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以实相告 死者的亲属走后,黄天佑如坐针毡,昨天守在电话机旁整整一天也没等到火化 的信儿,却等来了嬉皮笑脸的眼子。当初他叮嘱过眼子,一旦发现灵子和继业往一 块凑合要立即汇报。眼子还算识相,悄悄把灵子离开魏家庄以后的情况如实禀报了, 而且透露了灵子今天将亲自出马到滚轴溜冰馆上任的消息。黄天佑虽气得七窍生烟, 却压住了火,把如何躲过眼下这场横祸,怎样把握时机与芦根父子相认、用什么方 式迫使灵子低头等所有棘手的难题逐个梳理了一遍。于是便令芦根开车拉着他来到 了滚轴溜冰馆。他心里有底,软的不行就上硬的,无论如何也要把灵子弄回魏家庄。 灵子打定主意不回魏家庄,可既然父亲找上门来了,就得摆出堂而皇之的理由。 她委屈地说:“芦根跑到酒店撒野,用那么难听的话骂我您不管,反而又给他治伤 又照顾他的孩子,还给他们家装了暖气……您让我有什么脸回魏家庄?”黄天佑喝 了口茶,解释说:“你找人把芦根打了,我不做个姿态,往后在老少爷们儿面前还 有什么资格说说道道儿?我是区里的政协委员,不能落个仗势欺人的名声啊。”灵 子冷笑一声说:“花钱给他治病,就算您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但把酒店从我手 里夺回去,让他进酒店当了经理,也是为了维护名声?还走到哪儿让他跟到哪儿, 哼,形影不离了?您老置自己闺女的死活而不顾,把个外姓人举上了天!”黄天佑 抽着烟,许久才开口道:“爸爸对你实说了吧,芦根不姓芦。”灵子问:“不姓芦 姓什么?”黄天佑说:“他姓黄!他和咱是一家人知道了吗?他是我的亲儿子,是 你兄弟呀!”灵子目瞪口呆,半天才回过神来,问:“您老说什么?芦根是您的亲 儿子?这怎么可能?据我所知您是他的仇人呀……您脑子一向很清醒,不至于老糊 涂了吧?”黄天佑摇了摇头说:“放心,爸爸还没老到说胡话的份儿上。”黄天佑 简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话题一转又说:“还有一件事得让你知道,爸爸打死人了 ……”灵子又是一惊,急问:“怎么回事?您把谁打死了?什么时候?”黄天佑很 沮丧地说:“刚出正月那些天,一个服务员的丈夫半夜三更带着刀子闯进酒店,要 杀芦根,被我失手打死了。”灵子问:“他为什么杀芦根?”黄天佑说:“误以为 芦根强奸了他老婆。”明白了父亲和芦根的特殊关系,灵子的怨气消减了大半,此 刻听说因为芦根父亲惹下了大祸,她的气又来了:“芦根到底干没干?”黄天佑遮 掩道:“连那个女服务员都不承认,分明是有人暗中使坏。”灵子急得直搓手,自 言自语道:“真糟糕,这可是人命关天哪!”黄天佑把握着火候说:“爸爸属于误 伤人命,当时不采取紧急措施,他就把芦根捅死了。换个角度说也算是见义勇为。 正因为是这种情况,死者家属才要求私了。”灵子暗暗松了口气说:“如今事情处 理得怎样了?”黄天佑说:“差不多了。不管花多少钱,能私了尽量私了呗。” 黄天佑含着眼泪叹息:“爸爸老了,孤单啊。我只有芦根和你这一双儿女,做 梦都盼着咱一家人能团聚,热热闹闹地过日子啊……”灵子的眼泪先流下来了,她 情不自禁离了折叠椅坐到父亲身边,拉着老人的手却不知说什么好。黄天佑嘱咐道 :“咱和芦根的关系你先别嚷嚷出去,眼下的麻烦太多,顾不过来……”灵子小声 问:“这么说他还不知道?”黄天佑说:“不知道。”灵子问:“您准备什么时候 认他?”黄天佑说:“唉!等把眼前这场祸躲过去再说吧。”灵子理解地点点头。 黄天佑趁机把话引到了正题上:“灵子,跟爸爸回去,不和他搭帮做生意,咱丢不 起这人。”灵子起身给父亲的杯里续水,顺便又坐回到折叠椅上,擦了擦眼泪说: “爸爸,您从小疼我,对我的养育之恩我至死也不会忘。别的事我都听您的,惟独 这件事不行。您就甭费心思了,说什么我也不回去!”黄天佑沉默了,随即脸也沉 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