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查工程结算 三产办副主任赖敏行这几天心烦,晚上睡觉不安生,早上起来,红肿着眼打哈 欠。老婆骂他:“昨晚做贼去了啊?” 赖敏行三十来岁,小个子,转业军人,当过排长,十年前到公司时是一般员工, 文化不高,初中毕业,但是人肯干,头脑灵活,与老复转军人李金龙关系好,前年 提了副主任。三产办没有主任,他当家。 三产办是个肥缺,管着二十多间经营门面、一个招待所、一个建筑周转材料维 修站和一个修缮队。逢年过节,机关中层干部都要打他的秋风,叫他请客。他总是 笑眯眯地应承,不是吃嘉陵江的红嘴鱼,就是吃长江的翘壳鱼,要不就是去郊区鱼 塘钓鱼,一人整十来斤黄斑鲫壳带回家。吃了,拿了,还不够,他还每人送一个信 封,一人二百元。当然,他脑袋没进水,不会满请,来的都是有业务关系的人。来 的人也明白,羊毛出在羊身上,又不是他私人掏腰包,也就心安理得。 正是他懂事,去年三处建新基地,百多万的业务被他捷足先登,让好多人眼红。 他接了工程,自己的修缮队干不了多少事,就分包给三个小老板做,一个做基础, 带土石方,一个做办公楼,一个做钢结构大棚。按规定,他事先叫三个小老板编了 预算,搞了施工设计,报经营科和技术科审查,拿到了两个科的科长签字和盖章。 工程竣工后,他请了这两个科长,还有财务科长、保卫科长、行管科长、质安 科长现场验收。酒席是在大海洋餐厅办的,吃的是海鲜,两斤重的大龙虾就上了五 个,三千元,喝的是茅台,整了三瓶,一千五百元,最后一人一碗韩国血燕窝,十 人就是一千元。一桌饭吃下来,用了一万元。吃完饭,赖敏行说:“大家忙,余兴 就不统一安排了,请大家自便。”说罢,一人发了一个信封,里面装有一千元。这 钱不用赖敏行出,老规矩,三个小老板平摊。 照说,这样的安排中规中矩,办结算应当风调雨顺,哪知出乎赖敏行预料,结 算书摆在陈艳艳抽屉里就没有了下文,真是急死人!赖敏行曲线救国,找副总李金 龙。 李金龙说:“现在认得李哥了?吃龙虾认不到我?少说那些空话!那婆娘又不 是我的小蜜,老子也搞不定!” 李金龙说的是实话,经营科是要害部门,龙头科室,老总亲自管,其他人别想 插手。 赖敏行不想见陈艳艳,就打电话催她:“陈科长,三处基地结算该批下来了吧 ?” 陈艳艳正在办公室想赖敏行的事,见他自投罗网,柳眉一扬,道:“赖主任, 我正在看。有几处地方不对啊,是不是算错了?有人说我指拇粗,我看你的指拇还 要粗。” “哪个敢说你指拇粗?”赖敏行讨好说,“你就是心细。结算哪里有问题?不 会吧,反复算了好几遍了。” “赖主任,你以前没搞过结算。单价是一回事,完成量又是一回事。这样吧, 我这会儿忙不过来。你是不是先找老顽童商量一下。他是老工程了,我还要向他学 呢。” 陈艳艳脑筋转得快,先吊他的胃口,再让老顽童来点醒,免得说自己一个人搞 鬼。 赖敏行哪晓得陈艳艳的这些七七八八,见一篙杆把他撑到河对面,心里鬼火冒, 又不好发作,只得忍气吞声地放下电话,自言自语:“这婆娘搞啥子鬼名堂?怎么 又扯上老顽童了?关他屁事!” 说是说,事情还得办。他拿起电话,正准备找老顽童,三处主任陶冶跨进办公 室,大声问:“结算下来没有?交上来一个月了,老喊等等,腿都蹲麻了!” 陶冶三十七岁,大个,胖子,怕热,这会儿初春时节,人家都还穿着毛衣,他 只穿了件外套,还敞露着。公司有五个工程处,就有五个处主任,是公司的五虎上 将。年纪最大的是石惊天,好比黄忠。年纪最小的就是他,好比赵云。