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星期日晚上上网依然没见到那条鱼,也没给我留言,我也没太上心,因为这两 天警察并没有来找我,也没听到少女跳楼的事。可能她心情不好出门散心,过两天 就回来了。后半夜上厕所时顺便看馨儿也不在,我就想这个女人怎么啦,联想起她 那晚的哭,心就越发的纳闷。 周一早上,我出奇地早早到了单位,记忆中这是我三年来第一次这么早上班。 只有陆萍一个人在,还是那身职业装,秀发柔亮地披散着。我看她时,她也抬起头 来,竟然能看出她那隐藏不住的憔悴,眼睛有些红,目光也不像以前那么有神而专 注。我想她怎么这两晚不上网,倒显得不那么精神了。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她办公桌前,不知该走还是该给她几句安慰,还是她先说话 :“你怎么啦,干吗这么看着我。” 我说:“想安慰你几句,又不知怎么说”。我一到这时候就不得不诚实。 她苦笑了一下:“我有什么好安慰的的,我现在是陆萍,陆萍是坚强的。” 我只有讪讪地笑着离开,女人哪,一本永远都读不懂的书! 小雅来了,见到我像见到外星人,大呼小叫道:“你是董志辉同志吗?啊?哈 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来得这么早哇?” “想给你这小同志做个榜样。” 小雅笑得眉毛都卷起来了:“别逗了,你有这上进心,早把咱老总挤下去了。” 她对我的懒散从不怀疑,也从不怀疑我的能力。 我说:“少和我贫嘴,想不想喝奶了。” 她连忙说:“想,想,喝完再和你贫。” 我于是坐在办公桌旁重复每天早上都会重复的那套动作,只是今天特殊,我起 码能把腿在办公桌上多放二十分钟了。 陆萍竟然走了过来,淡淡地对我说:“今天公司可能安排我们一起完成一个策 划。” 我迷惑地说:“我们指的是谁?” “我和你。” “为什么?” “等会儿老总来你就知道了。”然后转身走开,高跟鞋发出咚咚的清脆响声。 小雅咬开牛奶袋的一角,用力的一啐,斜着眼盯着陆萍说:“熊样”。 我问小雅:“你对她有成见?” 小雅一耷拉眼皮说:“一百八十个看不上她。” “人家可没得罪你呀。” 小雅嘴快:“好像每个人都得罪她了,德性!”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雅接着说:“你要和她合作,惨喽。” “为什么?” 小雅一本正经地说:“那张苦瓜脸,好像谁都欠她钱似的,就你这性格不累死 你。” 我不和她说了,拿起一本书翻开看。她把喝空的牛奶袋“啪”地打到我的书上, 扔下一句“讨厌”,气呼呼地离开了,这小丫头就这么阴一阵、阳一阵的。 人要倒霉吸喝凉水都塞牙,我这书看入了神,这脚就一直搭在办公桌上。然后 听见一声咳嗽,我没在意。继续看下去,然后这咳嗽就一声接一声地响起来。当我 终于忍不住一抬头,差点把我吓得从椅子上摔下去,老K 那瓶底厚地眼镜都快贴到 脸上了。我“扑楞”一下站起来,这动作迅速得只用了零点几秒。老K 吓了一跳, 气得脸上的肌肉直抖,我只感觉有一万多只苍蝇要从四面八方向我飞来。可就在这 些苍蝇就要落到我身上的一刹那,又被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给吓跑了。还是小雅: “董志辉,老总叫你。”我想:你这死丫头怎么还用这招,但有招总比没招好。于 是轻轻地从老K 身边走过去,小声说:“等会回来听您教诲。”我来到电梯上,以 为小雅会跟过来。可她还在她办公桌上坐着呢,我拼命给她挤眼睛,她看见了,大 声说:“干吗,没说老总叫你吗,让你快去呢!”我一听原来这回是真的。 到了老总办公室,陆萍也在。看我进来,老总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志 辉呀,最近工作累不累呀?” 我听得头皮发麻,这平时连楼都不下的家伙怎么关心起基层群众了。 “习惯了,年青人哪有什么累不累的。”这话我自己听了都恶心。 老总接着说:“小萍说你是个好职员,业务能力强,特别是笔杆子硬,值得器 重啊。” 我一下子蒙了,怎么小平同志还对我有这么高的评价?不记得他老人家接见过 我啊。当我反应过来时,我感觉这胃里往上一反,重重地咽了口吐沫。感情他说的 小平指的是陆萍。我觉得不对劲儿,这家伙怎么管陆萍叫小萍,莫不是有什么不良 居心? 我只好回答:“哪里,我就一普通职员,没什么大能力。” 老总倒来了爽快劲儿:“好了,不多说了,今天叫你们二位来,是想让你们合 作完成一个策划,这个策划需要一个非常专业的平面设计和一个文字编撰,我觉得 你们俩最合适。觉得怎么样?” 我还没说话,陆萍凑上来:“什么时候完成?” 老总坚定地说:“最多七天。” 陆萍更坚定地说:“没问题。” 我还在犹豫,因为我写东西全是感性的,这种专业的东西我真没弄过。 老总接着说:“完成后,陆萍可得五千的奖金,你四千。” 我二话没说:“好,保证完成任务。”心想一星期四千累半死也值了,我就勤 奋一回吧。 老总笑呵呵地对我俩说:“下去和老K 打声招呼,你俩就可以拿回去做了,我 等待你们胜利的消息。”就好像战场上一个首长对一个即将去堵枪眼的战士送去的 美好祝愿。 我接过来策划书和陆萍往回走,刚一开门,老总在后面说:“志辉你先下去吧。 我和陆萍还有几句话说。”我回头,见陆萍无奈地转回身又走到他办公桌前,我只 好关上门出来,揣测这家伙是不是想利用这事搞什么阴谋? 