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慧光寺高矗的九层庙宇依山临江,每日这里的暮鼓晨钟,响彻山间又被山风传 送得极远。倘若你登寺而远眺,四面环山的滨江市坐落在盆地里,整个城市的面貌 尽收眼底。地处城市东山的慧光寺是滨江香火最旺的地方。从远近来此的香客,总 要在大雄宝殿的山门前,一排铜铸方鼎上烧三柱香,然后沿陡峭的石梯拾阶而上, 朝慧光寺最高处的玉皇大殿拜去。 今天是星期天,上山来烧香的人真多,三三两两的香客,抬腿撑腰,揩着额头 的汗,几乎爬行似的走在通向玉皇大殿正道的石梯上。汪自没有走山门的正道,而 是自己开车上到山顶,潇洒地摁响手里的遥控车钥匙,把车锁好停在路边。独自平 行地顺山走一段小路,穿过林子,直接插到玉皇大殿旁边。他看见山脚下那些被自 己甩在脚底下正在吃力爬山的香客们,心里就有种成就感:“还是当官好,就是上 山敬香都要少流多少汗。”这段时间,汪自心里在想一件事,不知是否能如愿。所 以来慧光寺拜拜香,求个吉利。 慧光寺的那片山上,袅袅的烟霭从葱葱笼笼的松林间升起,空气中飘散着一股 淡淡的香烛气味。汪自独自迈进慧光寺玉皇大殿的门槛,望着金碧辉煌的玉皇大帝 硕大双耳,细细地端详良久。他站在镏金的塑像下,不由自主地用手拉扯自己的耳 垂,这是他多年以来的习惯动作。汪自一贯认为自己的耳朵偏小,且耳垂没有多少 肉,他在官场上见了好多比他位高官大的人,面相上都有一个显着的特点,就是耳 朵都比自己大,耳垂上吊着一坨圆圆的肉。久而久之,他从习惯用手摸耳朵逐渐发 展到爱拉扯耳垂,长年累月地扯下来,他私下照着镜子暗喜,功夫不负有心人,耳 朵还真的大了起来。他神色严肃地拜了香,并从钱夹里掏出一张红色的百元钞票, 轻轻地放进善款箱的缝里。 他走到殿门背光处一个身穿黑色僧服的僧人面前,说,师傅,我来求个签。随 手又拿出一张红色钞票放进旁边的箱子里。那僧人说,你拈个签吧。汪自眼睛盯着 那一筒签子,竟不知该如何下手,他犹豫地看着僧人。僧人又说,施主,看你这人 就是福相,你尽管拈,不会有坏事的。这话让汪自放下了忐忑的心,他尖着食指和 中指头,选了那堆签子最当中的一根,递给僧人。僧人说,施主,你是仕途上的人, 来求官的。 汪自心里一楞。但他毕竟是搞公安的,脸上并未露出惊讶。他这才注意到眼前 这个僧人,是个扎毛的老道,头上绾起的发式已见不到几根黑丝了。这时,他回豁 过来,慧光寺是少有的佛道合一之所,今天我遇到了老道人。老道人说,你不要见 笑,我这里的签,现在都是用时下流传的民谣写成的。我们山里也改革了,不再四 言八句之乎者也报签了。 汪自说:“师傅,你说吧。民谣更好懂,不用费脑筋去猜想。” 老道说:“这签上说,有为才有位,扭到领导费,喝酒不怕醉,打点不怕贵, 解决问题全到位。” 汪自一听感觉真的新鲜,他还第一回听到这样的话,急忙从老道手里拿过签子 一看,果然上面用隶书写的那段民谣。他觉得那个“费”字最贴切,扭到费就是找 到目标,抓住不放意思。还有点道理。 “那,你筒筒里的签子全是用这种民谣写的哟?” “是的,全是,有一百八十八根签,你不信再试一根?” 汪自随手在筒中抽了一根,拿起一看,那上面写着: “年龄是个宝,文凭少不了,后台最重要,德才作参考。” 这话汪自听到过,但他还是觉得老道的签有些奇妙。又说,我再抽一签。接着 他又伸手在签筒里抽了一根签。老道说,解签要付善款,这签不能白解。汪自忙回 道,好说,好说。说完,又从鼓鼓的皮夹中,用两根手指拈了一张红色的百元钞票, 放进善款箱里。