只是他一点 儿也不像赵云,虽说是城建校中专毕业,学的是道桥专业,戴副眼镜,可在工地蹲 久了,性情粗糙,张口骂人。职工怕他,背地叫他陶放炮。 “你来得正好!”赖敏行说,“我刚问了陈艳艳,她说有点儿问题,说我不懂, 叫我去问老顽童。我就不懂了,关他啥子事?” 陶冶的文化比赖敏行高,也比他懂行,眉头一皱,笑道:“有东西!这里面有 东西!哇!我明白了,说不定装怪的是老顽童!” “开玩笑!”赖敏行直摇头,“老顽童与我们无冤无仇!怎么会装怪?再说, 他和我们一样大的劲,管不着我们。” “这你就不懂了。”陶冶放低声音,严肃地说,“他是张成贵、陈艳艳一伙的 人。听说上周六,他们上缙云山吃烤羊肉。不晓得吧?够得学!” 陶冶比赖敏行大几岁,脑筋也够用,说话办事一套一套的,让赖敏行佩服。去 年建新基地,赖敏行懂个屁,还不是都听他的。他说找三个小老板来做,搞头大些, 赖敏行就照办。他说材料不包出去,自己进,吃点价差,赖敏行也照办。他说有了 油水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赖敏行点头同意。至于工程质量、工程进度、工程结 算,当然都是他拿主意,所以工程结算老是批不下来,他比赖敏行还着急。他和赖 敏行都是李金龙的人。他也找过李金龙。李金龙绷面子,还是用那句“她又不是我 的小蜜”的话来搪塞。他预备直接找陈艳艳,可脑筋一转,要不得,自己又不是做 这个工程的,凭什么去问?他只有催赖敏行,拿他出气。 赖敏行纳闷,问:“怎么又扯到他们那帮人的事了啊?” “不懂算了!”陶冶自己也是在猜,不便多讲,就打马虎眼说,“你马上去找 老顽童,看他怎么说。他怎么说,你怎么听,不要生气,回来我们再商量。” 赖敏行马上打电话给老顽童,说:“石主任,又在训人啦。” 石惊天笑骂道:“训你个头啊!哥哥一天吃饱了没事干,就晓得训人是不是? 我在忙革命!不像你龟儿一天到晚东游西逛,是他妈个逛逛神!” 二人哈哈一阵笑。 赖敏行说:“只有你才革命啊?我有革命大事找你,中午请你吃忆苦思甜饭。 我开车接你。” 石惊天是个乐天派,喜欢喝点小酒,就答应了,也不管他什么事,就是有什么 烂事也不要紧,二两酒下肚,先把自己灌醉,稀里糊涂,说话不算数。 石惊天乐滋滋的,端个保温茶杯走出办公室,对着远处施工的人吼道:“喂! 怎么不戴安全帽就往洞子钻?出来!出来!还有你!穿双拖鞋往脚手架上爬啥子爬? 滚下来!” 有个年轻人开玩笑说:“石主任,你做那个还不是不爱戴安全帽。” 石惊天骂道:“放你娘的屁!老子冒着生命危险不戴安全帽,还不是为了做你!” 大家哈哈笑翻了天。 这时,手机响了。陈艳艳告诉他赖敏行的事,要他点拨点拨。 石惊天说:“艳艳妹,你又给哥哥下套啊!李金龙晓得了,不把我背骂肿!” 陈艳艳说:“你又不是没被他骂过。” 石惊天问:“你喊他来找我。我怎么跟他说?” 陈艳艳说:“要姐姐教?” “是,你又成姐姐了。艳姐,怎么说?” 陈艳艳笑笑,说:“赖敏行不懂事。你老哥东西多,教他一下,喊他投张总一 票,不然,结算通不过!” 石惊天嘿嘿一笑,说:“艳艳妹,这还要你教?哥哥晓得!” 石惊天放下手机,心想:龟儿子!我说赖敏行今天吃错了药,请我吃饭,原来 是陈艳艳拿赖敏行当猴耍,拿我当枪使! 不一会儿,赖敏行开着三产办的桑塔纳来到三处,接走石惊天,呼呼开到江北 滨江路饮食一条街。 巴州市四季常青,物产丰富,一年四季都在收获,各类动植物产品应有尽有, 以至于巴州人特别讲究饮食。巴州的菜叫川菜,是闻名全国的八大菜系之一。