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副书记 第二天,熊雄来到办公室,坐在那里发呆。 他当了十几年保卫科长,又兼了机关党支部书记,又是纪委委员,自然就有了 往上爬的想法,而且想法不大,提个纪委副书记就行了,虽说也是正科级,但有实 权,而王望却不买账,弄得他怨气冲天。现在王望要走,机会来了,要是为李金龙 上台立一功,不是就有搞头了吗? 有了这些想法,熊雄也不发呆了,拿起电话要找两个犯事的人说聊斋。这时, 手机响了,正是要找的人之一刘加庆。 “熊科长,”刘加庆说,“又在抓人啊?” “抓你个头!我一天吃饱了撑得慌是不是?” “你不抓人,闲起无聊。我们陪你玩,要不要得?” “好啊!你娃搞大了是不是?耗子敢来逗猫!叫上毛柏生,到我办公室来蹲起, 快点!” 不一会儿,二人来了。刘加庆人不大,三十多岁,却是个老油条,穿一件花格 子外套,留着小胡子。他长期在工地做工程,黑白两道都懂,算是个小能人。毛柏 生四十来岁,也是搞工程的,出了点质量问题,被贬到机关当公司工会副主席,整 天说牢骚话。 熊雄见二人自投罗网,正好敲打敲打,就笑着说:“你两个不要笑,把你们干 的好事说清楚。” 二人嘻嘻哈哈不说正事,跟他胡扯。 熊雄见吓不了,就抹起脸,说:“你两个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这就去派出所, 把你们的材料提回来,叫你俩爷子哭都哭不出来!” 这一着有点厉害,是熊雄留着的杀手锏,一直没用。二人一听,立刻哑了。他 们那晚去是想偷鸡,但刚要关门,楼下警察来了,便马上慌里慌张地跑下楼,坐在 客厅抽烟。警察虽没拿到他们的现行,也不放过偷鸡未遂者,把他们带到派出所去 做了笔录。如果熊雄要玩真的,他两个跑得脱个鬼! 二人马上笑着说:“要不得!要不得!” 熊雄本来就是心怀鬼胎,没有想过整人,就说:“要不要得,要看你们懂不懂 事?” 二人异口同声:“懂事!懂事!” 熊雄说:“懂事就好办。你们的事,我给李总说了。李总高抬贵手,喊我处理, 外加了一句,只要懂事,内部教育就算了。要是李总喊我去一趟派出所,嘿嘿!你 们晓得是啥结果吧!” 二人又是异口同声:“晓得!晓得!” 正在这时,刘加庆手机响了,是技术科科长陈诚,说黄总安排明天去大隧道工 地,开现场技术交流会,全公司技术干部参加。刘加庆看了一眼毛柏生。毛柏生说 :“我也得了通知,好像是隧道质量的事。” 熊雄说:“你们打的啥算盘?打错了算盘,把李总得罪了,我只好公事公办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不开腔。他们是黄总的得力干将,依靠的是黄总,也事 先斩钉截铁地表态支持黄总,现在要改口,硬是有点说不出来,但尾巴让人家捏着 了,要不改口,怕硬是过不了这一关。熊雄明白,也不着急,跷起二郎腿抽烟喝茶, 让他们去急。 两人想了又想,只得认输。 刘加庆愁眉苦脸,说:“熊科长,我们只好跟你走了。” 毛柏生讪讪一笑,说:“那我们就投李总一票算了!” 从保卫科出来,两人像打了霜的茄子,蔫头蔫脑的,平日闹山麻雀般的打闹声 没有了,只顾埋头走路。他们来到毛柏生的工会办公室,关上门商量。说来说去, 还是两句话,黄总不能得罪,李总也不能得罪。 刘加庆说:“明天去开会,我们不要唱高调。” 毛柏生说:“我们去了,李总肯定有想法。我们去了闷起不说话,黄总肯定也 有想法。