老道拿起签,轻声地给他念道: “官有十条路,九条民不知。” “这是句老话,你是山上的僧人,怎么解?” “那看你问什么,问不同解不同。看来你是个当官的,三个签都与官有关。一 般的讲,自古以来为官者路子多,但路多歧途也就多,所以这世上迷途的人也多。” 汪自听了哈哈大笑,说,看来,你们在山上并没有与世隔绝。下山的路上,汪 自开着车,脸上还不时露出笑意。车子开到山下的一个立交桥处,竟然停住了,他 看了看几个路口的指路牌,想了想自己的目的地,才重新启动车朝桥下那条路开去。 现在都市里修的立交桥太多了,往往几个路口通向各自不同的地方,稍不留意就会 走错路。他回想签上那几段民谣,一句一句背着,并回味老道的话,就象嘴里含了 一枚甜中带咸的话梅。 汪自是个出手阔绰的主儿。他的钱夹平日里总是要放七八千元的百元大钞,因 钱夹显得鼓鼓的缘故,他总是把它放在自己的手包里。裤子旁的两个兜里一般是放 些零钞,但零钞也至少是50元, 20 元或10元的,他从不整理也不清点数量,把钱 放整齐,所以零钞摸出来都是一大把。这些年他手里有钱了,省里市内好吃好耍的 地方他都光顾过,他还利用那些出差、开会、办案的机会,在全国各地的名山大川, 旅游胜地留下了他的足迹。市面上但凡出现了什么新玩意,他都要去买来玩耍,过 几天或一段时间,只要他不喜欢了,或者听说又出了新产品,他力马就去买新的, 旧的就淘汰在一边。他的手机已换了七八次了,样式和功能不断地更新换代,他的 男式手包也一次比一次高档时髦。在那个时儿夹在腋下,时儿提在手里的小包内, 放着小巧的数码照相机和火柴盒一般大的录音机。他的穿着和行头从外到里,皮鞋 皮带打火机,甚至连内裤都是名牌,用他的话说没有名牌标识,不是牌子货他一律 不沾边。 汪自对儿子也是有求必应的,今天他还要办一件事,那就是在名校住读初三的 儿子要一辆山地自行车。儿子对他说,好多同学都有山地自行车了。他说你放在什 么地方,哪有时间去骑。儿子说,放在男生宿舍楼下,有看门的。我早上起来在运 动场上骑。他说,好吧,买一辆,爸给你运到学校去。 汪自为了满足儿子的要求,把轿车开进市区停进百盛商场的车库里,径直走到 卖运动商品的底楼,给他要了一辆蓝色的威克特牌26寸变速山地车。对一千多元的 标价,他只是瞟了一眼,就从皮夹里拿出那个薄薄的小玩意,准备刷卡付款。他是 最早使用银行信用卡的消费者,电脑发出嗤嗤声响打出持卡人消费单,他在上面签 下自己大名的那一刻,感觉是如此的爽快和惬意。签毕,他把笔往柜台上一丢,再 把消费单交给售货员。随后推着车子去了停车库,把山地车放进后备箱。连忙给儿 子打电话说,车买了,你在家等我,我把你和车子运到学校去,我们在外边去吃中 饭。 吃完午饭后,汪自和儿子到了学校。他坐在操场边观看台的石梯上,看儿子兴 高采烈地骑自行车。望见儿子转了几圈就骑出操场的背影,他心里涌上一阵阵莫名 的感觉,那感觉有喜有悲。他象儿子这样岁数的时候,可以说是命途多舛,家里很 穷。他的童年和少年也几乎是没有笑容的,父亲在城里的一家化工厂当工人,得了 职业病,去世得早,他几乎忘了父亲的模样。母亲在街道工业,成天下班都要绕路 去菜市,捡那些丢在摊子上的烂菜叶回来做下饭菜。忧郁的母亲木讷寡言,常常去 向人家借钱度日。最让他难忘的是为了减轻母亲的痛苦,自己很小就到河边去挑石 子卖钱,三九寒冬,肩上压了重担,迈着沉重的脚步,脚后跟皴裂的冰口磨擦出的 脓血与鞋跟粘连在一起,他都不敢叫唤一声,生怕别人取消了他挑石子挣钱的机会, 一天下来,肩头磨破了,只挣五毛钱。那时候忍着钻心的疼痛,他曾暗暗发誓长大 后要做一个不下苦力的有钱人。