不用 说川菜那些名菜,只说巴州人吃小面,就知道什么叫讲究。 巴州人吃小面,犹如北方人吃馒头,家常便饭。巴州的小面摊遍布全城,大街 小巷,随处可见。你往小面摊一坐。老板问:“红汤还是清汤?”就是放不放海椒。 红汤面的作料有:酱油、味精、猪油、麻油、葱花、蒜泥、榨菜粒、花椒、海椒、 姜水、高汤、莴笋叶、醋。高汤是熬的骨头汤,提味。醋一般不放,自己喜欢自己 加,咸淡不够也是自己加,摆在桌上的,高醋矮酱油。小面用的是水面,比干面入 味。一碗热气腾腾、芳香宜人的小面端上来,不由你慢,三五夹,七八夹,直往嘴 里拈,顷刻告罄,连面汤也不放过,一口而干。于是,全身舒畅,全心满意,脱口 而出:“巴实!好吃!” 当然,小面只是小吃,上不了大雅之堂。要吃大菜,得去巴州城最著名的饮食 四条街,即:江滨路、南滨路、加州花园和直港大道。 赖敏行带石惊天吃饭的地方就在江滨路上。 两人走进“巴渝馆”,在靠窗的小桌落座。赖敏行懂行,也不看菜谱,点了四 个下酒菜:卤鸡杂、火爆腰花、干煸鳝丝、盐水花生,一人一瓶二锅头,二两装的 红星牌。他知道,石惊天不喜欢喝啤酒,不过瘾,老酒罐喜欢老白干。他叫服务小 姐拿两个杯子。石惊天说:“杯子没劲,我们拿瓶吹。”他端起酒瓶说:“石主任, 吹!”两人就碰碰瓶子喝起来。 赖敏行先是东拉西扯说空话,说机关来了两个漂亮的女大学生,他想要一个, 没要到,全被陈艳艳要去了,说是培养公关的,空欢喜一场;又说公司最近要接一 个大工程,这几天,几个工程处主任老是往老总办公室钻,问石惊天,怎么稳坐钓 鱼台,是不是早搞定了。 他这是瞎编,吊石惊天的胃口,拿住他的软肋,让他求他,好说下文。 石惊天是哑巴吃汤圆,心中有数,不咬钩,咧嘴一笑说:“等他几爷子削尖脑 袋钻,我喝茶。” 这话滴水不漏,让赖敏行不好接话。他想了想,说:“当然,你是老革命,到 哪儿都有你的席坐。不像那几个家伙,吃了上顿没下顿,饿得慌。听说那几个工程 处开年就耍起,奖金飞球了!” 这话石惊天爱听。他的工程处有跨年工程,职工有事做,月月有奖金,天下太 平。他说:“不是吹牛,哥哥一天坐在工程处喝茶,公司也要拿工程给我做。懂不 懂?” 赖敏行回答:“不懂。” 石惊天问:“真不懂?” 赖敏行答:“真不懂。” 石惊天得意地一笑,说:“我也不懂。” 二人哈哈大笑。 其实,二人都懂,是在装处。石惊天与老总王望是师兄弟,一起参加工作,一 个师傅带大,关系很好。 二人边喝酒,边聊天,酒意上来了,龙门阵也吹拢了,该说正事了。赖敏行说 :“石哥,兄弟心烦!成霉冬瓜了。陈艳艳那婆娘拿小鞋给我穿,结算卡在她那儿 发霉了也不批,不晓得怎么回事,搞球不懂!” “你也有搞不懂的?莫在哥哥面前叫苦了。哥子也是苦瓜。”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兄弟确实烦!” 石惊天借酒遮脸,说:“那哥哥就教你一招。” 赖敏行暗暗好笑,这娃咬钩了,便急忙答道:“要得。你请说!” “我晓得你在那婆娘身上下了不少工夫,红包也送了,龙虾也请了,好话也说 完了,为啥不中用?不是批你的话,你这是割卵子敬神,两头不讨好!你想想,陈 艳艳图你啥?她有钱有权,才不稀罕你那些。” 赖敏行听话听音,听出点味道了,忙递上一支烟,问:“她图啥子?” 石惊天叼着烟不答话,只是笑。 赖敏行懂事,马上给他点上火,说:“兄弟懂。改天请哥哥泡澡。” 石惊天道:“说那些没用。告诉你,陈艳艳这几天也是心烦意乱。她要帮张成 贵竞选总经理,四处活动,可有人就是不买账!” 