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西餐厅里,易海玲冰冷的表情足以冻结方圆百里内会移动的生物。 连服务生都只敢远远望着这个只叫杯水就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女人,怕一靠近 就被她凌厉的眼光射得千疮百孔。易海玲眯着眼盯着腕表暗自计算时间,再一分 钟,只要再一分钟他还没到,她一定立刻走人。 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迟到,七点二十九,再一分钟叶毓桐就整整迟到半 小时,这已经是她等待的极限了。就算是席济民,迟到的话也一样得不到好脸色。 那个叶毓桐最好聪明到别为他的迟到编任何借口。 五十七秒、五十八秒、五十九秒…… 六十!砰!叶毓桐“气势磅薄”地“破门而人”,气急败坏地冲到她桌旁, 刚好赶上最后一秒。 “对不起,我迟……” “外面塞车吗?”易海玲脸色泰然自若地打断他。 “没有,交通状况还不错……” “你找不到停车位?还是加班开会老板不放人?”这些都是席济民常用的借 口。 “也没有啊,这家餐厅有停车场,我也没有加班……”叶统相看她似乎不是 很生气,放松心情坐下了来,拿起桌上水杯一仰而尽。 那是我的杯子。易海玲脸色突然沉了下去,直直盯着他,“我最讨厌别人迟 到,你连个借口都没有吗?” “咳咳……”她的话让叶毓桐刚放下的心又紧绷起来,一口水吞吐不得,呛 在喉咙里。她真的生气了,怎么办?叶毓桐从来没通过这种情形,一张老实的脸 汗水直流,“我没有借口……飞机停飞算不算?” “飞机?你从哪里来?” “高雄,我等一下还要赶回去……” 所以他是专诚来赴她的约会?易海玲心里好过了一点儿。看他哭丧着睑,居 然一点儿气也升不上来了,“算了,先点菜吧。” 在等菜的同时,气氛总算缓和了些。叶毓桐战战兢兢地观察她的举动,怕自 己哪里又不小心惹火她。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和她约会,千万不能搞砸了,一定要 留给她一个好印象 “毓桐!”易海玲诧异地望着他,他干嘛坐立不安的样子?和她吃饭有这么 痛苦吗? “啊!什……什么事?”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叫,叶毓桐持杯的手一震,水差 点就没出来。为了不让她发现他的无措,他只能推推眼镜对她傻笑。 “你……”他愣头愣脑的表现令易海玲禁不住掩嘴一笑,要再继续对他生气, 好像她这头母老虎在欺负弱小似的。她从皮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微笑着送给 他,“拿去,这是给你的。” “这是什么?”看着牛皮纸袋的尺寸和大小,叶毓桐大概能够猜到里头是什 么,并没有伸出手。 “这是我们公司给你的……算奖金吧。”易海玲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接,还以 为他不好意思,“拿去吧,你为我们的新产品花了那么多心力,这是你应得的。” “我不能收。”叶毓桐正气凛然地摇摇头,一反刚才口呆舌钝的样子,“我 帮你,本来就是义务的,你何必拿钱给我呢?” “为什么不?你为了制作莱单,几乎有三个多月都没办法好好休假耶!”易 海玲睁大眼瞪着他。他到底是老实过头还是白痴过人?“我不管,你一定要收, 否则好像我占了你很大的便宜。” 三个月没放假又怎么样,有你在就好了……叶毓桐把这句话咽下肚子里, “我真的不能收,因为……”因为什么?他脑筋一转,“因为我是公务员,不能 兼差的。” “你干嘛那么死脑筋?偷偷的收又不扣税,有什么关系嘛……”看着他难得 摆出的严肃表情,易海玲无奈地让步,“唉,本来还想把你的名字加在包装上, 被你这么一说,根本就不可能了。” “没关系,有没有薪资、有没有署名,我并不介意。”被占足便宜的叶毓桐 反过来安慰她,“有帮上你的忙就行了。” 