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 冬日里难得一个的好天气,窗外的云朵洁白柔软,漂浮的缓慢。 酒店十八层的高度,落地玻璃洁净明亮,天空似乎触手可及。金色的阳光洒满 整个房间,家具的颜色也鲜亮起来,光束里能隐约看到飞舞的细小尘埃。 安乐托着下巴的手移向酸涩的眼睛,揉了揉。秦凌云在套房外间打电话,听得 到隐隐约约的争执声,难得这个斯文儒雅的男人,会和人争吵,安乐联想到他脸红 脖子粗的模样,咧嘴偷偷笑了起来。 她这几天都跟着秦凌云学习,他身上并没有严厉的样子,却让人不敢怠慢,学 的东西五花八门,礼仪、音乐绘画艺术鉴赏、英语口语、西方史……看起来毫无关 联性,安乐即使聪明也颇感吃力。 她脱离受教育的环境实在太久,脑力劳动对她这类经常从事体力劳动的人,消 耗的能量反而更为巨大。好不容易得了这样一个空隙,她站起身来,转了转有些僵 硬的脖子,伸下懒腰——这类的举动,被纠正几次,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但是没 人的时候,谁能管她呢! 迎着阳光站在落地窗前,安乐放松地遥遥远眺,远处的建筑鳞次栉比,纵横交 错的街道上车辆穿梭,行人往来不断, 因为所在高度的原因,俯瞰的东西都变小了 很多倍,流动和宁静辉映,一切在阳光里显得柔和。 然而,再好的风景也与安乐无关,她从来都没有悲春悯秋的感慨,观望只是无 意识的放松。在经历几次生存的挣扎后,她是不可能对周边的环境产生信赖感的, 包括在这里,秦凌云并不知道,安乐随身带的包里,有一把锋利的折叠刀。 马斯诺需要层次理论用来解释安乐这类人,再适合不过,她长期处在金字塔最 低端,笑贫不笑娼的社会,连归属和爱的需要都没有的她,自尊是什么?安乐心里 很清楚,十年前她就当垃圾一样脱了下来。 平地起高楼不是容易的事情,何况是推倒后重新建设。她可以假装,可以扮演, 却绝难产生真正的认同感。 秦凌云走进来的时候,安乐端庄的坐着,腰背与沙发椅呈九十度直角,占据座 椅三分之一的位置,脸上是温柔和煦的微笑。阳光在她的发梢上打上一层光影,画 面恬静美好。 刚刚他和陈墨在电话里谈了很久。秦凌云是一个敏感而细致的男人,在社会上 摸爬滚打这些年,眼光凌厉的能看穿大部分人得心思,而陈墨的变化实在过于明显。 像他们这类人,不惜利益想去维护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除了感情的纠葛,还 能是什么?秦凌云想,陈墨毕竟年轻,沉不住气。 扳倒陈智琛,是秦凌云二十多年来的心愿,并且是和陈智琛的儿子携手,这是 多 么有趣的事情啊!一个人执着一件事情,漫长的等待和布局,怎么可能不成功? 这世界上有两种力量最可怕,爱与恨,它能让人产生巨大的能量。 他不可能放任陈墨将计划破坏。 秦凌云修长的手指在背后用力的屈伸了下,走过去拍拍安乐的肩膀,“中午了, 休息一会儿,我带你出去吃饭。” 看着手机上来电号码挂断后,屏幕渐渐暗淡,陈墨皱起眉头,又是催他回家的 电话,不用想,他就知道这个时候回去,家里肯定有一只粉红色的hellokitty等着 他。 但是一周没有回去,暂时没什么搪塞的借口,他想了下,拨了孟行的电话。 “老大,关键时刻还要我出马吧,哈哈!”孟行听到陈墨约他一同回家吃午饭, 立刻聪明的知道有何猫腻,在电话里调笑着。 “再废话,我让你下周去盯写字楼的装修。” 孟行立马悄悄了,他讨厌那里的噪音污染和刺鼻的油漆味。约好时间,他也没 开车,挡了出租车来到陈墨家门口,朱红色的雕花大门前,陈墨长身玉立,明显等 待了一段时间。 “老大,下次我回家,你也陪我吧。”孟行眯着眼睛笑,阳光有些刺眼。 “你可以再聒噪些。”陈墨白了他一眼。 家,冬日里应该是最温暖的地方,为什么对他们而言,都是如此逃避?孟行好 奇心很强,可从不问陈墨的家事,他是个敏感的人,知道很多事情是不便言说的。 知道而不能改变,还不如什么都不晓得,浑浑噩噩过一天算一天。 两个人并肩走进别墅,家里常年都有人,陈墨是不带钥匙的,按了门铃,“叮” 地一声过后,很快门开了,露出杜依依那张巧笑倩兮的脸。 孟行心里嘀咕了下,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大是客人呢,这小妮子也太反客为主了, 就那么喜欢老大么?难道男人不苟言笑比较有魅力?看来以后自己也要换个风格才 好。 “陈哥哥,好久没见啊!”