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哪儿无马的发源地 这里是唐城市内的一个部队大院,被人戏称为“樱园。” 这个地方在三年前可以称作是世外桃源。房前绿柳成荫;屋后白杨高大挺拔,清 晨喜鹊枝头唧唧喳喳的唱歌,唤醒了贪睡的的人们。房前屋后的闲余空地,被勤劳的 退休老职工老干部开垦成菜地,种上各种各样的瓜果。这里还有最大的一个特色,就 是樱桃树特别多,老歌里唱过“樱桃好吃树难栽”的这种说法在这里不攻自破了。 樱园很大,占地约二百多亩。光家属院就有两处。一处建在樱园的最北边,是樱 园里比较老式的灰砖灰瓦的平房建筑,号称北樱门。共有五排,住着大约二十来户樱 园退休老职工和四十几位在职的部队干部。还有一处就是吴阿姨住的这儿号称南樱门, 是樱园的南大门。一水的红砖灰瓦盖起来的四排二百米长带院子的平房。吴阿姨住的 房子是红房子家属区的领头羊—一幢在建在南樱门最前面的三层红砖楼。这儿是正营 职以上的干部住的公寓房,说的是正营职以上的干部住房,实际上被八大领导的司机 占去了四分之一。 基地的办公区和八大常委那两层洋式家属楼位于这两个家属区的中间。去了樱园 五分之四的地盘。白墙红瓦,古式栏杆围护,草坪绿意盎然。活动中心的蓝色琉璃屋 顶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四层的基地办公大楼顶上,托着一颗巨大的红五星。这里 是樱园里最值得观赏的风景区。与之相辉映的是为樱园把南北门的两座普通军人的家 属院,反倒显得单调萧条,杂草丛生。好在还有勤劳的退休老职工老干部或者部分不 甘寂寞的家属除去荒草,种上果蔬。加上无处不在的郁郁葱葱的樱桃树。倒也显得不 是那么令人生厌。 春天,家门口、菜地边、墙角等犄角旮旯里,到处开着白色的小花;夏末,满树 的点点鲜红掩在绿叶之间,羞涩的样子叫人口水欲滴。樱桃树儿长的都不高,好像是 为了方便人类采摘似的,想吃伸手即可吃到酸甜剔透的水嘟嘟的樱果。樱桃成熟季节, 没有出现人们想象中的抢掠现象。每个人从树下就经过,馋了就摘上一把。不想吃的 人就留恋的欣赏着一树的诱惑,喜孜孜表情就像是一个个相亲成功回来的小伙子。是 啊!不论今天你的心情有多糟,只要从这个大院子走过,保证你会忘却所有烦恼。 在菜地里劳作的老同志累了,悠闲地坐在樱桃树下的椅子上抽口烟,腾云驾雾一 番后,还不忘顺手摘下几粒成熟的樱桃放进嘴里,给刚刚经历香烟烤灼的舌头滋润一 下。放学的孩子每人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来到樱桃树下看着一树的火红,咽着口水 伸着小手不紧不慢的摘着,一边摘一边不忘塞进嘴里几颗。孩子们和大人一样不贪, 摘得自己认为够吃了就住了手,然后哼着歌儿回家了。留在树上的樱桃眼巴巴等着有 心人的再次光顾。 樱桃的果熟期短,最多十天的时间。最后落寞在枝头的果儿就坠落地面,在骄阳 的热情抚摸之下缩着干巴巴的身子,最终瘦的只剩下一颗种子。种子又被吹落的秋叶 拥抱在泥土里进入了甜美的梦乡。来年春天在种子与枯叶相拥入眠的地方,滋出一株 鲜嫩的绿芽,那是种子与叶爱的结晶——一颗新生的的樱桃树。 种子与叶如此周而复始的播撒着爱情,大院里的樱桃树就愈发的繁密。变成了这 里一道独特的风景。 也许,能抵挡得住美味诱惑不贪不婪的品格,只有在这里才能得到升华。这里的 人们岂只是对美味不贪婪,连在这里生活得的女性,也具有平淡与世无争的精神。 不信您看从这里走出去的军嫂们的穿着打扮,朴素的就像是个从郊区小村里的民 妇。过日子也是相当的节约。为什么她们身在繁华的城市却学不会奢华?吴阿姨曾经 就这个话题和三零一女主人陆华进行过深刻探讨。女主人说,唉!