遇上这种超级好人,钱都送到眼前了还不要,她能怎么办?要是可以,她真 想拿起桌上的牛排刀威胁他收下。这时服务生适时送上莱肴,易海玲沉默地用餐, 两人间陷入一种低调的琼盆。 叶毓桐愈吃愈觉得不对,愈吃愈心焦。她是不是不高兴了?他又哪里惹毛她 了,“海玲,你……你在生气吗?不然,不然这一顿我请你好了,不要生气……” 本来还没事的,被他这么一说,易海玲火气陡然升起,顾不得这里是高级餐 厅,放下刀叉指着他的鼻子凶道:“叶毓桐!你简直就是个烂好人!牺牲假日帮 我的忙你可以不收钱;费尽心思写出来的莱单你可以不挂名;每周末都坐着飞机 来回奔波你也可以不吭声;现在我请你吃饭,你居然可以帮我付钱,你不能为自 己着想一点吗?你知不知道我占了你的便宜,心里有多难受?你根本就是超级没 个性的烂好人、烂好人、烂好人……” 叶毓桐被她骂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向四周的客人投以歉然的目光,他只能 尽力安抚她地怒气,“别生气,对,是我的错,我是烂好人,我没个性……” 暮然惊觉自己优雅的形象全被他给毁了,易海玲住了口,只是怒气冲冲地瞪 他,要不是她的手机刚好在这个时候开始震动,他八成会被她瞪出一个洞来。 “喂,我易海玲。”虽然在讲电话,她犀利的目光还是不放过他,“济民? 你不是要来载我吗?你到哪里了?” 听她放软了语气,叶成桐心里一点也不高兴,甚至还有些泛酸。济民?很耳 熟的名字,应该是她的男朋友吧…… “什么?”她微微抬高音量,‘你又要开会?这次是和谁?昨天你不是才告 诉我你们董事长和副董出外了吗……好Z 随便你要开什么会,济民,我只能容忍 这最后一次,记得,再一次你就不必再找我了。“ 叶毓桐胆战心惊地看着她铁青着脸挂断电话,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安慰她。 那个叫济民的人失约了吗?怎么会有人忍心让她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家? “我吃不下了。”难得失去胃口,易海玲瞄了他一眼,“我想回家了。” “我送你回去吧。”他可以先陪她搭计程车回家,再坐到机场…… “你不是还要去高雄?再晚就没飞机了吧?”易海玲冷冷打断他的想法。 啊?对啊,再晚就没飞机了。可是,他真的放不下她一个人孤伶伶地回家, “没关系,我还可以搭夜班火车,还有客运是二十四小时的……” “叶毓桐!”只要她连名带姓的叫他,大概接下来的话都好不到哪里去, “你真的是个烂好人!没个性!果木头……” *** 农业改良场,顾名思义就是一个改良农业的地方。大凡农业研究、育种繁殖、 农业推广、病虫害防治……等等,台湾农业能够进步至斯,农业改良场称为背后 的推手绝不为过。 “喂!你有没有看到叶毓桐?”研究员甲叫住了路过的一名技工。 ‘伽刚好像看到他去果树研究室了……没有吗?“技工看对方频频摇头,也 不敢确定叶毓桐是否真在那里,”那我就不知道了。“ “唉,有他的客人呢!这一阵子老看他失魂落魄的,在场里飘来飘去,这会 儿又不知道飘去哪里了……”话说到一半,研究员甲眼尖的瞟到一个幽灵似的人 影飘进了研究室,“啊!好像在那里,我去找他了。” 叶毓桐自从被易海玲骂了一顿之后,就一直保持着灵魂出窍的状态。 按照她那天晚上在餐厅火冒三丈的样子,她一定讨厌他了。叶硫桐苦恼地推 推眼镜。他和女人相处的机会屈指可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形。该打 电话向她道歉吗?可是那晚他只要说一句对不起,就被她骂一句,所以这应该行 不通;不然说两句好听话哄哄她好了……唉,这可能比叫口拙的他去跳楼还难。 如果是一棵果树,他还可以清楚地指出该在什么时候种植、用什么土壤、施 什么肥、怎么套袋……可是遇到易海玲,他的脑子就完全当机,看来女人比一棵 果树还难搞。 叶毓桐深深吐出一口气,又推了推眼镜,转头看到高挂在墙上“扶农济民” 的匾额,他还抱着一丝希望的心彻底地坠入万丈深渊。