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轨换型 花开两朵,回头说鲁一犁。 鲁从光全家去了深圳,几万元钱本钱的商店,仰给了鲁一犁。“一心无二用”, 要经商就不能务农。鲁一犁只好辞掉“组长”(即“改革”前的“队长”)职务, 并且,将16亩田地退了出去。 这个商店,以前一直没有店名,鲁一犁认为这不妥当。“这不妥当”的话,他 曾在鲁从光面前说过,没起作用。现在,自己是商店的主人了,也就有权纠正这 “不妥当”了。他到商店做的第一宗事,就是将商店取名为“荣华供销社”。(“ 荣华”是他与杨珍珠结婚时,家族“贺号”时送的“号”。)“荣华供销社”的布 标,很快就上了墙。有人说这“供销社”与农业社时期的“供销合作社”无区别, 是名称袭用,没意思,建议取名为“荣华商行”,而鲁一犁则一笑了之。 自家人具体分工,全凭鲁一犁一句话:宰猪、卖肉,仍是鲁从谷的事;坐商店 是杨珍珠和顺喜的事;采购、送货、收账,是鲁一犁自己的事。 第一天经商,人家称呼鲁一犁为“老板”,鲁一犁很反感,他认为这个称谓是 旧社会的东西,不能用于新中国,于是,专门跑到制名片的处所,为自己制了一盒 “荣华供销社主任鲁一犁”名片(百片装),每个职工发一张,并且,每到一个新 客户面前,未开口,先递名片。于是,职工和客户,都称呼鲁一犁为“鲁主任”。 后来,乡村一些干部也呼他“鲁主任”。 这干部们呼鲁一犁为“鲁主任”,鲁一犁认为是领导者对他的反“老板”观念 的肯定,即“官方的肯定”,因而,有了慰藉。——做事必须符合上级要求,即必 须获得“官方的肯定”,是他自解放至今几十年时光里的一大嗜好。 猪鸡经几个月长大处理后,鲁一犁不再一日三遭地往家中跑,他将侧门钉死, 将大门锁上双道大铁锁,而开始在商店长期安身。 这夜,鲁一犁才躺到床上,便产生了一种想法: “我们算是彻底摒弃了‘农民’身份,我们都成了地地道道的‘商人’!虽然 户口性质未改,迟早总得改。那电视讲座不是在讲‘农村人口城市化’么;三十年 前,中央不是提出了‘工业国’的构想么,不是要使农民变成工人么!看形势,现 在是‘农转非’的历史大潮流的前期了。 “其实,政府不搞‘农转非’,并不影响与妨碍我鲁一犁一大家子人的‘非农 ’性质。‘非农’性质当然由内容决定,由实际从事的事业决定,而不是由那‘户 口本’之形式决定。‘户口本’并不保佑某人生活得好,只这具体的经商,才使我 们生活富裕。 “我家这些进步,当然得力于‘改革、开放’政策,而非因自己有了更加努力 奋斗的精神。 “‘进步’,显然是‘全社会’性质的。最显著的处所,有两点。一是要买什 么,就有什么;要买几多,就有几多。不似以前买东西受‘票’限量受‘站队’约 束从而承受‘后到的也许冇得’之精神压迫。二是公路由国家出钱修好了,路上的 车一年比一年多,大家上金牛街都搭车,冇得哪个在乎块把钱车费。这车费可买3 斤谷,有一年两角五分一个劳动日,3 斤谷两角七,所以,这上金牛街为免个多钟 头的步行所费的钱于那时需苦干一天多(十几个钟头)挣回,而改革头年的工分值 也只值10斤谷,即3 斤谷的钱也是需要苦做四个钟头挣回,而眼下不在乎3 斤谷的 钱,就说明现在的社会比那时明显地进步了。物质文明进步了。 “‘富强’,‘富强’,既‘富’必‘强’,‘民富国强’,——人民都富有, 国家必强大!人民巴望‘国强’,国强则人民过得太平……” 鲁一犁过度兴奋,直到鸡叫头遍才安眠。 