我们成了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 刘加庆说:“我们是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 这不怪两人多心。这个公司就是这样,站错了队不要紧,跟错了人才麻烦,就 像男人入错了行,女人嫁错了郎,一辈子都要后悔。他们不是不知道,有个中层干 部,提拔时,是张成贵说了话的,关键时,是李金龙拉了一把的,他就跟他们两个 走,结果是既得罪张,又得罪了李,走不下去了,辞职去基层当工人。 第二天,两人来到大隧道工地,参加现场技术交流会。到会的有十来个人,有 公司副总兼总工黄青松、技术科科长陈诚、总工办主任王中和、质安科科长胡安、 五个工程处的主任工程师。 刘加庆意外地发现两个特殊人物,一个是组织科科长周福,一个是宣传科科长 钱明生,就悄悄问毛柏生:“怪事!他两个政工干部来交流什么技术?” 毛柏生说:“交流杂交技术。” 刘加庆不明白,问:“是不是日本打隧道的最新技术?” 毛柏生说:“是政治思想和工程技术相结合的杂交技术。” 刘加庆恍然大悟,捶了他一拳头,说:“哄娘哄老子。老子捶你!” 其实,这是黄青松的意见,技术干部和政工干部平常缺少沟通,有这个机会大 家碰碰头有好处,另外呢,技术干部的工作也需要得到他们的了解,需要他们宣传。 昨天,黄青松请组织、宣传二科科长时说:“你们去大隧道看看,多宣传宣传。” 两位科长因为工地上没他们多少事,平时很少外出,听了立刻答应了,说: “你们交流技术,我们交流感情。多交流,多交流。” 这二位虽说不是技术干部,却全力拥护黄青松,说他作风正派,党性强,看不 惯张成贵的潜规则和李金龙的歪门邪道。 大隧道工地在风景秀丽的铁山坪,离主城二十公里,一年四季郁郁葱葱,有大 片大片的松林,是巴州城的肺叶。市建设工程公司在这里承接了大隧道工程,工程 造价两个多亿,是市里的重点交通工程。 这个工程最近遇上一点麻烦,接连发生了三次塌方,虽说没死伤人,但进度大 受影响,甲方、监理方提出了意见。 这事归黄总管,有关部门昨天向他汇报了,甲方、监理方的电话也打给他了, 使他非常着急,原因是,这是技术性很强的隧道工程,绝对不能出任何质量问题, 另外,他是全市有名的隧道工程专家,经常到各个施工单位作技术指导,怎么可以 在自己手里出问题呢?所以,今天他就带着全公司的技术干部来到一处隧道工程工 地,一是现场解决问题,二是给大家敲敲警钟,质量问题千万不能大意。 黄青松带着大家进洞认真察看了一阵,又把大家集中在会议室讨论了半天,当 场制定出了整改措施。 事情完了,也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大家都说难得到这儿来一趟,明天又是周末 假,要求一处的主人家请他们到山上去玩一玩儿。 一处主任工程师卢飞马上说:“这还用说?我早就安排好了。走!我们上山!” 一处主任石惊天休假去了,副主任钟宏伟出差去了,只有主任工程师卢飞在, 自然成了主人家。别看卢飞大学本科毕业不久,年纪轻轻,戴副眼镜,身体单薄, 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书生模样,但在待人接物搞应酬方面,却是高手,是真格的社 会大学本科毕业生。 卢飞在山上松林深处找了一家农家乐,环境优美,空气清新。他早早吩咐老板 杀了一头野猪、五只野鸡,昨天就在山下买了四瓶五粮液带上山,亲自定了十间房, 一律新换了床单被盖,又安排了几个会喝酒应酬的女职工上山,甚至还问清楚了晚 上的余兴。 