济民……人家都有男朋友 了,他算什么呢?为她制作莱单的事情到那晚为止已告一段落,日后,他们两人 应该再也没有交集了吧? “叶成桐?叶励桐?叶——副——研——究——员!”研究员甲见他神游太 虚,干脆到他耳边大吼,“你最近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来找你的客人都走了 啦!” “有客人找我?谁?”叶毓桐有气无力地回答。 “是个女的,她拿着一袋东西……” “女的?”叶毓桐一听到性别,惊喜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抓住研究员甲 的双肩,“她在哪里?” “早就走了啦!”研究员甲对他的忽悲忽喜感到莫名其妙,“是一个清清秀 秀的女孩子……” 清清秀秀……叶毓桐颓丧地放下手。不是易海玲吗?只要看过她的人,绝对 不会只用“清清秀秀”这么简单的话来形容她的美丽。 “哩,她说你在忙,她就先走了。”研究员甲将手中袋子递给他,“这是她 要给你的东西。” 迷们地看着袋子一会儿,叶毓桐才伸手打开它。里头装了一些脑莱、一些夏 天的衣物,还有一些书。 即使研究员甲没有说出那个清清秀秀的女孩子叫什么名字,一看这些东西。 叶毓桐也可以猜得出来——一定是他家乡的老妈,托隔壁周伯那个在台北念大学 的女儿周美如送来的。 周美如可以算是他从小看她免大的,现在也念到大学快毕业了。叶毓桐试着 回想她的长相,浮现心头的却总是易海玲那张宜喜宜鸣的俏脸。 “完了!我快疯了!”他烦躁的抓抓自己的头发。 “唉,叶毓桐,今天来找你的那个是你女朋友吗?”研究员甲想探一点这个 世纪初最后一个老实人的八卦。 女朋友?听到这个词儿,叶毓桐又想到了易海玲,顿时红光满面,呐呐说不 出话。他怎么可以厚脸皮地把她和他女朋友这个名号连在一起呢? “喂!你还没回答我,怎么就走了呢?”研究员甲不敢相信他就这样走了, 不过,他临走前脸上腼腆的表情可是说得很清楚。 果然是老实人,不说就是默认了。真是的,不好意思什么嘛! *** 叮略。 星期六,好不容易的一天假日,叶毓桐家的门铃在早上就响了起来。然而, 他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兴高采烈地去开门,因为他明白按铃的不会再是她了。 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她了吧?在这之前的几个月间都还觉得电铃声响是仙乐 飘飘,现在却觉得是魔音穿脑。即使心里再怎么不愿,还是站起身来走到门前。 一开门,映人眼帘的是他想都想不到的人。 “统桐?”易海玲疑惑地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她该不会又。挑到他发病发到 一半的时候来吧? “是你!”此时的叶毓桐比获得国科会的研究补助还高兴,“你怎么会来?” “我拿东西来给你。”要是叶琳桐知道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定会觉得 自己这几天的自怨自艾完全是在耍白痴。她走到客厅里坐下,“我好渴幄。” 叶毓桐闻言,立刻奉上一瓶冰在冰箱内,“峰”食品公司生产的“小麦草汁”。 他为这个产品又写菜单又不收钱的,最后易海玲只好向公司争取,他可以永久免 费享用这项产品。 就他对易海玲的观察,她似乎也挺爱喝这玩意儿,所以他总是冰了一些在冰 箱里,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给你,”易海玲洒脱他一口干掉,另一手拿了一个信封给他。见他迟 疑着不敢接过,便笑着调侃他:“放心吧,不是钱也不是支票,只是张请柬。” “请束?”叶毓桐迷糊地打开一看,“这是什么宴会啊?” “庆功宴陵!我们的‘小麦草汁’首波热卖,你的菜单厥功甚伟,甚至还有 很多消费者打电话到公司索取呢!”