再日,鲁一犁将头夜的想法,说与鲁从谷,末了,说: “前不久,有人说‘各人把自己的事情办好了,那么,国家的事情也就办好了 ’。这话,正合我的心思:‘国’由‘家’组成,各家都富有了,何愁国不强;所 有的家越富,那么,国便越强!而世界上所有的家与国都富强了,则‘掠夺’之丑 行便自然绝迹;整个人间,就是和睦与太平的了!故此,我认为我当带领你们目无 旁顾地朝前闯,努力于‘发富’,而使这个大家庭更加富裕!” 鲁从谷说:“爷所说这些,是对‘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最恰当的诠释!” 历八年,有了10多万元钱存款。鲁一犁便将屠坊肉铺改盖成连五间两层楼。二 楼住自家人及两位小姐;底层全部用于开商场,卖烟、酒、副食、干货、化妆品, 卖油、盐、酱、醋、茶,卖化肥、农药、种子、农膜、粪桶、箢箕与锹铲,卖鞋、 袜、时装、毛绒、针、线,卖速效伤风胶囊、狗皮膏药,卖笔、墨、纸张、蓝球、 足球、羽毛球,卖童车、童床、布娃娃,卖电扇、灯泡、电饭煲,卖锅、碗、汤罐、 炖钵、烘炉、煤气灶、煤气罐代灌煤气,卖自行车轮胎并带经营轮胎加气业务。而 且,门侧挂了“公共电话”牌。单“话费”一项,平均每天净落四元多钱,推算一 年赚一千五,相当于种20亩田的纯利比退出的16亩多四亩! 原商店及住房,改卖肉、卖鱼、卖蔬菜和住男长工,店后围院伴厨房扩设猪圈、 杀猪棚。 已经是“十八般武艺,件件开通”。 业务拓展,资金周转困难,鲁一犁便向女儿借,借得三万,仍不够,向深圳打 电话,汇回10万,足够了,便有经济能力将“赊账”业务发展到十几里外,凡是认 识的人,都可赊购化肥、农药、种子等大宗商品,待有了肥猪出栏拿猪抵账,以车 辆送货到门口,以车辆接收肥猪不需卖猪人费时、费力。 现在,“卖猪难”。谁都想与鲁一犁这个屠宰专业户建立关系、发展关系。现 在,“假货多”。鲁一犁商店无假货,让人放心,远近十几里的人几乎都到他这里 购谷种、买化肥与农药。做屋之前一年赚一万多,做了屋一个月便盈利四千元。 一切之一切,都靠年过花甲的鲁一犁操持,鲁从谷只有做长工的用。顺喜稍微 灵活点儿,商场的事就全由她把持。六十多岁的杨珍珠已不顶大用,只能够帮忙收 货与看场、做饭、搞卫生。 这天,鲁一犁于鲁从谷面前发脾气曰: “不论么事都靠老子!有朝一日,老子死了,你这摊子么办?” “我的老子升仙了,有我的儿子接班。‘成为社会主义大资本家’的希望,就 寄托在第三代人身上!” 逍遥自在得很!鲁一犁默念道。 “‘大资本家’,狗屌×的!真正的剥削者,就是鲁从谷!有朝一日,这里的 一切财产,非鲁从谷莫属!”鲁一犁忽然想道。他是被鲁从谷的不在乎的态度,逍 遥自在的语言刺痛了心之后个多小时,于晚餐喝酒时,才有了这顿悟。 鲁一犁越想越气愤,索性喝个大醉,只想明日大睡一日,由他鲁从谷去处理日 常事务。 再日上午,鲁一犁果然赖床不起。九时都过了,不见楼上有动静,杨珍珠急了 :头日收购的九头大肥猪,计划好了要在这上午送到乡食品所的屠场去,却不送, 怎么行呢?自家消耗不了这么多啊!她上楼唤老头儿: “你爷哟,你爷!还冇睏够吗?快10点钟了,那些猪,还不送走?” 鲁一犁心中有数,盘算过了:鲁从谷卖肉的生意已经忙过了,他完全可以去交 猪。待猪上了车他才走人,将猪过了磅就搭顺便车转身,而由司机去结账,总共只 费得个把钟头。这个把钟头内,只有两三个顾客买肉,可以安排卖鱼卖菜的代理一 下。因而,杨氏唤,他不理睬,唤多了,便回应道:“老了。