十来个人,乘七八辆小车,沿林间公路蜿蜒而上。 卢飞会办事,安排几位女士提前来到农家乐,落实接待的事情。这会儿,她们 远远见大家来了,就在大门口迎着,把众人直接带进餐厅。不早不晚,一桌喷香的 野味刚刚上齐。 卢飞端起酒杯,站起身,说:“今天阎王不在,我这个小鬼当家。来!我代表 一处全体职工敬黄总和各位领导一杯,祝大家身体健康,幸福愉快!” 大家端杯喝酒,七嘴八舌说谢了谢了。 技术科科长陈诚好开玩笑,说:“卢飞,你这杯酒不作数。屁股一抬,喝了重 来!” 卢飞回答:“陈科长,这你就不懂了。屁股一动,表示尊重。” 大家哈哈大笑。 黄青松站起身,说:“我也来个尊重,敬大家一杯!感谢各位的支持!” 大家纷纷起身端杯喝酒。 照规矩,主人家敬了,主持人敬了,大家就随意喝起来。虽说这一桌多是技术 干部、知识分子,似乎应当斯斯文文,你请,我请。其实不然,在工地上蹲久了, 他们多多少少学会了粗鲁豪爽,如果谁说话不带把子,还要轻言轻语的,会被人笑 话是娘娘腔,阴阳人,没变全。于是,酒桌上大家粗声说话,大声骂人,还乱七八 糟开玩笑。 卢飞是从农村来的,从小就学会喝酒划拳,算是久经(酒精)锻炼了,以至于 进城好些年了,还是讨厌喝啤酒,说胀肚子,习惯大碗喝白酒。 他对身旁坐的五处副主任刘加庆说:“刘哥,我们来杯满的。” 刘加庆有心事,正在发呆,忙说:“卢工,你一上来就认得我啊?找他们整啊!” 卢飞说:“路见不平一声吼,你不喝酒谁喝酒?” 刘加庆笑了,说:“说不赢你。我喝,我喝。” 卢飞顺座位一一敬酒,人家能喝的,就说“感情深,一口吞”;人家不能喝的, 就说“危难时刻显身手,我喝一杯,你喝一口”;遇到跟他较劲的,就说“东风吹, 战鼓擂,今天喝酒谁怕谁”;遇到年轻的,就说“不会喝酒,前途没有,一喝九两, 重点培养”,说得大家哈哈笑,酒兴大发,个个喝得像红脸关公,还语无伦次地大 叫:“喝啊!整啊!满啊!干啊!” 这还是第一轮轰炸。接下来,几位女士上场。 一位女士走到黄青松身边,端起一杯酒,说:“领导在上我在下,你说来几下 就几下。” 黄总已经喝了好几杯,有点二昏二昏的了,说:“我在上,你在下,你说几下 就几下。” 大家听了,又是一阵笑。 其他几位女士纷纷给大家敬酒,喝得个个笑得阳光灿烂,喜气洋洋,又醉得个 个东倒西歪。 这是第二轮轰炸。接下来,分南北派划拳。 一处的人一边,机关的人一边,各出四个人。酒司令是黄总。他先倒四杯酒摆 在那儿,谁输谁喝。 一处打头阵的是卢飞。他挑了机关的组织科科长周福。 周福是转业军人,在西藏当了十七年兵,转业时是营长,也是个好酒量。 周福说:“我晓得,卢飞这是睡觉吃柿子——专拣软的捏。” 卢飞说:“周科长是酒仙。我是鸡蛋碰石头!来,请就请!哥俩好是好热闹! 一根扁担两头翘!四季发财人人笑!八个牙奴鬼在叫!七个巧巧人人要!刘关张是 去撒尿!” 大家听了哈哈大笑,有弯腰的、有喷饭的、有大叫的、有拍手的、有流泪的, 仿佛个个都喝了笑罗汉的尿,就知道笑。周科长先还在认真出拳,后来忍不住也在 笑,出不了拳了,而卢飞二麻二麻的,闭着眼睛还在唱,逗得他尖声大笑。 卢飞睁开眼睛,说:“你输了!喝酒!” 黄总止住笑,说:“你出的几?人家出的几?你看清楚没有?” 卢飞说:“我喊的三,出的三。周科长,你出的啥?不准赖啊。” 刘加庆说:“人家周科长笑都来不及,哪里还在出拳?” 卢飞说:“酒司令,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喊三出三,他不出拳就是零,是我 赢了啊!” 