易海玲突然正视他,慎重地点头,“所以, 你一定要去,而且要携伴参加!” “我……”由于她郑重邀请他参加这个与他格格不人的宴会,令叶毓桐不知 从何拒绝起,“我从来没参加过这种宴会 “安啦!”易海玲拍拍他的肩,“我也会去的!” 叶毓桐感到肩膀一阵酥麻,他凝视着她一碰即逝的纤纤玉手,怔怔地脱口问 出:“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和谁去?我的男伴还没决定呢。”易海玲挥挥手打断他,脸色突然难看起 来,“你知道吗?席济民也要参加同一个宴会,居然不是和我一起出席,简直气 死我了。说什么他被要求和董事长的女儿一同与会……我要是相信这种话,我二 十几年的米都白吃了。哼!他真以为我行情这么差?找不到其他人 陪我去?“ 听她的话就知道,她完全没有把叶破相列人考虑。 “我想我还是不去……”席济民……听到这个名字,叶毓桐心里一阵落寞袭 来。果然,就算席济民不在她身边,他也代替不了吧? 没有察觉叶毓桐的倩绪变化,易海玲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拿起手机拨号: “喂?保罗?我易海玲,我们公司下个月要举办一个庆功宴,你有没有空……” 叶毓桐听着电话内容,胸口像抵了支剑般难受。保罗?保罗又是谁? “什么?你在意大利?那没事了。”易海玲不信邪地又拨了另一通电话: “喂?萧恩?我易海玲,我们公司下个月……” 萧恩?叶毓桐觉得胸口的剑深深地刺了进去,还在里头翻搅、圆顶。她的男 伴俯拾即是,一下保罗一下萧恩,下一通电话会不会又冒出什么彼得、杰克之类 的? “啊?你回德国了……算了。”吁了一口气,易海玲泄气地挂断电话,绷着 脸不发一语。 讲完了?那彼得呢?杰克呢?叶毓桐不知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沮丧?郁 闷?还是对她找不到男伴感到一丝丝窃喜? “你不必同情我。”易海玲误解了他的表情,扭过头攒了他一眼,这一眼… …“咦?你不要动!” “怎么了?”被她这么一说,叶毓桐整个人定住不敢动,只有眼球上下左右 转动张望,有蟑螂吗?还是蚊子? “其实我发现,你长得也不差嘛……”相当不怀好意的口气,易海玲身体向 前倾,媚笑着逼近他。 “你……想干办”由于被勒令不准动,叶毓桐拼命地缩下巴收小腹,肾上腺 素急速分泌。 “怕什么!我又不会对你怎样。你虽然头发铁了点,眼镜耸了点,可是……” 无视他僵硬的表情和慌张的神色,易海玲伸手过去擦擦他额前的头发,另一手忽 地摘下他的眼镜,“嘿!这样还不错嘛!你干嘛把自己的姿色藏起来?” 被她的手东拨西撩的,叶毓桐直觉血气上冲,呼吸急促,话也说不好:“别 别别别、别这样!我会看不到。” “你心里应该还没有陪你出席宴会的人选吧?是、不、是。啊?”第二个问 句刻意加重了语气,易海玲靠得更近了,美丽的脸蛋只离他不到三寸,眼底尽是 满满的威胁。 “没……没有。”别再靠近了!叶毓桐在心里呐喊,克制着不让自己昏过去。 “那就是你了!”易海玲满足地对着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而……“不 过你现在这个样子,可能要先经过彻头彻尾的‘装满’!” 叶毓桐根本顾不了她在说什么,只能在心里不停地祈祷:希望易海玲学过心 肺复苏术,能在他因脑充血而昏倒之后保住他的小命。 *** 百货公司里,叶毓桐苦笑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整整一个月,他只要有空就是和易海玲在一起。虽然他可以催眠自己这是在 约会,但她总是不停地在他身上作文章,又换发型又改造型的,若非在某些部分 他极力抗拒,可能他纹骛不驯的头发将被喷上厚厚的发胶,抑或被造型师修去他 横七竖八的浓眉。总之,所有的事都令一向朴实的他哭笑不得。 “穿这样好像要去参加葬礼。”他无奈的摸摸身上全黑的西装。 “我也这么觉得。”易海玲亦是失笑地看着镜子里的他。怎么这套西装别人 穿那么好看,一套在他身上就变型了? “而且我也不习惯旁分的头发。”