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 “是你害我跌到江里的,怎么好意思问我要酬谢?”腥臭的江水让陈墨几欲作 呕,甩掉头发上缠绕的水草,狼狈。 “怎么是我,明明是四喜……我怎么晓得,你这么大的人连四喜都害怕!”安 乐眨着无辜的眼睛,拧干裤腿的水。 “你要什么?钱?” “小哥哥,你上初中吧?”安乐嘴巴甜了起来。“能不能把以前不用的课本给 我?” 很多人都说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她不贪心,黄金屋她不要,只要能翻出 一块金灿灿的瓦片也好。她的年龄,自然知道这些都是骗人的话,可是,心里还是 有小小的不甘,多知道一点文化,会不会有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陈墨不理她,拍拍手上的泥,站起来就走。 而身后阴魂不散的小尾巴,追着他,柔软可怜的叫着“小哥哥”。他终是不忍 停下脚步,扭头看去,那双眼睛像朝露一样清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 “跟上,去我家给你。” 终究,她还是没有拿到,一砖片瓦都是奢望。其实有没有课本,她都是没钱上 学的。若说这是命运,她并不服气。 错过了最好的年华,一个人就算再聪慧,短短时间内,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学 识,是要经过一点一滴的积累。 想要成为另一个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没有谁比陈墨更明白,他花了多久的 时间和努力,才把自己忘掉。等到幡然醒悟的时候,想要把自己重新找回来,却更 加困难。 耐心解答完安乐的问题,他放她一人安静的思考。拿起墙角新置的衣服,走进 卧室。 小哥哥……过去,是用来被遗忘的,明明知道,为什么还会想起?心也不可思 议的柔软起来……陈墨拆开纸袋,白色的,蓝色的,青色的,素雅的衣服,各种质 地款式纷杂,一件件从精美的包装中剥离,摊开,修长的手指抚摸过去,凉。 安乐听到卧室的动静,走过去探头,磨砂面的整体衣橱敞开着,陈墨背对她忙 碌。他将衣服撑起交错着挂进去,衣橱里原本满满都是他的衣物,现在夹杂着她的, 长短凌乱,却是亲密相拥的姿态,一件贴着一件。 无论贴得多近,终究只是衣服。不能轻易走近的,却是人的心。陈墨伸手握住 柜门拉环,半响没有动作,彷佛要关上的不仅仅是衣橱,而是一颗渴望又迟疑的心。 安乐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咳嗽了一声。陈墨转身,看到门边的她,迅速将衣橱 拉上。 他看似不经意的说:“明天和我一起去接机,不早了,睡吧。” 安乐眼睛一弯,走过去拉开衣橱,将新买的被子抱了出来。 “你去哪?” “沙发。”有了被子 ,她无需再和他同床共枕。“晚安。” 陈墨一把将她拉住,厚厚的棉被抵在他的身前,很是碍事。她越是抗拒和他共 处一室,他就越介意。他告诉自己,这不过是自尊心在作祟,他不嫌弃她,凭什么 她却把他当病菌? 他让自己沾染上和她相同的味道,他让彼此的衣服纠缠在一起,还有她,温暖 的柔软的身体,想要贴近,想到不受控制。 “在国外,道别晚安是需要晚安吻的。为了提早进入角色,我们来练习一下吧。” 他抽出一只手抚在她脸上,原本温凉的指尖仿佛带了火苗,在她脸上轻轻流连。她 的唇,嫣红,像等待采撷的花朵。 安乐在心里骂了一句,想占便宜还这么婉转曲折,他可以再不要脸一点!伶牙 俐齿的反驳:“有钱人不都喜欢让人匍匐在地亲吻脚趾吗?这个,需不需要也练习 一下?” 陈墨嘴角弯起,眼睛露出危险地光芒:“看来你想做高高在上的女王,我不知 道原来你有这个嗜好。” 话音未落,他一把将她抱起来,抛到床上,被子散落在身上,绵软。他用身体 压制住她的,伸手握住她的脚,将拖鞋丢在一边,轻挠她的脚心。 痒,是最难耐的酷刑,明明不是快乐而是难受,安乐却忍不住大笑出来,脚踝 被他握住,使不上力气,脸涨得通红,边笑边骂边扑腾:“陈墨!你这个大坏蛋! 放手!” “我还可以更坏点,你想看吗?”陈墨翻过身子抽掉棉被,紧紧压住她,身下 的女孩不停挣扎,气喘吁吁,发丝在脸颊上凌乱。他的眼眸深沉起来,氤氲着雾气。 “你说话不算数!”他答应过不碰她,安乐瞪大眼睛控诉。 他的头低下,鼻尖碰上她的,带着温暖的气息,“别那么吝啬,我只要一个晚 安吻。” 她嗤笑了一声,口不择言道:“我就是吝啬,如何?