头昏,头痛。” “头痛肚子痛”是历来为医生所难把持的病。在农业社时,社员太累了想休息 不得休息,便说“头痛”或“肚子痛”,去找医生开药开休息证明,医生拿脉拿听 诊器忙乎一阵,最终还得开休假证明与开药,而社员拿了药单说钱不够不领药只领 休假证明。眼下,这老头谓头痛,杨珍珠因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农业社”的装病 情景,便以为“老头儿头痛是假的”。但是,她忽然因老头儿的根根白发而生发了 怜悯之心,便侧坐于床沿上,伸手顺抚了那粗硬的短发,而心中说:真老了,是真 头昏、头痛。一生冇懒过啊! 稍后,杨珍珠低声地对老头儿说:“好好地睏一觉。过一阵,我用冰糖蒸碗莲 籽桂圆肉给你送来。”言毕,缓缓起身,轻步离开卧室。 杨珍珠出去不久,鲁一犁便听到车库有了响动,有了车的发动声、走动声;有 了猪叫声;有了车上路声,车走了。他料知鲁从谷跟车走了,可放心了,黎明时分 就已提起的心,放了下来,便真要“好好地睏一觉”了,也就安然入睡了。 鲁一犁醒来,只见床对面的大挂钟已是下午两点整,便翻身下床,同时,叹曰 :“时间过得真快!” 楼上有了响动,杨珍珠知老头儿已经起床,便端了早已蒸好的补品上了楼。鲁 一犁于卫生间洗刷完毕而进卧室,见杨珍珠坐在床沿上,便说:“今日,太睏过头 了!” “不。累了,是该好好歇歇。” “你的眼睛,么样红肿了?哭了?怪我睏懒觉?” “不,不,不怪你睏。我是想到你太累,才……”杨珍珠又流泪了。几个钟头 内,她探视了三次,次次只见老头儿睡得深沉,情知是“太累,太累”。 鲁一犁见了泪,先是一愣,而后,摆摆头,安慰道: “不累,不累!冇得事,冇得事!” 杨氏擦尽了泪,起身端起碗,舀了一调羹汤,送入鲁一犁口中。喝过三口,鲁 一犁捧了碗,也喂他人。杨氏只尝一口,便下了楼。 之后,鲁一犁下了楼。 因习惯使然,鲁一犁于商场、菜场、后院、车库,都转了转,而后,急步回商 店,问杨氏: “从谷在屋里,是哪个跟车送化肥了呢?” “还能有哪个呢?”杨珍珠略显骄傲地反问道。 鲁一犁摸摸下巴,之后,自言自语道:“都在家嘛。” “伊,人家打我!”十一岁的小孙儿鲁友智喊叫着经鲁一犁杨珍珠面前跑向顺 喜。因而,鲁一犁联想到了这一房的才十二岁多的大孙儿友礼,于是,惊问道: “莫非是友礼押车了?” 杨珍珠含笑着,略点了点头。上午“交猪”的人,就是友礼。 “鲁从谷个狗屌×的!”鲁一犁陡然骂道,随之急转身,往门外急走。杨氏随 后紧跟几步,揪住鲁一犁,她料知鲁一犁是要去菜场收拾鲁从谷。鲁一犁吼杨氏道 :“放手,放手,你给我放手!” 菜场那边听到老头的吼叫,便有人出门探望,见是两位老前辈在“打架”,急 忙告知鲁从谷,鲁从谷便冲出,瞬间跑到了两位老人的跟前,未立稳脚跟,便被老 父甩了两耳巴,中了一耳巴;后头一耳巴被老娘以脑袋挡了老父的前臂,而巴掌欲 上耳朵,未上耳朵。这一挡,就挡出了大乱子: 六十五岁的杨氏被撞昏了头,溜到了地面上; 六十六岁的鲁一犁的前臂发生了严重骨折! 自己痛得无奈,鲁一犁顾不上,只蹲下身子急呼: “你伊,你伊呀——!” 受“孝心”驱使,鲁从谷急忙给区医院挂了急救电话。约30里路,全新的柏油 公路,不消一刻钟,救护车呼啸着飞到了鲁从谷的门前。这时,杨珍珠已经苏醒, 神志恢复正常,她不愿去住院白费钱。鲁一犁只想请郎中上门治骨折,郎中要的钱 少,效果也好,但他不能说,要是说了,老妻更是不愿去医院。