周福不认输,说:“你喊的刘关张是去撒尿,是喊的三啊?哪本书上这样写的? 明明算是喊六嘛。” 陈诚说:“对!刘就是六!吃包子了。罚酒!罚酒!” 大家也七嘴八舌起哄,要卢飞喝酒。 卢飞讪讪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赢酒 变输酒,你说苦不苦?” 大家笑开了花。 这一桌酒吃了三个小时。 黄总原本打算中午吃饭少喝酒,下午准备再说说隧道工程质量问题,没想到被 卢飞这么一唱,大家都喝麻了,自己也喝多了,只得改变主意,吃完饭都去睡觉, 睡醒了,先莫摸牌,大家聚一聚,晚饭后大家再去砌长城,反正今晚住在这儿。 黄总躺在床上,虽说酒意矇眬,却是辗转难眠,头脑里尽是张成贵和李金龙, 像盏走马灯似的,晃来晃去。说实话,自己正规大学毕业,学的又是正对口的建筑 专业,又在市建设工程公司摸爬滚打二十多年,哪样工作不是拿得起,放得下的, 为啥王望要走,不直接任命自己为老总? 再说,他张成贵一个小学肄业生,不就是在工地上多吃了几天灰尘吗?能管理 这么大个公司吗?不是瞧不起他,看不看得懂图纸?懂不懂力学?他是社会大学博 士,黑白两道都懂,阿谀奉承更懂,精通潜规则,擅长桌下功夫,自己望尘莫及, 但这些能拿到桌面上来说吗?未必上级也认可这一套。 再说他李金龙,比张成贵还不如,不就是凭三寸不烂之舌,口吐莲花吗?要理 论没理论,要经验没经验,要关系倒是有,不过,尽是些吃吃喝喝的猪朋狗友,拉 帮结派的死兄弟伙,有几个拿得上桌面的?狗肉不上桌,还浑想当老总,也不撒泡 尿照照自己,是不是老总的样。 黄青松这样翻过去覆过来地想,越想越觉得参加这次老总竞争是对的,就是要 用竞争来抵制他们的潜规则和乱分包,就是不允许他们肆无忌惮地搞不正之风! 黄青松起身出门,一眼看见卢飞,正和那几个女职工在小院的石凳上说聊斋, 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卢飞确实懂事,早就坐在这儿等候黄总,怕他有啥事招呼。 他见黄总出门,急忙站起身迎上去,说:“黄总,这山背后有个神仙洞,太上老君 在这儿炼过仙丹。她们几个不相信,说我吹聊斋。你是专家,你来评判。” 卢飞的两句话就把黄青松的郁闷解开了。 黄青松和他们去了后山,看了神仙洞,游览了满山的郁郁葱葱和五彩缤纷,心 情豁然开朗,脱口而言: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回到农家乐,叫卢飞把大家喊到会议室。 陈诚见大家到齐了,就说:“今天,黄总安排我们到山上来玩,是看我们工作 累了。大家就好好玩儿,晚上还有节目,我们卢地主安排的。”说完,陈诚用眼神 示意了卢飞一下。 卢飞明白,一笑,说:“我该尽地主之谊。大家随意啊!黄总那天给我讲,要 好好安排,要让大家高兴。我想,领导这样关心我们,我们也该为领导出点力。这 次推荐会,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黄总丢面子!” 中午喝酒的时候,陈诚悄悄给他递了点子,要他下午聚会时带个头,提一提推 荐会的事。卢飞明白,黄总要是上去了,他就不是工程处的第三把手了,当个工程 处主任,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就开了第一炮。 卢飞这一说,正说到大家的心里,就纷纷说起这事来。 