勉强念完了高中,当兵那年母亲又去世了。他常给 儿子讲起他的过去,但儿子轻屑地说,过去是过去,你说了也没用。他先还为此苦 恼甚至愤懑,到后来他也习惯了,再不提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觉得他能让后 代过上好日子,是他的骄傲也是他的责任。儿子这代人有这个福气,这是命运作美, 他落到自己那个家庭,就象儿子落到他这个家庭一样,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待儿子过足了车瘾,汪自把儿子叫到身边摸了摸儿子的头,又拿了三百元零花 钱,递到儿子手里说,好好读书,长身体的时候,伙食要开好,我走了。然后,驾 起他的桑塔纳轿车,开出了校门。 暖春三月,滨江市的江边露出了大片大片的浅滩。仿佛被陆地挤瘦了的小江和 长江变得窄小起来,江水在寥廓而充满灰雾的天宇下缓缓流淌,绕城而过,远看好 象还带点绿色的清亮。上游无倾盆大雨冲刷山泥,下游的江水自然不浑浊,但在两 江汇流处还是看出了江水色泽上的差别,小江水比长江水显得要清亮些。滨江市区 中心就处在这两江合抱的半岛上。 上午快吃中饭时,在市局刚开完会的汪自,就被刑警支队长张公威的电话召到 了辖区与市中区交界的一处江滩。张公威在浮尸的现场对汪自说:“汪局长,尸体 高度腐败,无头部,无身份证件。中年人,从穿着看这人的生活条件不错。”张支 队长称呼汪自时,习惯把汪自头衔的“副”字省了,他们这级的科所队长都这样称 呼上级。汪自是滨江市城郊区公安分局副局长,党委委员,分管刑侦。当了六年副 局长,前三年分管过治安,近三年管刑侦。今年46岁,他黝黑一张脸,单眼皮上两 道黑刷般的浓眉,配上脸颊又粗又黑的络腮胡,似乎男性荷尔蒙从他毛发间生长出 来,就是有意张扬地摆在面目上,显示此人确有充沛的精力。他可以和刑警队员们 一起,连续熬上三个通宵连眼睛也不眨一下,经他负责组织侦破的大要案件一年至 少有二十多件,报刊电视上经常有他的大名和形象。在全市二十多个主管刑侦的副 局长中,也算得上名人了。 浮尸被水发涨,颈部的肌肉朝外翻起呈开花状,断面不太齐整,明显是被利器 的重物猛砍几次后与头部分离形成的。在微微有点阳光的照射下,汪自闻到一股刺 鼻的尸臭,他抬头往小江上游望去,现场不远的山坡上有一些群众围观。 “仔细勘验尸体,在衣裤的口袋里看看有无能证实身份的东西,提取血样毛发 做检材,把尸体送到殡仪馆暂时存放。”汪自刚说完话,他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机 子上的号码,连忙走到一边,小声地与对方通起话来。 “喂,你好,黄处长,哦,哦,谢谢你给我透信儿。下次交流的事就拜托你哟! 找个时间我们聚聚,不,不,我请你。” 与汪自通话的是市局干部处黄云处长,他们是三级警监授衔培训班同寝室的同 学,在北京住了一个月。在电话里黄处长叫他这段时间要谨慎处事,下次交流他也 在被考察之列,可能有希望的。汪自自己清楚,市局交流换岗是提正职的好时机, 只要自己好好抓住这次机会,凭他这些年的政绩和活动能力,是有胜算的事。 挂断电话的汪自突然想起一件事,立刻又拨通了市委组织部,找王一定副部长。 “王部长呀,你好!在忙啊?这样,今天晚上在“九重天”我们聚一聚,六点,我 等你,好,不见不散。” 汪自在勘察尸体的现场旁连续不断地打电话,早把身边的事抛在一边了。当领 导就是这样,可入可出,只要下面有一帮具体干事的人,你只要动动嘴,人到位就 行了。