他希望老妻能去医 院检查;有么碍,及时治理,免患后遗症。 瘦弱的杨珍珠并不知道鲁一犁的手臂发生了骨折,当鲁从谷不由分说托起她要 往车内送时,她急忙去抓鲁一犁的手臂,同时说:“你爷,不能啦——” 杨氏这一抓,正抓中鲁一犁怀中的痛手,鲁一犁低沉地“哎”了一声,“哟” 字没放出,就痛得昏死在地上。 在鲁从谷惊恐发呆之际,杨氏挣脱了鲁从谷的把持,急忙蹲到鲁一犁的身边, 轻抚着已经肿胀的手臂,同时急唤道: “你爷,你爷!” 叫过两声,她转头朝车哭喊道: “快来呀——!” 鲁从谷搂起鲁一犁上躯,杨氏、顺喜和小姐们抬了鲁一犁的双腿双脚,往车上 送。男长工也赶到了,先上车去,接了鲁一犁上躯。也真是人多好做事,在极短的 时间内,救护车得以返程了。临启程,随车医师为伤者实施了镇痛抗休克应急治疗。 鲁一犁做过手术,杨珍珠做过检查,住过几天医院,结账两千余元。 “自解放至七五年计26年,才勉强积蓄到这么两千多块钱。这损失,真是不应 该有的!”鲁一犁十分内疚地默念道。他后悔不该在家庭内在父子兄弟之间论什么 “剥削”与“被剥削”,不该装死埋活嚷什么“头昏头痛”,不该以封建的“家长” 特权打近四十岁的儿子,不该只相信自己的能耐不相信别人不相信孙儿友礼的能力。 继而,想:这几天不在商店,商店里跑进跑出的事情,还不是靠友礼!他是“初一” 学生啊,应该能够做好这些事情。进而,想:偏偏那天是星期天,不然不会轮到他 过早地做这些事情……这伢将来是做生意的料,只跟着跑一个暑假,差不多把人眼 都跑熟了,记性真好。这记性就是不愿花在读书头上。要不是说让他在学校长几年 回接班,这“初一”的门,他是死活不肯进。他老子说“希望就寄托在第三代人身 上”,不无道理,这既是一句实在话,也是欣慰话,怎能认为是“逍遥自在”呢? 作为人父,本该希望儿子生活得逍遥自在,而不是如牛似马,终生受累! 鲁一犁想到此,不免长吁短叹。 杨珍珠十分谨慎地护着鲁一犁的有着伤痛吊了绷带的右手。一会儿,两位老人 上了长途客车。冤枉丢了两千多块钱,杨珍珠不发表任何意见,不想与老头子做什 么思想交流,没什么可以交流,说一千道一万是老头子错,没必要给他指出错误希 望改正错误重新做人,更没必要给他平反昭雪说不是他错是儿错孙错。她只不作声。 她不因需26年辛劳才能积蓄到的两千多块钱于瞬间成了别人囊中物而悲哀。交过车 费后,杨珍珠无意地将视线射向窗外,漫无目标地扫荡着。一会儿,她的脑袋,也 伸到了窗外。 “你伊,坐车不能把头伸出窗外。”鲁一犁低声地对妻说。“你这样,太危险! 望么什呢?” “我好想再看看我们在二十几年前筢过松毛、捡过树根的处所。我好想去那里 走走,坐坐。真的,好想!”杨氏激动而高声地说。“么样还是一些荒山呢?离鲁 区长的塆下,还有几远呢?鲁区长真是个好人!” “你伊呀——!”鲁一犁的声音,略带哽咽了。 “你爷!么样了?”杨珍珠将视野移到鲁一犁身上,温柔地说:“啊——,好 痛吧?肯定好痛!么办呢,我又不能替你痛,要是能,我真情愿替替你!” 杨珍珠说话,根本不能够如鲁一犁那样低声细气。她认为鲁一犁实在太痛,痛 得连说话都冇得了精神。车上有好多女人,她们那松弛着、懈怠着而处于休息状态 的神经被杨珍珠“吵”得紧张了起来。“女人妒忌心强”,但没谁妒忌杨珍珠,大 家都朝杨珍珠投来友好的目光。 鲁一犁抬起左臂,以袖衫轻揉了眼眶,将欲出未出的泪水给蘸干,之后,想: 人的一生,只要是积极奋斗的一生,便是瑰丽多彩的!即使有过艰难苦楚,也 决非不堪回首!