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赌 墙角黑暗,从背后看,他们是一对激情拥吻的情侣。包厢里传来起哄的声音, 只有孟行靠的近,侧面看出几分端倪。 陈墨放开小草,咬了咬下唇,调整呼吸节奏,转过身子后,倒有几分意乱情迷 的样子。 他也不说话,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带到身前来。小草觉得胃一阵翻腾,脑袋却 出奇的清醒。 伸手捂住嘴巴,借着遮掩,抿掉了上面的唇彩。 演戏,她擅长,撒谎,也是拿手。 他没有占她一点便宜,这不是好事吗?像他这种骄傲的人,即使表演,也不会 牺牲自己。对她而言珍贵的吻,他应该是不屑一顾吧! 偷偷瞄了眼身边的男人,小草心里腹诽,这家伙要色相有色相,要演技有演技, 不去当戏子真是可惜了。 陈墨带她到沙发前坐下,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神情自若的插了一牙苹果递到 她嘴边,满脸宠溺的表情。 装!小草在心里鄙视了下,却配合着张开嘴咬住。吃完后娇嗔道:“亲爱的, 我还要吃那个。” 抬手指向香蕉。 身边那些男人不怀好意的笑了,小草不知道他们笑什么。香蕉热量高,她折腾 了半天,肚子空空,早饿了。 陈墨站起来掰了一根,仔细的剥开递过去,香蕉皮像枯萎的叶子耷拉在手背。 小草张嘴轻轻一咬,甜腻的香。上午还觉得吃香蕉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可现在 吃到嘴里,却突然苦涩起来。 她想起奶奶,发起怔来,并不知道“吃香蕉”对男人而言,是一件多么色^ 情 淫^ 靡的事。 孟行一幅“受不了”的表情,倒忘了刚才看到的“真相”,笑嘻嘻的揶揄, “老大,你是不是没喂饱嫂子啊?” 陈墨不悦的拧起眉头。小草摆在身侧的右手被人狠狠一捏,回过神来。 梁洛端起酒杯含沙射影的讥讽,“陈墨,你该不会随便找个应召女来搪塞我们 吧?” 小草狠狠一眼瞪过去,目光如炬,正要开口反驳,却被陈墨制止。 “大家都知道,我的品位一向和你不同。”这句话一个脏字不带,却像个巴掌 扇到梁洛脸上。小草“噗嗤”一下笑了,更是火上浇油。 梁洛黑着脸“嗖”的站起来,控制不住举起手挥向她,被陈墨一把抓住。他挡 在小草面前,阴影投射下来,罩住她的。 众人拉架的拉架,打圆场的打圆场,气氛很是尴尬。 梁洛知道陈墨不是轻易能动的人,真正闹起事来,自己绝对吃力不讨好。暂时 压下了火气,顺着台阶,悻悻作罢。 小草很想趁火打劫,混乱中摸走这个长的讨厌,说话也讨厌的家伙的钱包,又 怕事情败露,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左右思量,还是没有动手。 倒是悄悄将爆米花上的贴纸撕下来,拍在他衬衣后面,自个儿看着偷乐。 陈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瞅见梁洛领子下面一个圆圆的商标,黄色的玉米图 案在白底衬衣下很是打眼,不由自主,嘴角也勾起了弧度,冷漠的面庞立刻生动起 来。 梁洛不知道自己被人小学生似地恶作剧了把,眼见讨不到什么好,坐了会儿觉 得没意思,想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甩甩袖子拉着身边的女孩先行离去。 包厢里又重新和谐起来。 音乐重新放大,灯光变得昏暗。三三两两的人坐在一堆,扯着嗓子闲聊,也不 嫌累。小草无趣的坐在一边,听一群男人高谈阔论。 今天来的这些人,只有孟行和梁洛同陈墨是一个学校的,其余则是一个圈子脸 熟的人,年纪大不了多少。