想想俺们这一辈子 真亏,找了个没出息的男人不说,连到饭店吃顿饭或者买件像样的衣服都得反复掂量 掂量,看这笔钱得从那笔费用里挤出来。这日子过得啥劲?说准那天瘫痪躺床上动不 了或者得个糖尿啥的,想穿想吃啥也没机会了。你说这一辈子多亏? 女主人说的没错,二零零六年七月份以前的部队工资,抵不上地方的四分之三, 这还不说,基本上没有福利,顶多就是能从服务社买到便宜一点米面。但在地方,哪 怕是一个亏损的小企业,随时下发的生活日用福利品和逢年过节奖金,都可以维持三 口之家的正常生活。部队工资是死的,随军的家属又没有工作,衣食住行的费用来源 全指着男人一千多块钱的工资。平时大人孩子生个病啥的都是到小药店里卖点便宜的 特效药扛扛算了,哪还敢随意的穿着打扮。女主人想不通也是对的,都是人嘛!为什 么有些人就可以想干啥干啥呢? 吴阿姨说,你别净瞎说,好好地得啥急症,再说了,那些病哪是我们这些穷人随 便得的。整天萝卜青菜的还想得糖尿病,你做梦去吧! 哪也说不准那,天有不测风云,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出意外?趁着健健康康不 享受享受,活这么大了有啥意思,连件名牌都没穿过。要我说还不如挣多少花多少,, 万一哪天突然“啊呜”了,万事皆空!这辈子亏呀! 可是,等你把钱都享受光了,要是还不死呢?以后一家人的日子怎么过?孩子怎 么办?给你讲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 吴阿姨慢悠悠的说,有两个美国人在讨论什么是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一个人说, 最悲哀的事,是有一个吝啬的亿万富翁,突然得了个只能再活半年的绝症。他悲哀不 已,想想自己大半辈子省吃俭用的积攒财富,还没来得及享受就要跟这个世界拜拜了。 你说悲哀不悲哀? 另一个说,那算啥,更悲哀的是这个得了不治之症的富翁在余生开始玩命的赌博, 买数套别墅包养数名当初敢想不敢要的名女人,伤透了亲人们的心。终于在大限将至 之际花完了终身积蓄,躺在唯一留下的棺材里安心等死。谁知死神没来,却等来了医 院的一纸诊断书。诊断书证明,富翁的绝症是误诊。你说哪个悲哀? 女主人呵呵的笑这说,我等平庸之辈,只不过是发发狠话解解馋而已,哪还敢大 手大脚? 这话就对了,普通人发发牢****可以,千万别动真格的,日子终归还是要接着过 的。 妈妈说在樱园里,有这种想法的家属很多,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老公是一届出力 不会讨好上司平庸之辈,手里无钱拍马背后又无强有力的靠山,只能过着相夫教子清 闲日子。闲来无事,女人们也学会了自食其力,所谓的自食其力也就是在房前屋后开 垦一小块巴掌大的菜地,先不管能不能长出点什么来,好歹可以打发无聊的时间。 二零零六年七月。是个值得终身纪念地月份。军委成倍的给军人涨工资,家属们 的最低生活费也有原来的二百六上升到三百二。那段时间里,樱园里的每一张或老或 少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有不少的家属开始退耕还麻。什么叫“麻?”“麻!” 麻将也。不值几个钱的菜不种了,消磨时间的工具变成了搓麻。搓的也不大,顶多三 毛五毛的。不在输赢多少,在乎的是玩的是否开心。这下可苦了正在读书的孩子,中 午回来啃点凉馒头,晚上的作业也没人辅导。老师责问学生为什么老迟到?为什么学 习成绩一落千丈?孩子不敢说妈妈打麻将没时间辅导,只好泪汪汪的接受太阳暴晒的 惩罚。听说有个胆大的男孩说了实话,结果妈妈挨了老师批评后,回家把儿子打得屁 股开花。 工资高了,也不是所有女人的能放得开。