黄青松一看话题扯到老总推荐会上了,晓得是陈诚和卢飞在搞鬼,就大声说: “陈诚、卢飞,你们把话题扯到哪儿去了?大家聚一聚是交流一下工作的嘛。” 陈诚、卢飞,还有很多人一起闹起来,七嘴八舌地说: “推荐会是公司的大事!我们有发言权!” “张总、李总拉帮结派。我们看不惯!” “我们要推黄总!推黄总!” 黄青松一阵笑,招呼大家安静,说:“我一张嘴巴说不赢你们。天要下雨那就 下吧。不过我得先说两句,免得大家误会。我黄青松是技术干部,当副总已经是勉 为其难了,没有想过老总的位置。我这样说,有人要朝我吐口水了,说我言行不一, 又说没想过,又要参加竞争。我要解释一下。我参加竞争是因为看不惯公司的歪风 邪气,看不惯那些搞潜规则的事!我先说个大话,要是我当了老总,我就不相信国 企只有靠潜规则吃饭,我就要把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统统反掉!” 大家拍手叫好。 组织科科长周福说:“黄总无论从思想、技术、作风、人品来说,都是相当好 的,是我们学习的楷模。这次推荐会,本来大家应当出以公心,可有的人却拉帮结 派,搞小动作。他们搞,我们不搞,就要吃亏。我们就是要旗帜鲜明地支持黄总!” 周科长说这样的话,显然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有点破釜沉舟的味道,因为组织 科长的影响很大,管干部的嘛,人家会跟着你走,而且一旦不如意,不要说提拔了, 怕连组织科长的乌纱帽也要飞。 果然,大家见组织科长这么一说,胆子都大了,纷纷表态支持黄青松。 宣传科科长钱明生一贯紧跟组织科长,说:“我赞成周科长的意见。新老总事 关公司生死存亡的大事,必须由黄总这样的人来当,公司才有希望。” 其他几个人,比如技术科科长陈诚、总工办主任王中和、质安科科长胡安和几 个处的主任工程师,不太同意正规不正规之说,搞实际工作不能千篇一律照本宣科, 就得讲实际,但他们都是正规高考出来的秀才,自然晓得求同存异的道理,也就违 心地说起正规不正规来。 陈诚说:“周科长和钱科长说得好,我拥护。我们这样一个大公司,就是要正 规,就是要有一个正规的老总。” 黄青松听了觉得别扭,什么叫正规老总?有这么说的吗?但一时又想不出更好 的说法,就说:“现在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很难说清啥叫正规不正规,莫要自己 把自己的手脚捆绑死了,还是说能不能驾驭市场的话比较好。” 组织科周科长、宣传科钱科长、技术科陈科长马上转弯,赞同黄总的说法,说 黄总驾驭市场能力强。 大家说了好一阵,发现五处副主任刘加庆、工会副主席毛柏生一言未发,坐在 一边咬耳朵。陈科长同二人很熟,也晓得一点他们偷鸡的事,就笑着对他们说: “你们的悄悄话说大声点。我们也听一听。” 刘加庆有点脸红,急忙说:“我推荐黄总,不推荐别人。” 毛柏生也说:“我推荐黄总,不推荐别人。” 周福一听就觉得两人的话有问题,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不推荐别人, 说明想过推荐别人了,但又不好直接点穿,就转而说偷鸡的事:“我晓得,保卫科 科长熊雄找过你们,稳不住了是不是?你两个不是雄鸡公吗?上墙揭瓦的胆子到哪 儿去了?实话告诉你们,你们那点儿破事早了了,各自把心放端正。” 两人一听,喜出望外,异口同声,问:“哄我们是不是?” “哄你们干啥?”周科长说,“这事我还不清楚?