陈墨虽然很少和他们一同玩乐,倒也时常在一些父辈的 应酬场合碰面。 包厢里的女孩不少,个个漂亮妩媚,依偎在男人身边,乖乖的端酒递水果,时 不时配合着娇笑。 安小草无聊的打着呵欠。倒是身边的孟行凑过来找她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啊?哪个学校的?”一开口一连串问题。 小草皱了下眉头,开玩笑的说:“先把证件拿出来。” 看到孟行一脸蒙样,嘿嘿笑道:“你问这么多,我还以为你警察临检呢。”这 话说得孟行也乐了。 他长相斯文,笑起来脸颊上有个小酒窝,倒挺可爱的。安小草却不知道,这是 个专门损人不利己的主儿,一肚子鬼主意。 “我叫倪婕,其他个人资料保密。”她微微一笑,撒谎眼睛都不眨,刚好半斤 对八两。 “你爸妈能耐啊,给你起这么个占便宜的名字。”他道破她的用意,也不恼, “反正你是老大带来的,我总要叫声嫂子,也算不得你占我便宜。哈哈!” 这声嫂子,叫得小草脸烧了起来。偷偷瞄了眼陈墨,他正很认真地和一个年纪 略长的男人谈话,瞧都没瞧这边。 不知谁拿了骰子在蛊中摇晃, 音乐再一次关小,灯光却还是昏暗。骰子的声音 在她耳边响起,很是亲切,一圈人围在那边玩起“拔牙”来,笑得嘻嘻哈哈。 孟行随便问了下小草要不要过去一起玩,她拒绝了。“拔牙”是太低段数的游 戏,没什么技术含量。不过她眼珠一转,倒主动开问:“你玩不玩押大小?” 孟行一愣,“比大小喝酒?” 小草摇摇头,眼睛晶晶亮,“喝酒多没意思,有点彩头的那种。”论起玩骰子, 她可不比偷钱包逊色。 谈完合作计划,陈墨轻舒了口气。 谈事情,酒桌和声色场合,永远要比正经的拜访来的事半功倍。 最终目的达到,陈墨准备起身离开。扭头看到一边,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 己带来的女伴身边围了一圈人。 大家都聚精会神的盯着一处。女孩纤细的手腕摇着骰蛊,灵巧的上下翻腾,清 脆的一声响后落在桌上。酒桌变成赌桌,她俨然一副庄家的样子,手边堆了一叠粉 红色的钞票。 孟行撸着袖子大声嚷嚷:“我就不信连着十把开大,我还赌小!” “大大大!” “小小小!” 人声鼎沸,脸红脖子粗。倒是中间的女孩神情自若,轻声吆喝:“押定离手咯, 准备开了。” 骰蛊缓缓掀开,一个五点,一个四点,仍是大。孟行眼睛红了,也顾不上叫嫂 子,“有鬼,肯定有鬼!你这丫头下来,换我当庄,你来压!我就不信一把都赢不 了你!” 安小草正待迎战,再席卷点钞票,却被人一把揪了出来,抬头对上一双清冷的 眸子。 “小五,我有事情要先走了,改日再玩吧。” 孟行悻悻地看着小草,这小妮子肯定搞鬼了,他倒不在乎输的这点小钱,关键 十把连赔,面子过不去。可陈墨既然开口,他也只能作罢,寻思以后再找机会捉弄 她。 一群人虽然有点扫兴,但很快又围成一圈,自己玩了起来。 小草慌乱中拿起桌上的钱,被陈墨毫不留情的拖了出去,手腕生疼。 包厢的门在身后关闭,像舞台落幕,表演时间结束,他和她都不再需要假装。 他放开手,也不说话,大步走到服务区,从台子上抽出一张湿巾,仔细地将抓 过她的手擦拭了一番。 她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将雪白的湿巾丢进垃圾桶,紧紧握住拳头。 陈墨扭头看见女孩眼冒火焰的瞪着自己,皱了下眉,“钱你也赚够了吧?还不 走,等着人请吗?” 安小草,戏演完了,你已经不欠他的!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像个傻瓜一样,凭 什么让他这样羞辱?她心里骂自己。 