像吴阿姨和女主人就想不开,女主人的 孩子今年十二岁,生活基本能自理了。不能自理也不行啊!妈妈每天早出晚归的,爸 爸倒是有闲空,可是就知道上网。 对于孩子的教育,女主人现在也想的开了,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凭什么累死 累活的都得我管,爱咋地咋地吧!女主人自从到苏宁电器打工后,终于满足了想买点 啥就买点啥的****。 吴阿姨家的小姐姐刚上一年级。本来想着双方的父母谁能来一对看管着小姐姐, 自己也找个班上挣点零花钱。挣钱也不重要,关键是不能与社会脱轨。可是父母都在 千里之外的老家,谁的家里都有一大摊子事没一个痛快的答应的。阿姨只好自己带着 小姐姐。在辅导孩子洗衣做饭种菜的闲暇之余,今年又养起了鸡。小日子本来过得还 不错,可惜去年经不住全国炒股买基的诱惑,和部分渴望发财致富又不爱麻将的家属 们一起走进如梦如幻的股市,听从什么经济专家研究员之类的忽悠,套尽了九年来省 吃俭用积攒的五万存款。 当然,妈妈说的是普通军人的生活状况。那些有实权的高层领导生活是不能随便 谈论的,胡乱猜疑胡说八道没准就是泄露国家军事秘密,是犯罪行为。妈妈所讲的都 是发生在普通军人家庭里的故事。以妈妈是一只普通狗的身份,所能接触到的也只能 是樱园里最普通的家庭。 作为部队的樱园里,居住的主人都是来自五湖四海游子,为了保卫祖国的同一个 目标才幸运的走到了一起。曾有人这样比喻,把大院里的军、属联合到一起,就是一 幅全国地图。此话一点也不夸张假。记得零四年春节前夕,樱园的大门两边,被人用 红油漆写上了这样的一副对联: 此地有情能聚东西南北客他乡过年哪管日月星辰疏 横批“游子自娱自乐凑钱庆新春”被写在了地面,可能是因为门顶太高够不着的 缘故。 第一句说的还比较暖人;第二句的含义令人感到悲怆。从腊月二十三号开始,樱 园里每天晚上都有鞭炮连天礼花齐放的绚丽场景,可惜只在几位常委的家属楼前盛情 开放。平房里的孩子要想看到那美丽的风景,只能骑在爸爸或者妈妈的肩上;再或者 挤在古式铁栅栏外面眼巴巴的看着,还不时的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叫。 占了樱园半壁江山的南樱门家属区里,冷冷清清的一如枯草上披着的一层寒雪。 某个好心的老同志为了创造出过年的气氛,从每家每户凑出十块钱,到批发市场批来 大堆的彩色气球和大红灯笼,鼓着腮帮子吹气球是大人孩子最高兴的时候。五彩斑斓 的气球挂满了房前屋后,把荒凉的家属区布置的春意盎然。三十晚上,在空旷的地方 打扫出一块干净的场地,集来情绪激动的大人孩子。有的抬来自家的桌椅板凳;有的 搬来自家的电视;还有的扛来自家的音响。磕着批发来的水果瓜子唱着卡拉OK,或者 大人孩子齐上阵做顶气球游戏;或是这家两口子跟那家两口场情歌比赛。不亦乐乎的 场面盖过了漫天的绚烂花。 才华横溢的某人情动之下,在樱园的大门上挥泪泼漆写下了以上的对联。听说为 了那副对联,警卫连连长和指导员都被撤了;当班的小警卫严重警告,取消入党资格。 后勤部部长王振前临阵指挥去除那副对联。传说光汽油就用了一百多升。是真是假无 从考究。 如今今非昔比了。看似平静祥和的生活就像去年还热火朝天,今年就寒冷如冰的 故事一样,被城市的快速发展打破了樱园安稳的格局。由于部队的地理位置阻碍了这 座城市的建设发展,不得不按照地方整体规划的宏伟蓝图,对樱园的某些位置进行重 新调配。遭到首刃的是北樱门的家属区,那里将被唐城首条贯通全市的一条八车道的 永安大道取代。 随着城市发展的脚步紧紧相逼,樱园里的主要军事建设无可奈何的搬到了三十里 外的丰城。留下了空荡荡的营房和只有少数留守家属居住的的南樱门家属院。 昔日秀丽的樱园消失了,到处一片狼藉。