设若没有艰难的“长征”,就没有光辉灿烂的新中国;没有前几个 五年的艰苦奋斗奠基,便没有繁荣富强的今天!正因为今日靠了昨日是不争的事实, 我鲁一犁一经杨珍珠提及往日的经历,现在也是激情满怀! 那是艰难的生活,是毫无疑义的困难阶段,但于精神方面,那也是具新中国文 明特征的时代啊,或者说,今天的精神文明,成熟于那个阶段!那时,人们普遍有 着积极向上的精神,道不拾遗,夜不闭户,根本就没有因物质利益的得失而父子兄 弟相互怨恨的事情!鲁区长与我们是隔了几十代的兄弟,他当时不但不回避我们沾 光,反而主动花掉一个月的工资款待我们!那体现的与其说是“兄弟情”,不如说 是“官民鱼水情”!他是实实在在地有着崇高的思想境界啊,酒席之间,言之所及, 使你感觉到的尽是政府的温暖,而非宗族意识!所以,杨珍珠第二日说:“区长是 在拿自家的东西,为国家做人情!” 我们的社会,毕竟需要一种具有特征的精神状态,来区别于“封建社会”,与 “资本主义社会”!虽然目前社会的经济基础之经济活动,是与世界上各种社会形 态国家之经济活动接轨的,但是,上头还是强调“五讲四美”诸精神文明之社会特 征的! 然而,我鲁一犁却抛弃了诸精神文明准则,而将“钱”代替一切,——曾经的 高尚者,蜕变成了“钱”的奴隶!以致为了钱财,不顾四十年的父子若兄弟的深情, 而第一次打了儿,并且,反而打丢了需用二十六年辛劳才能聚到的两千多块钱! 啊——,“钱代替一切”之无形意识所造成的有形恶果,总算撞醒了我鲁一犁! 我鲁一犁的思想、意识,将向正轨回归…… 车停稳了,鲁一犁该下车了,可他的整个身心,还沉浸在思想的海洋里,从而, 对于“下车”,毫无意识。所幸杨珍珠此刻在陪伴,她起身扶起了老头儿。 鲁一犁几天没在商店,商店这块地球,照样正常运转。只可惜鲁友礼未能上学。 再日,该友礼去上学了,友礼却不去,说已向老师和校长说过不再上学的话。 鲁一犁说九义务教育,家长有相应义务。 鲁友礼则说打死我也不去上学。 鲁一犁说真不去,肯定要打。 鲁友礼说已打丢两千多再打就是两万多你打我跑你得去省报中央报登寻人启事 也许两万多还不够不信你试一试! 鲁一犁又烦了,转身朝菜场喊: “鲁从谷个狗屌×的,你跟老子过来!” 鲁从谷个纯孝子的样,毕恭毕敬地站到鲁一犁面前,低声地问: “有么事吧,爷。” “你这个崽反了,该么样?” “么样反了呢?” “不听话,死活不上学!” “不上就不上吧,爷。” “你是这样为儿子负责?” “想当年,我哥小学冇毕业就不肯上学了,你不是也依了?你自家于童年不是 比他更小就走向了社会?” “时代不同!” “么样叫做‘时代不同’呢?过去和现在,不都是要靠实实在在的努力奋斗而 从根本上解决穿衣吃饭的问题么!” “你个狗屌×的!老子送你读十几年书,你别事不屌效,咬筋错骨倒是算得八 个!是这样怄老子,老子还能在这里呆下去?老子决不再管你们的事,老子走!” “‘走’没必要,适当休息无不可。” 鲁一犁不再与鲁从谷搭腔,转身对店堂内的杨珍珠嚷道: “我回去住,你么样?” “你爷,么样跟细伢计较呢?” “我老了,确实不行了!” “你不行,这友礼一个细伢跑进跑出,更不行。日子久了,人家不会生出岔肠 来?” “我管不了,就不管。眼不见,心不烦!” “回去吃么什,烧么什?” “这里的钱对我冇得份?有钱买不得米和煤气?” “你对这里放得下心,我放不下心。” 鲁一犁不再说,上楼拿了千块钱走人。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