以前都是不分的,叶毓桐陌生地盯着镜子 里自己头上那条一丝不苟的发线,用手压。下一搞乱播胡头发。 “嗯,我想……比起这套衣服,你的头发还算是成功的。”这算夸奖吗?易 海玲也不敢肯定。 看他们对西装似乎不是很满意,站在旁边的专柜小姐拼了命推销,“不然再 试试这套铁灰色的好了,是今年秋季欧洲最新款,上个星期才空运来台。”她相 准了这两人一定会买,压箱底的好货都给挖出来。 已经是第五套了……叶毓桐和易海玲相视一眼,前者还是默默地拿着西装去 试穿了。 好不容易搞定了衣服,再来就是最重要、画龙点睛的部份,易海玲某日又拉 他来到眼镜行—— “我这副眼镜戴了快五年,已经很习惯了。”叶毓桐坐在眼镜行里,抵死不 戴隐形眼镜。开玩笑!打死他也不把那片薄薄透明的东西塞进眼睛里。 “不然,至少换一支顺眼的眼镜。”易海玲无奈地做了让步,她已经和他为 这个话题僵持了快半小时。 “这副?”叶毓桐挑了一副黑框眼镜戴上。 “看起来好像孙叔叔。”表情瞬间变得奇怪,易海玲差点当着他的面笑出来。 “那这副?”换了一副棕黄色圆框的眼镜。 “好像咸蛋超人……” “唉,这副总行了吧?” “噗!好像蜘蛛人,啊!对不起,我不该笑的。”易海玲用力憋笑,可是在 叶毓桐蜘蛛人扮相的催化下,效果并不佳,于是地低头让柔顺的波浪卷发垂下耳 际,试图挡住忍俊不住的笑脸。 “唉,”叶毓桐由她抖动的双肩看出一切,又重叹了一口气,“我还是戴回 原来那副好了。” “不行!”她慕地抬起头,坚定地瞪着他要是让他拉回原来那支眼镜,之前 所有的努力不就都破功了?“我来帮你选好了……呵!这一副怎么样?” 她手中拿的是一副金框细边眼镜,没什么华丽的装饰,也不是什么独特的形 状,就像叶毓桐这个人一样,平平实实、简简单单的。 叶毓桐不抱太大希望地将它城上,有了上次换了五套西装的经验,就算再换 一百副眼镜也打击不了他的信心了。 说实话,易海玲亦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随便拿一副;在他戴上眼镜后,她 才慢条斯理地从桌面上近百副眼镜里收回目光,定睛一看—— “你……”任何言语都不能掩饰她这一刻的惊讶。只不过换了眼镜,叶毓桐 土味尽去,虽然脸上忠厚的气质仍浓浓不散,但更让人感觉到他的诚恳可靠,先 前在西装及发型上受到的挫败,似乎都因一副小小的眼镜全面改观。 “很难看吗?”叶毓桐尴尬地想将它取下。 “不!很好看。”易海玲发自肺腑地说,阻止他取下眼镜。“就这一副了! 答应我,那套铁灰色西装你不满意日后可以烧掉不要,你的头发要剃成庞克头我 也不管,唯独这一副眼镜,你能不能以后就这样一直戴着?” “啊?你……你喜欢就好。”说这句话的叶毓桐有些不自在,这大概是认识 她到现在,最接近示爱的一句话了,虽然他并不了解她坚持的原因是什么。 *** “峰”食品公司小麦草汁热卖庆功宴会场,绅士名媛云集,悦耳的音乐、可 口的美食,加上周到的服务,在董事长与杨总象征性的敲破一块销售目标的冰雕 后,众人间的社交互动便如火如亲、热热闹闹地展开。 “统桐,等一下有人问什么,我来回答,你只要附和就好了,知不知道?” 易海玲站在会场一角,三令五申地发出苦告。 “好……”叶毓桐着迷地望着身着银黑色在肩小礼服的她,秀发松松地挽在 脑后,流露出一股俯懒迷人的风情。他从今晚第一眼看到她就被迷昏头了,就算 女神现在叫他当众青蛙跳,他大概也会毫不迟疑地说好。 真的好吗?易海玲看他又开始魂不守舍,秀眉微羹地思忖,他发作的时间又 到了吗?不过这时候也没办法,她用手肘重重地增了下他的腰间,教他专心在会 场上,否则出演的不单单是他。 叶毓桐阴间一痛,什么光怪陆离的想法全部一震而光。易海玲挽着他的手, 在会场里到处与人周旋,除她巧笑情兮、妙语如珠的模样,让他不得不佩服她的 交际手腕,可以在这个好像人人都戴着假面具的地方如鱼得水。 “海玲!”一个衣着光鲜、高大英俊的男士钱笑朝他们走了过来,来人礼貌 性地先向叶毓桐颔首,接着靠近易海玲耳边,压低声音却又故意用旁人听得到的 音量道:“你还在气我今晚不陪你吗?” 叶秒桐身躯一震!