我们组织科是干啥的?你们 一百个放心好了!” 刘加庆长出一口气,破愁为笑,说:“周科长,你早点告诉我嘛!害得我野猪 肉也没吃清楚,不晓得是个啥味道!不行!卢飞,今晚上你得再弄点野猪肉来!” 大家笑了,说你这娃农奴翻身就想吃肉,天生一张福喜嘴,又说他是假天棒, 真虚哥。 周福说:“你们还嫌晚!不是看在黄总的面上,我让你们急得跳长江!黄总, 我这是不是叫不正规?” 黄总哈哈大笑。 卢飞问:“熊雄找你们说啥?是不是拉你们的壮丁?” 刘加庆说:“这个你们也晓得?真是隔墙有耳。他是李金龙那一保的副保长, 威吓我们,要我们投李金龙的票,不然,要这样那样弄我们。我们没有理他那一套 啊!毛柏生,你说是不是?” 刘加庆说谎脸都不红,比毛柏生老到。毛柏生正在犯愁,不晓得如何自圆其说, 见刘加庆大言不惭,一边自叹不如,一边回答:“我们没有理他!” 大家笑了,笑里含着谁相信你们的鬼话的讥讽,也含有回头是岸的赞许,更多 的是我们差点丢了两票的高兴。不过,刘加庆和毛柏生的笑有些勉强,含着几分侥 幸、几分尴尬,这边算是说好了,那边又该怎么说? 宣传科钱科长见周福和卢飞把好话都说得差不多了,心想,自己又不是哑巴, 不会说几句好听的?就大声说:“各位,我们还有一件大事没有说。我们现在究竟 有了好多票?能不能压倒他两个?” 这一说引起大家的重视,纷纷数起人头来。数过去,数过来,大概只有十票稳 当。 钱科长说:“我了解,张总和李总每人都有十三四张票了,我们得再拉三四张 才行。大家想一想,还有哪些票?” 钱科长一下子掌控了会场,俨然成了主持人,以至于大家的眼光都看着他。 周科长和卢工程师有些不服钱科长这包药,但一时又没有现成的人选,只好相 互挤眉弄眼不说话,等钱科长拿不出高招时再说。哪知钱科长没等大家说话,自问 自答,说:“周科长和我一直有个想法,要大力加强党支部组织建设,要尽可能配 备专职党支部书记,党委和彭书记是同意了的,下周就要落实。这里面要产生三个 新的支部副书记。周科长已找他们谈了话。我的想法是,把这三个人拉过来。” 组织科科长听了说:“有这么回事,下周宣布。” 黄总也是党委委员,晓得这事,但既不会先说,也不会跟着说,只是笑了笑, 说:“有人瞧不起我们政工干部,说他们只会耍嘴皮子。错!大错!我们搞工程技 术的,一定要同政工干部搞好关系。有人说,今天开技术交流会,为啥请了组织科 长和宣传科长,现在明白没有?昨天,周科长、钱科长跟我说,你们交流技术,我 们交流感情,多交流。说得好!我赞成!今后我们就是要多交流。” 卢飞毕竟年轻,说:“好事!好事!那就请周科长、钱科长做做工作,我们不 就多了三票了吗?” 陈诚也说:“这回看周科长、钱科长的了。” 其他人也附和,叫他们一定要做好工作,把这三票抓稳。 周科长被逼上梁山,心里直骂钱明生多事,挖好坑让自己跳,但已经骑虎难下, 只好唯唯诺诺,说:“尽力而为,尽力而为。” 大家因为有了这三票,都兴奋起来,好像老总已经稳稳当当是黄青松了,就七 嘴八舌地乱说起来,很快就说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卢飞安排的晚餐别有风味,红苕稀饭配青菜煎饼,外加几样可口清爽的小菜。 大家吃了,人人都说舒服舒服。 吃完饭,卢飞招呼大家打麻将。两桌人,一直打到深夜十二点。夜宵是一人一 桶方便面。然后,卢飞又引大家去洗脚,说:“各位领导,脚钱我出,小费自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