五米外,电梯的门“叮”的打开,朝下的箭头闪烁。她抓好时机,朝他小腿上 狠狠踢去,活该他选了这双七寸高的利器,不用白不用。 陈墨从来没有这样吃瘪过。 毫无预料的挨了一脚,疼得腰都弯了下来,等他愤怒的抬起头,罪魁祸首早已 经趁机冲进电梯。 电梯门缓缓闭合。小草在缝隙中朝他做了个鬼脸,清脆的大声说了句“再见!” 再见,是再也不见的意思。这辈子,不!最好下辈子,都不要再遇见! 陈墨楞住,记忆中也曾有一个人,对他说过“再见”,口气如出一辙的决绝。 他们就真的,没有再次遇见。 在洗手间换了衣服,除了头发短了点,她又变成原来的安小草。 坐在马桶上,一张张数着钱,怎么数都不会多出来一张。作弊连着十把开大, 赢了孟行一千块钱,还有陈墨给的二千,现在只差一千块就够还季天雷的帐。 她低头走出格挡,这也算是绝处逢生了。钱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辗转倒车到拳馆,已经午夜。 安小草没让季天雷接,一来城里禁摩,二来实在不想欠他太多。 拳馆生意并不好,招牌破旧,离城区也很遥远,周边黑魆魆的,冬天尤其显得 阴森。远远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倚在门边,黑暗中只瞧见烟头红点闪烁,她加快了 步伐。 “雷子哥!”她清脆的叫道,“外面这么冷,你出来干吗?” 她记性极好,不是第一次来,不会摸不到地方。 季天雷拉开门,里面露出灯光,映出他的笑脸,暖洋洋的。 “大男人怕什么冷!我没事出来透透气。”他没责怪她的晚到,语气更是让人 无负担的轻描淡写。 馆内像个小型仓库,中间是标准的拳击场地,手套护具散落一地,凌乱中越发 显得冷清。 二楼的杂物间印象中脏乱,没想到上去一看,却被收拾的很干净。小草什么行 李都没有,然而房内床铺棉被都是崭新的,连脸盆牙刷都一应俱全。 她半响说不出话来。 小小的空间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灯光下他们的影子并排站立,一个高大,一 个娇小。 季天雷有些不自在,他是一个性子爽朗的人,最受不了这样的安静。搓搓手笑 嘻嘻的说:“小草,你先安心在这里住,有我罩着,谁敢欺负你,看我不揍扁他!” 她抬头,橘色的灯泡下,他的额头饱满,浓眉大眼,本是极英俊的容貌,眉毛 上却有浅浅的疤痕,看起来一副跋扈不羁的痞子样。 她知道他不过是这片街区的小混混,打架惹是生非是常有的事情,没干过什么 好事,但对她而言,他是好人。 她从兜里掏出钱塞给他,季天雷一愣。 “这里是三千,先还你,还有一千可能要等等了。”她有些不安的说。 他知道她不想欠自己人情,只得默默收下。没有问钱她是从哪里弄来的,他倒 不在乎钱干不干净,只怕询问会刺伤她,看她难过,他也难受。 小草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季天雷对自己存的那点心思。 一个男人能对女人好,不是亲人,无非就是喜欢。他没说白,她也就装傻。 她能给他什么?无非是拖累,她不想害了他。 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才会有幸福的爱情,而她,从来没走对过路。爱情,不 过是一件奢侈品,摆在柜台看看很美丽,她却没有购买的能力。 将季天雷赶回家,躺在陌生的房间里,有一只小小的飞虫在灯泡周围盘旋。 能有这样的栖身之所,对她来说已经万分幸运。 她的脑袋里现在只有“赚钱”两个字,再容纳不下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