眼神出谈下来,这个人,应该就是席济民无疑。 “岂敢?”易海玲如叶毓桐偎紧了些,冷冷一笑,“席总人红事忙,我易海 玲算什么?有气桐陪我就够了。” 浴桶?席济民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这个被称为治桶的男人,长得没有他帅, 却给人一种稳重的感觉3 健康的黝黑皮肤,看得出来给不是只上健身房练出来的。 这个男人突出的气质和全场其他人都不一样,最刺眼的是叶毓桐紧紧与易涝玲交 缠的手腕,席济民头一次感受到这么强大的威胁。 “海玲,不帮我介绍一下?” 席济民故意亲热地想搂易海玲的腰,将人抢过来,却被她闪了过去。 “这位是叶毓桐,我们公司新聘请的荣誉顾问。”易海玲神色自若地胡扯。 “峰”食品公司那么大规模,外聘的顾问一定大有来头,叶毓桐帮小麦草汁拟菜 单……勉强称得上一顾问“吧? 一直没有开口的叶毓桐则听得一头露水。荣誉顾问?他什么时候成了她们公 司的顾问了? “原来是叶顾问,”席济民眼里闪过一丝嫉妒。这个人条件有他好吗?一不 晓得叶顾问在哪里高就?负责哪一方面的诏询?“ 有人提问,叶毓桐直觉回答:“我从事农业……” “农业生物科技,他在这类公司上班。”易海玲很自然地打断他。农改场勉 强算“这类公司”吧?而叶既桐研究的东西,和农业生物科技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他跟你一样,是‘留美’的。” “农业生物科技,嗯,明星产业。”席济民不甘不愿地赞美两句,表面上仍 维持着风度,“叶顾问也待过美国吗?真巧!” “待过美国?算是有吧……”和美国农业团体技术交流… “不晓得叶顾问做的农业生物科技研究是们向哪个领域呢?”席济民模而不 舍,这个人职业、学历都不渝他,他总有一个地方要正过去。 叶统相像个有问必答的乖小孩,坦白地说:“其实很难界定,譬如说,果树 接技、栽培、套袋技术、土壤的改良,还有研究培育新品种作物……用广 易海玲看他意讲破绽愈多,伸手在他背后拧了一下,脸不红气不喘地接下去: “然后提炼出它的精华,做成化学原料,对吧!” “啊?好像对……”化学肥料…… “叶顾问研究的东西真是高科技,我若非从事电信业,对生物科技一窍不通, 一定要和你好好聊聊。”席济民脸上已微微变色,他愈来愈有被比下去的感觉。 易海玲观察着席济民的神色,心里暗自得意,又加油添带地道:“统桐工作 很忙,平时还要帮别人上课呢!不过即使他这么忙,还是抽得出空陪我,比某人 好多了。” 席济民哪听不出易海玲在讽刺他?他朝叶毓桐硬逼出一个微笑,故意略过她 话里夹枪带棍的部分,“叶顾问还有在兼谍啊?” “嗯……可以这么说……”帮农产运销班上课算不算? 彻底的惨败!席济民脸色灰黑到了极点。 “啊!杨总在叫我们呢。”易海玲眼光落在席济民身后正好在挥手的杨总, 心想今晚已经出了一口气了,没必要再和他纠缠下去。她说的或许有些夸张,但 可都是事实,“使用,我们过去吧2 席总,不好意思,失陷了。” 直到远离席济民十来步了,叶毓桐仍能清楚感受到背后那道灼灼的目光。此 时他的心情,并非如易海玲那样满足,而是充塞着无边的失落。原来……原来他 今晚只是来当她的“道具”,一个向席济民炫问的“道具”,连男伴都称不上。 他本来以为,她兴致勃勃地邀他来,还热心地张罗他的造型,是出自一片好意, 不想让他在宴会上太过寒枪。没想到,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满足她小小的虚荣。 今晚见到席济民,更令他自惭形秽,他的玉树临凤、英俊行洒简直就是白马 王子的化身,自古只有王子四公主,因有马夫配公主的呢? “你怎么了?”易海玲不解他脸上突然满布阴压的原因。 “没……没什么。”要换了别的男人,早就气得拂袖而去了吧?可是叶毓桐 偏偏就是对她生不出气来;他果然就像她说的,是个烂好人、没个性…… -------------- 转自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