你这个样子,我会以为你 喜欢我,难道我就这么吸引你?”吻,是亲密的索取,他们之间,即使做了,也从 未曾真正亲密过。 他不放手,她看着他,目光澄清。陈墨听到自己说:“如果喜欢会怎样?” 安乐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明明就在身下,却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别开 玩笑了。” 陈墨身子一僵,松开钳制她的双手坐起来,“当然是开玩笑,我怎么可能喜欢 你!”感情,是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付出一切也未必有回报,他比谁都了解。 安乐手脚并用从床上爬起来,陈墨没有再不阻拦,她俯身去寻找鞋子,露出一 截腰间的肌肤,白皙,拉伸的曲线落在陈墨眼中,充满了诱惑。 明天,他要带她要接秦凌云,她要跟着别的男人学习,如何在一个本不属于她 的世界里,生存。他看着她的背影,找到鞋子,穿上,站起来,就要离去。 “安乐。”他终究控制不住,叫了她的名字,得到的是一个充满戒备的眼神。 “我记得教过你,要善于发现别人的弱点。”他说。 “嗯。”印象很深的一课,每个人都有弱点,包括他,还有自己。 “我再教你一点,要善于把握和人的距离。” 安乐抬头,他的脸换上了淡漠的表情,好像刚才那嬉闹的场景,无赖的表现, 没有发生过般。 “记得,以后尽量和人保持一种暧昧的距离。不要靠太近,也不要疏远,不要 让人得到,也不要让人产生永远得不到的失望。”在未来虚假的世界里,好好利用 自己,也好好保护自己吧。 她不语,抱着被子走了出去,留下一室清冷。 夜,不成寐,白昼却如约而至。 机场人来人往,喧嚣噪杂,安乐是第一次来这里,稍许有些好奇,翘首环视。 陈墨看起来精神有些不济,坐在大厅等候,广播中航班虽已落地,出来仍需要一段 时间。 直到出关处有人外出,陈墨才站起来拉住安乐的手,她甩了下没甩掉,他握的 很紧,低声说了句“别闹”,带着她往前走去。才教过她要保持距离的,这个永远 在自食其言的家伙,安乐腹诽了下。 出关的人走了大半,一个而立之年的斯文男子推着行李走来,容貌很一般,但 文质彬彬,有股温文尔雅的书生气质,朝他们招了招手,照面便是和煦如春风的笑。 “叫秦叔叔。”陈墨捏了下她的手,在她耳边说。 安乐微窘,有这么年轻的叔叔吗?艾艾的开了口:“秦老师。” 秦凌云笑道:“你就是安乐吧?走吧,先给我接风洗尘,边吃边聊,这几日西 餐可把我吃的腻味死了。”看起来很灵性的女孩,很有意思,难得陈墨能如此费心 请自己来。 陈墨接过行李,也不多话,带他们上了车。秦凌云占据安乐来时坐的副驾位, 陈墨调了下后视镜,映出后座安乐的脸,她悠然的看着沿路的风景,不在他身边倒 显出一幅惬意的样子,不由眉头微皱,加快了速度。 车在一家装修典雅的餐厅门前停下,走进远远望去,水族箱改造成的桌子晶莹 剔透,熠熠生辉,纤尘不染的玻璃台面下面几尾金色的小鱼游弋着。菜式是徽菜风 味,多以水产为主,安乐很是喜欢,也不插嘴秦凌云和陈墨的谈话,自己吃个畅快 淋漓。 陈年花雕加热,倒在白瓷酒盅,衬得颜色越发红棕,入口香醇厚实,后劲却大, 秦凌云又频频举杯,安乐看上去像是有点微醺。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身子轻摇。 席间只剩他们两人。 秦凌云轻啜了一口茶,微笑着看向陈墨:“你就给我出难题吧,这样的酒量, 带不出去。” 陈墨握住酒杯,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她是装的,连你都骗了。我曾见她一 口气喝下满满六杯混酒,秦叔,你眼力不如从前了。” 秦凌云听他这么说,脸上也无丝毫不悦,倒是爽朗的一笑:“看来这小姑娘还 有点意思!” 陈墨看着歪歪斜斜朝自己走来的安乐,“别试她了,她最会闪躲和开溜,我看 上的人不会有错。”语气颇有点骄傲,随即又带点暧昧的说:“还有,她不是小姑 娘,你别打她的主意。” 她是,我的女人。这句话在他心里打了个转,终究没有说出来。连晚安吻都不 肯给的女人,一再和他保持距离的女人……真的是他的吗? 他的心,戴着面具,他不让任何人看清楚,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而她的心, 没有面具,因为不需要,她保护的很好,谁都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