赖敏行专心在听,见石惊天点到为止,不说了,心中豁然开朗,懂了,原来是 拉选票,看不出这女人心存远大,帮野老公的死忙!怎么办?顺着说简单,马上表 态支持张成贵,陈艳艳这一关就过去了,可李金龙那里怎么交代?李哥也是开鞋店 的,大鞋小鞋都有;要反起说,石惊天把话带给陈艳艳,陈艳艳不把那结算腰杆上 砍一刀才怪!干脆,什么也别说,回去与陶冶商量。 拿定主意,赖敏行爽朗一笑道:“石哥一言九鼎!谢了!来,把酒干了!我们 吃饭。喂!服务员,快上鸡汤!” 石惊天的脑筋没有赖敏行转得快,正想接着说推荐老总的事,见他突然来个急 刹车,认为他不以为然,心里不舒服,想,你娃东西多,铁心保李金龙,死得早! 石惊天想是这样想,脸上还是笑,说:“谢个屁!拿二锅头打发人,财!” 赖敏行二人出了餐馆,上了桑塔纳。赖敏行说:“下午没事,唱卡拉?” 石惊天不痛快,不想去,说有事,改天玩儿。 赖敏行就开车送他回工程处,然后把车开到三处,钻进陶冶的办公室,把刚才 的事讲了,问他怎么办。陶冶心宽体胖,好瞌睡,这会儿正在行军床上小睡,被吵 醒,睡眼惺忪,问:“你究竟弄清楚没有?老顽童是不是说酒话?” 赖敏行说:“肯定是这个意思!他石惊天屁股一翘,就知道他拉什么屎。” 陶冶坐起来,披上外套,掏出香烟,甩了一支给赖敏行,自己点上,深吸了两 口,吐出一串烟圈,说:“这事麻烦了!李总刚才来了电话,要我们两个明天去南 山,说有个重要聚会。我问有哪些人?他说了一长串,全是兄弟伙。我问啥子事? 他说招兵买马。另外,我估计黄总也有动作。今天上午技术科长陈诚来了,临走跟 我眨眼睛,说黄总要找我。我问啥子事?他说找你就晓得了。明白没有?三边都在 拉我们!成俏货了!” 赖敏行嘿嘿一笑说:“好耍!我们公司成‘三国演义’了。我说,李总是我们 的哥,我们支持他!” 陶冶乜他一眼,说:“结算不搞了?跟你说啊,少了一分钱我都不依!煮熟的 鸭子不准飞!你要乱来,砍掉的钱算你的!” “那怎么要得?!”赖敏行一下站起来,大声说,“说好了二一添作五的!你 改了名字是不是?不叫陶放炮,叫陶放屁!” 二人哈哈大笑。 搞建筑的人肚量大,拿得起,放得下,刚才还日妈日娘的,转过背就勾肩搭背, 两张脸笑烂了,好得不得了。要是在机关学校就不得了了,一个月不说话是轻的, 重的是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所以工地上的人瞧不起机关学校的人,笑他们是 小肚鸡肠,幺手指拇细。机关学校的人瞧不起工地上的人,骂他们不知羞耻,脸皮 厚。 人世间的事,谁也说不清楚。要想说清楚,得看你是谁,说给谁听。对上了就 清楚,对不上就糊涂。清楚不一定好,糊涂不一定不好,得看心态。心态好,清楚 糊涂都好;心态不好,清楚糊涂都不好。 说脸皮厚,一点不过分。赖敏行想了想,马上改口,说:“我该得的钱也是一 分都不能少!跟哪个?还不都是为了找钱。你说跟哪个就跟哪个!管他张哥、李哥、 黄哥!有钱就是大哥!” “既然这样,”陶冶皱皱眉头说,“我们就认不到这么多哥,但也不能得罪这 些哥,不然,我们今后怎么混?要是李哥上去了,说我们吃里爬外,你这个主任, 我这个主任,就当到头了,再翻我们的老账,吃好多,吐好多!” “有道理!你说怎么办?你是陶放炮,就先放炮。你放炮,我付钱,听你的!” “付你个头!我没有钱是不是?懂不懂规矩?洗脚泡澡,小费自了。” 二人又是一阵傻笑。 