此时这还被称做南樱门的“家属院”有 些名实其副了。“院”是有围墙有门的,可是现在这里被拆的四通八达,处处无门又 处处是门。很多流浪在唐城的外地破烂王找到了免费的栖身之处。把还没有拆完的破 房修补一下,堂而皇之的住了进去。盗贼也毫无顾忌的越入低矮的院墙,翻找可以卖 钱的物品。由于男士们都远在三十里之外驻地,一个星期才能回来一次。女士们的职 责就是只要带好孩子和保护好自己就行;至于院子里丢了什么东西不去在乎,也没法 在乎,只要人身安全就谢天谢地了。 在这个军警两不管的待建地方,这种情况是普遍存在的,治安混乱自然是在情理 之中。 家属区基本上都是平房,只有一栋两层和两栋三层前后排列的红砖楼竖立在南樱 门的前面,像是一道给南樱门遮风挡雨的墙。楼前屋后的空地依然在,还被留守的住 户们种着各种各样的瓜果蔬菜。 曾经樱桃树繁茂的营区遭了殃,流氓一样的开发商蜂拥而至搭墙圈地。将美丽的 风景摧残的乱七八糟,曾经妖娆的樱桃树如今挤在在砖头瓦砾间痛苦的呻吟。肆意滋 生的野草蒺藜秧。也疯狂的在她们身上耍着和开发商一样的流氓,欺凌得仅剩半口气 的樱桃树们,见不到一丝阳光。一场大雨飞洒,终于将樱桃树们的重生希望彻底的埋 葬在破砖烂瓦里,融化成了杂草野蒺藜们的营养。它们愈发的得意茂盛起来,甚至攀 越高墙,贼一样的把不规矩的手臂探进了墙这边的菜地里。 野猫野狗也适时的找到了这块偷欢的伊甸园。每当夜幕降临,发情猫狗们的那种 扭曲的****歌和正在激情的畅快呻吟声,飘荡在宁静的夜空,令人毛骨悚然。不懂事 的孩子害怕的问爸爸妈妈,是不是怪兽来了?爸爸妈妈赶紧关紧窗户,拉上厚厚的窗 帘。尽管窗外凉风习习屋内热火朝天,但为了给孩子一个安静祥和的睡梦环境,不得 不采取这种方法。想起以前,楼前高大茂密的白杨树就是天然的屏障,哪里需要厚厚 的窗帘。如今前后空无一物,一望无垠。以前的樱园环境,真是怀念的记忆。 同期附近小村也开始了房改拆迁,村里的人就到家属院来租房子住。二零二的祝 爷爷就是那时到这里来租房子的,本来说的是一年后新房就可以入住,可后来听说村 里和开发商产生了矛盾,停建了一年多。后来又听说开发商请村里的带头人,到天南 海北、新马泰学习经济发达地区的经验。回来后的村领导果然和开发商达成了共识, 以提高村民经济利益的幌子缩小了补偿村民的住房面积,补给他们认为合理的补偿款。 村民们又不愿意了,将开发商和村领导一起告上了法院。传说当初开发商带着村领导 到国外学习调研的全过程,被一个秘密跟踪的村民录了像,哪天在某个地方看了人妖 表演,哪夜鬼鬼祟祟的乔装进入了红灯区一应俱全。这个官司一打又是两年,最终结 果如何到现在还没出来。 听说樱园的开发商跟爷爷他们村打官司的开发商是一个人。难怪这块废墟一圈就 是三年,直到去年初我们的主人搬过来,还没有立起一间房子。 这就是我和妈妈目前生活的环境,听着这儿的人类在闲暇之余描述怀念以前的樱 园环境。怎么也不能想象不出来这儿曾经是他们描述的那么令人神往。看来人类破坏 环境的技能远远超出建设的发展速度。 因了这儿曾经是军营,而且现在还有军人家属和转业在此城干部在此居住,所以 对曾经在这流传过的一些典故,当然不会轻易地被岁月的风沙掩埋。 男主人拿来堵女主人抱怨的那句——邯郸无马。出自原樱园驻地的一位副师级后 勤部长王振前之口。事实原话是——岳阳无马,由于此话可以随个人的出生地随意的 改动,实用性和灵活性很强,所以就被当做典故流传了下来。 妈妈说,人类最喜欢创造属于自己的名言,尤其是有些地位的高层领导,每到一 个地方,都想留下点值得回味或者玩味的东西。如果不善书画,最好也要留下一两句 名言或者一段佳话。哪怕是必须要有某个下属为此付出荣誉或自尊的代价,也在所不 惜。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