我回到办公桌前,老K 竟然还在我的办公桌旁站着呢,我扭过脖子大声喊: “小雅,来一下,快帮我打苍蝇。” 老K 一直盯着我,我就像没看见。 小雅过来气还没消,没好气地问:“干嘛?” 我讨好地笑着说:“妹子,哥要辞职了,帮哥收拾东西。” 小雅冷淡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急迫,抓住我的胳膊惊讶地问:“为什么?是不是 老总逼你这么做的?凭什么呀?我去找他。”说着转身奔电梯口而去。 我一把把她拉回来:“不是他逼我的,是我嫌这苍蝇太多了,整天嗡嗡叫!” 我边说过用手在空中夸张地划一条弧线,把那老K 气得上下牙挫得咯咯响。 小雅带着哭腔说:“你辞职我也不干了,我也去收拾东西。” 我无奈之下只好实话实说,告诉她我要去做策划的事。 小雅气得在我胸上重重地捶了两拳,我竟然觉得很舒服,心想有这么个妹子真 好。 我收拾了一纸箱东西,然后把剩下的半箱牛奶给小雅说:“想哥就喝一袋,一 星期我就回来”。 小雅抱着牛奶说:“那我没事去你那玩吧。” 我说行,又转念一想我和陆萍要工作当然是我那条件更好,于是又改口说不行。 小雅急了:“为什么呀?” 我说:“我得工作。” 小雅说:“我又不是打搅你工作,没准还能帮你呢。” 我没办法只好说:“好吧。”转头对脸色发青的老K 说:“领导,这次让你失 望了,给你一星期时间多准备些批抨我的话,好让我这年青人尽快成长起来。”然 后抱着箱子夹着书下了楼,走得那叫潇洒。 我坐在台阶上等陆萍下来,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竟觉得生活只 是一条流动的河,人只能随波逐流,谁想逆流而上只能筋疲力尽,伤痕累累。还是 应顺流而下,漂到哪算哪吧。我一安静下来就爱胡思乱想。 陆萍走下来,感觉无精打采的,我也不好问,只是站起来和她一起投入人流, 就像两滴水,落进河里,很快被吞没了…… 她走得很急,我默默地跟在她后面,她的秀发在风中来回飘动,散发出一股幽 香,和着哒哒的脚步声,很有职业女性的气质。 我忍不住问:“老总留你干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她像是在和空气说话 “你说得对,但我有责任让你进入最好的工作状态,因为我们现在是搭档,你 状态不好也会影响我。” 她忽然停住,转过身,我脚步跟得太急,竟然撞到了她身上,她险些摔倒,对 我怒目而视,我一下子窘在那里。 她气乎乎地说:“你别自以为是,你不影响我就不错了。” 我可不想和新搭档一开始就闹僵,只好陪笑说:“好好好,算我胡说八道,你 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将士肩头能跑马……” 我还想卖弄点词汇让她高兴起来,她却打断了我的话:“少啰嗦,有精神都用 在策划书上吧!”然后转身向前走去,那头秀发又开始在我眼前飘动。 我急步跟上去说:“快中午了,要不咱们吃点东西去,下午好全身心的投入工 作”。 “不行,我下午有事,我们的工作从明天开始。” 我们是搭档,但我却总觉得她在领导我。于是打趣说:“这么敬业的女员工都 会以公谋私,会男朋友啊?” 她白了我一眼没说话,竟开始叫出租车。 我凑上去说:“你就这么把你搭档撂这啦?” 她上了车,重重地关了车门说:“对不起,我可以从我的那份奖金里拿出一部 份给你做补偿。” 然后那车疾驰而去,汽车尾气的味道让我一阵难受。 我下午利用一点时间翻了一遍那策划书,并没我想象的那么难做,文字部分是 很多,但都是条条框框,专业性并不是很强。心想,我努力两天就能拿下,腾出五 天时间来看那个陆萍自己折腾,到那时,我看她还怎么和我臭屁。 晚上我吃完 晚饭,给陆萍打电话,她接起来声音有些疲倦:“喂……” “我是董志辉,晚上有空吗,我们加个班,研究一下那策划” “对不起,我晚上没工作的习惯。” “你能不能把后半夜上网的精神拿出来一点?” “不能,而且我以后也不会再上网了。” “为什么?”我有点惊讶! “我最后一点虚幻的愿望也在网上破灭了。” 我好像听懂了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想起了她那夜的眼泪,一份愧疚感袭上了心 头。 “我是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个馨儿了?” “也许吧,你留恋她吗?” “不知道,我只是对她很迷惑。”我和她竟都把馨儿说成“她”,就像我俩之 外的另一个人。 “唉!”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也不再说什么,短暂的沉默后,她说:“今晚十二点馨儿会最后一次准时在 线。”然后就挂了机。我有些茫然,刚才电话那头的到底是陆萍还是馨儿…… 我又开始躺在床上浮想联翩,我失眠这毛病就是被自已惯成的,有些事就是以 为躺下来想才能有头绪,结果却越想越烦,越想越睡不着。现在我想我今晚可能真 的只能是最后一次和那个感性敏锐的馨儿聊天了。从今后她就从我生命中消失,只 留下一段像梦一样不真实的幻影。而我也将在心中守着我心底最深处的那个影子, 期待命运之神有朝一日将我救赎。我这样想着就更期待与馨儿的相遇、谈心,然后 永别。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