杜依依很开心。从放假到现在,每次过来,都看不 到陈墨。 “你好。”陈墨微微一笑,抬手打了个招呼,和孟行走进去。杜依依看到陈墨 身后的孟行笑脸垮了下,内心腹诽着,这个跟屁虫怎么什么时候都在啊! 孟行倒是很热情的走过去,笑嘻嘻道:“呵呵,依依,真巧,又见面啦!” 孟行边说边上下打量着杜依依,难怪老大叫她‘hellokitty’, 果然又是粉红 色的羊绒薄衫,配着白色的靴裤,很清爽的打扮,衬得她眉眼如画,可惜这小妞钟 爱的粉红色,是老大最讨厌的。 他要不要有良心的给她提示呢?孟行邪恶地想,粉红色的护士装是他最喜欢的 制服诱惑系列装扮,改明他‘好心’提示杜依依,就说陈墨好这一口吧。 人生,真有乐趣啊,尤其是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杜依依要是知道孟行此刻的心理活动,一定上去撕了他的嘴巴。她撑起笑: “小五哥哥,你也来啦!” 陈母在功能房练瑜伽,听到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有点嗔怪地说:“儿子,最 近放假又不忙,怎么叫你回趟家,这么难!” “阿姨好!”孟行嘴甜地抢过话题。 “小孟,你也是,听你妈妈说你也搬外面住了,让我们这些老太太怪操心的。” 操心?孟行心里冷笑了声,他的妈妈早就死了,他没有福气让‘妈妈’操心。 他微微一笑,露出唇角两个酒窝,“阿姨,你要是老太太,也是世界上最漂亮的!” “呵呵,就你最甜,会哄人,我们家小墨,有你一半贴心就好了。” 陈墨看到窗外的光照在母亲的脸上,有淡淡的细纹,贴心?心从来就没有给过 我,让我如何去贴近?不是自己的心,又怎么可能真实。 陈父难得也在家,孟行难免一阵客套的寒暄。陈墨回家,照例是要和父亲下一 盘棋的,孟行和杜依依都不善此中之道,成了围观群众,场景看上去和乐融融。 好不容易挨到午饭时间,因为多了个孟行,陈母吩咐吴妈加做几道家常菜,自 己炖了冰糖银耳莲子羹,温在白瓷煲中。 午饭孟行吃的很欢畅,尤其看到陈母频频暗示陈墨追求杜依依,低头憋笑快成 内伤了,英明神武的老大,难得也有今天! 秦凌云带着安乐来到城中一家著名的餐厅,门外泊了许多好车,0 字开头的就 有好几辆。 餐厅布置得富丽堂皇,紫檀木的屏风将每个桌子都隔成隐秘的格挡,却不显逼 仄。他们选了临街的位置落座,对街是市政建筑,大理石墙壁上雕着游龙,看上去 颇有气势。 点了一壶碧螺春,两人静坐着等待上菜。安乐瞧着对面的秦凌云,金丝框眼镜 下,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他有很深的法令纹,他指着对面建筑的雕刻问:“看 到了吗?” 安乐点点头,心里嘀咕着,又不是瞎子,问的真是废话。 “从这组雕刻身上能看到什么?” 安乐想了想,微微一笑道:“这是考我吗?” 秦凌云看着安乐不动声色的说:“生活中处处都有学问,我希望你学会善于发 现。” 安乐摊手道:“秦老师,有什么你直说,我没文化,看不懂什么深刻的内涵。” “这组浮雕,形神都不具备美感,雕刻粗糙,明眼人看到都是要摇头的,可它 却存在于这么中 心的位置,你知道为什么吗?” 等不到回答,秦凌云径自说下去:“因为利益。世上熙熙皆为利来,世上攘攘 皆为利往。就如同这座浮雕一样,每个人都有他存在的位置。” 你知道你应该在的位置吗?秦凌云抿了口热茶,定眼看着一言不发的安乐。她 是个聪明的人。 “你放心,我会让你的付出,有所回报。” 孟行跟着被陈母极力送做堆的两个人,走出别墅,午后的阳光温暖的洒在身上, 空气干燥。 他拍了拍陈墨的肩膀,凑过去耳语了一句:“你放心,有哥们在,我会帮你招 架,不过要有回报哦!” 陈墨伸手比了个电话的姿势,孟行立刻心领神会。在裤兜里熟练的翻开手机, 长按了快捷键。 杜依依拿着陈母给的歌剧招待券,心里美滋滋的冒着泡,有这样的机会,下周 慈善晚会的女伴,陈墨会不会邀请自己呢?还是要自己先开口? 电话声响起来,陈墨掏出手机,按了接通:“李老师,你好。哦,设计的课件 有问题?好,我等下就过去。” 挂掉电话,陈墨对杜依依说:“依依,临时有些急事需要我去处理,很抱歉, 歌剧不能陪你一同去看了。”抬手将车钥匙丢给孟行“小五,你送依依回家吧。” 老大,你真能瞎掰!孟行心里膜拜了一下,摸摸鼻子,笑呵呵的对杜依依说: “我下午没事,依依,我陪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