译读了许多中国诗,他最喜欢白居易。在《艰危一年》的扉 页上,考希引用了白居易的诗。林庚先生帮助我查到诗的原句。那是《缚戎人》 的最后四句:" 缚戎人,戎人之中我苦辛,自古此冤应未有,汉心汉语吐蕃身!" 另一位是何其芳。他读过其芳同志的《梦中之路》。我自己一直敬佩其芳同志的 文章学问、品格修养,常以为像他那样德才兼备,而且在德才两个领域里又都很 全面的人,世上不是很多。考希的谈话使我感到安慰。可见桃李无言,自然会有 通往的路。考希说他即将到中国来,希望见到何夫人。后来我在北京又遇见他和 诗人哈斯拉克 ( Nicholas Hasluck ) 和报告文学家、评论家安德逊 ( Hugh Anderson ) 两位朋友。因时间匆促,考希没有来得及见到何其芳的夫人牟决鸣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