王一定前几天打电话找汪自,拜托他给部队转业的表哥,找一个好一点的公 安分局安置,市局的关系由他自己出面搁平,听说城郊分局是个好单位,所以找到 汪自。汪自想今天正好,我也要动用市委组织部的关系,给市局打打招呼,交流提 职的事就更为稳当。有为才有位,汪自在心里如此盘算。 “公威,我有点事先走一步,案子的事就照我说的做。”汪自把张支队长叫到 自己身边,匆匆地交代说。 “你放心,有我在。”张支队长送汪自到公路边话音刚落,汪自已关上车门了。 汪自的驾驶员小李,是分局有名的快车手,启动车后一轰油,转眼间车子就消 失在张支队长的眼里了。 “九重天”宾馆在滨江的商业闹市区,一座28层大楼的圆顶上,整幅的落地玻 璃,豪华餐厅每隔一分钟旋转半米,这里的消费是全市屈指可数的最为高档的去处 之一。坐在餐厅的座椅上边品酒边可以鸟瞰整个滨江市区的景致,尤其当夜晚来临, 城市的五光十色的霓虹彩灯与万家灯火,在脚下交相辉映,会让来到此地的客人仿 佛身处如梦如幻的人间仙境。 汪自的车停在“九重天”的底层大厅,门童上前礼貌地打开车门,左手为客人 遮住车门顶部,汪副局长身着名牌的便装,象个举止得体的绅士从车里走出来后, 车就开走了。汪自一般都不带驾驶员参加他的私人活动,懂事的小李对领导的安排 从来是不闻不问的。汪自独自乘电梯上到28层,走进他下午约定的包房落座,王副 部长还没有到。汪自从腋下把皮包抽出来,拿出一支中华香烟,刚衔在嘴上,正要 拨开他锃亮的“姿宝”打火机,在一旁的服务小姐立刻摁燃打火机给他点烟。小姐 用柔柔的声音问:“先生,请问有几位客人?” “两位,小姐,给你们大堂经理说,菜单照旧。” 汪自是这里的常客,大堂经理知道汪自的身份。一般两三位的客人都和他一样 是有档次有身份的,汪先生有他的规定菜品,海参鲍鱼汁之类的主菜是少不了的, 其实汪自是个美食家,长年在宾馆吃饭,他学会了一套的点菜本领,点什么菜品, 点多少适合多少人吃,一般都是心中有数的。他点出的菜既能让宾客感到主人的尊 重,在视觉的颜色上又能唤起大家的食欲,从不会七碗八碟的剩在桌上。 当市委王一定副部长走进包厢,汪自立即站起来,迎上去笑盈盈地说:“老朋 友,迟到了,迟到了。”王副部长抱歉地说:“没法子,研究区县干部任免的会, 走不脱。让你久等了。” 两人寒暄后坐下。汪副局长吩咐小姐说,先上下酒菜。一会儿,小姐端上来三 碟冷盘,一瓶装潢精美半斤装的茅台打开了,不大的包厢里立即飘出了醇酿的香味。 “来,你我两兄弟,少喝一点酒,两人半斤不多的。”汪自举起小酒杯子对王 副部长说。 “对,对。你和我的观点一样,酒怕过量,少喝一点对身体有益。钱是公家的, 身体是自己的,酒是穿肠毒药。天城县的县长晋利你不认识,我们每次去他那里, 酒不喝好不准走。最近刚去世,39岁,太年轻了,事业才起步,都是酒惹的祸。那 些县里的官员天天泡在酒里搞工作,你说哪个人的肝脏受得了。”王一定深有感慨 的一番话后,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王副部长今年38岁,一脸的油光,一见就知道此人不缺营养,他的两个眼睛和 眉毛之间,长有两个小黄癍,那是典型的高血脂的表征,他给人最深印象是他那张 长得特别大的嘴,咧嘴一笑,嘴巴隙开大大的一条口子,乍一看就象一把刀把那张 脸分成了两半。他是从一所大学引进的哲学硕士生,在市委组织部干了近十年,混 到副部长的位子,现在是少壮实力派,下届部长的培养对象。 “你说得对,不愧是研究哲学的,养生之道讲得太精辟了!身体对我们太重要 了。