二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来个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就是先答应 陈艳艳,把结算批下来,再敷衍李金龙和黄青松,当他们的铁杆保皇派,最后怎么 投票,到时候再说,反正选票不记名,鬼知道谁投了谁。 大事搞定,二人轻松加愉快,说是去泡澡。 陶冶钻进桑塔纳副驾座,掉头说:“赖主任,说了这么多,我最喜欢你的一句 话:我放炮,你付钱。到时候我就不客气了啊!” 赖敏行搔搔头,回答:“哥就是哥,说话好听:‘我放炮,你付钱’,兄弟就 不客气了!” 二人狂笑。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有啥好说的?自然是水到渠成。 赖敏行和陶冶找到石惊天。陶冶说:“石大哥,结算的事,李金龙说话等于放 屁,一点也帮不上忙!张总要是帮忙把结算批了,我们听张总的!” 这是在讲条件,有点威吓的意思,表明二人不是软角,不是无条件投降,随便 怎样,也得给点好处。 石惊天懂,说:“你两个的东西烫,没有吃亏的。结算的事,好说好说!你们 先喝茶,我去处理点烂事。龟儿子昨天穿拖鞋上班,喊不听,还狡辩,看老子怎么 弄他!”说完,出去了。 这是石惊天在玩游戏,结算的事,他说了也等于放屁,得找陈艳艳。他走出办 公室,转到屋背后,拿出手机找陈艳艳,简单地说了情况,就直点头,说:“好好, 要得,要得,我也是这样想的。行,行,我懂,我懂!哥哥还要你教?” 打完电话,他背着手,到工地上去转了一圈,这个吼两句,那个吼两句,才慢 吞吞地踱回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他对二人说:“狗日的!老子罚了他一百块钱!你们接着说,刚 才说啥?是不是说基地结算的事?简单!三个字:没问题!我说了算数,批不下来, 找我!” 二人正担心事情要黄,怕石惊天脚底抹油——溜了,忙异口同声地说:“谢了! 谢了!” 石惊天打住他们的话,说:“莫忙谢。你两个油腔滑调,说话算不算数?” 二人同声说:“算数!算数!” 石惊天怕他们打马虎眼,又说:“说白点,你们投不投张成贵的票?” 陶冶拍拍胸膛说:“石哥,你放心。我们保证投他的票!” 第二天,陈艳艳打电话把赖敏行叫到办公室,说:“赖主任,说实话,你这个 结算书毛病多。不过,看在你这个人还懂事的分上,就不打回去重来了,但该砍的, 还是要砍,不能让公司吃亏。你看……” 赖敏行正要接,陈艳艳把手收回去了,放低声音说:“明给你说,有两笔多出 来的十万块钱没有砍,是暂时没砍,看你的表现再说。懂不懂?给——” 赖敏行忙回答:“我懂!我懂!陈科长费心了。改天我好好谢你!” 事后,陈艳艳给张成贵说了。两人一阵窃笑。 他们是管理上的老手,知道只要经营科长签了字,分管领导张成贵签了字,老 总王望的最后签字只是走形式而已。他一天忙得昏头昏脑的,哪有心思细看?就是 细看,也不一定懂,政工出身的干部就是吃这个亏。 世上的事,说简单就简单,说复杂就复杂,得看人。人对了,复杂变简单;人 不对,简单变复杂。 这不,为了拉两张选票,公司的十万块钱飞了。在张成贵、陈艳艳看来,划算, 虽说五万一张贵了点,可没掏自己的腰包;再说,公司这么大,一年进出几个亿, 哪点不漏个百八十万的。在赖敏行、陶冶看来,更划算,天下苹果一样红,哪个当 老总都一样,反正中层干部也是跑腿的,自己的腰包鼓起了才是硬道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