现在不比从前,生活好了,好吃的多了,但吃死的比饿死的多。”汪自竖起拇 指对王一定赞扬道。 等汪自说完后,王一定转过头,对站在一旁等待倒酒的小姐说:“你在外面等 着,我们有事再叫你。”服务小姐知趣地走出去,轻轻把玻璃门拉严。 王一定递了一页纸给汪自说:“汪兄,我的表哥在部队正营级转业,这是他的 简历,你那里能不能接手。这事我给你说过,你非帮这个忙不可,尽快给我个准信。” 汪自看了一下,放进手包说:“没问题,我正在给分局几个班子成员做工作,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儿。来,干!” “你们市局,我来做工作,放心,绝对要买我的帐。” 服务小姐敲门进来,端上鲍鱼和鱼翅。王副部长说,哪里需要如此破费,今天 我来买单。 “你买单?你下次买吧,今天是我请你,我们公安虽说比不上你们,但这点钱, 我还是没问题的。哦,我还有事要求你,我们市局最近要交流一批处级干部,我在 考察之列,你出面再给政治部和几个副局长通通气,最好搞个区局的正职。” “包在我身上,正好过段时间我要到市局来考察副局长人选,我给你们几个副 局长都熟。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汪自以为他还有其它要帮忙的事,一口爽快地答应 了。 “今天,我买单,我要比你好报帐,我把发票给哪个区县,他们在招待费里一 冲就完了。” “好,听你的,不好意思,恭敬不如从命。” 晚饭后,汪自和王一定乘电梯下楼,走出“九重天”的大厅,王副部长与汪自 握别后上了他的车先走。汪自没招自己的车来,而是站在门口打电话给妻子梁雅说, 今晚有案子不回家,晚了就在单位住。说完,他招了一辆的士,在车上又拨打另一 个电话:“喂,在家呀,我来哟?好,最多五分钟就到。” 微醺的汪自刚才的电话是打给一个女人的。这女人叫邢艳,三十岁。男人原在 外贸公司是跑长途车的驾驶员,常年在外沾花惹草,邢艳与他离婚有两年,现在和 六岁的女儿过日子。在一次与辖区单位的春节联欢会上,他们搭上关系。 他在街边下车,黑夜象给他裹了一身长衫似的,他四下瞧瞧不见有熟悉的面孔, 便溜进一处小巷,来到一栋居民楼,低头上楼敲开邢艳家的门。门隙开后,汪自侧 身闪进屋,邢艳穿一身压花透明的丝织吊带睡裙,把他拥抱进家门,汪自立刻被她 一身浓烈的香水味所笼罩。 “小孩呢?”汪自四处瞧瞧她的屋子。 “在我妈那边,好久不来了,有一个星期了吧?” “五天,五天。忙得很。” “先洗澡,我等你。”邢艳伸手去解汪自的衣扣。 “洗啥子哟。”汪自一股激情涌上来,把女人抱起来,走向她的卧室。 “呀!猴急急的,你。”邢艳娇嗔地将脸靠在他的怀里。 “不急不行。我们这种情人关系,就象是借别人的书来读,我要一目十行快点 看,明天就要还的。” 一阵颠鸾倒凤后,汪自才去卫生间洗澡。邢艳站在卫生间门口,欣赏着汪自的 身体,笑着问他,你这样家里一个,外头一个,累不累。 “不累,老婆是饭,情人是零食。吃饭和吃零食不矛盾。” “你还有套理论呀,坏人。” 他们在卫生间里,再次缠绵云雨一番。 汪自穿好衣服,从皮夹里拿出一千元钱,给邢艳说,没给小孩买东西,给你自 己去买点吧。 “老公,你真好。”邢艳扑上去,紧紧地把汪自抱住,使劲吻他。 汪自轻轻拉上邢艳的家门,走下楼,已是凌晨三点四十分了。他从不在她家过 夜,他怕天亮出来,有人认出自己。汪自打了的士,回到分局他的办公室,象骨头 散了架似的倒在了床上。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