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的书翻了不知多少页,文字从我的眼里路过,却没有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情节, 因为我的大脑在想着一个名字,无暇顾及到书里人物的命运。然后听见手机的闹钟 声响起来,我出去洗把脸,端正的坐在电脑前,虔诚地打开电脑。 她在线,我打过去一排粉红色的问号。她回了一排蓝色的感叹号,我又发给她 一张笑脸。她说:“你来了”。 “来了,我不敢和午夜的幽灵爽约。”我说, “今晚的夜色不错。”俗气的开场白。 “是不是因为你心情不错?” “我每晚的心情都如这夜空,飘渺,空虚。” 她现在完全是馨儿的状态了。 “也可理解成皎洁、灿烂。”我说。 “也许我真没那份心境。” “你的夜晚好像很孤独。”这是我心存已久的疑问,如果不是最后一次,我会 把这疑问永远留在心里。 “孤独是种美。”她自欺欺人。 “但没有有人会习惯这种美。”今夜我真得拿出写爱情诗的那种浪漫而又伤感 的情怀。 “更多时候不得不习惯!”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是呀,我指望可以有个人听我倾诉,可他却被自己困在记忆的牢笼里不能放 自己出来。” 我的心一阵抽动,我想起张妍又回想着对面的馨儿,手指在键盘上来回晃,却 没有打出一个字。 “????????????????”这回换她打给我一排问号。 “我找不到可以打开它的钥匙。”我说。 “你根本就没有试着寻找过。” “也许吧,哀大莫过心死。” “……” 我们沉默了一阵。 她换回了黑色的小五号字: “我在哭。” 我没勇气问她为什么?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觉得自己也跟着伤感起来,鼻子 里一阵酸。 她继续说:“你别介意,我的泪腺到了晚上就变发达了,虽然不像习惯孤独那 么容易,但我真的习惯了”。 “……”我真的无言以对。一个真实又脆弱的灵魂在哭泣,我却不能给她安慰。 我这辈是不是只能欠女人的债,却无法偿还。 她的“?”又打过来,这以前是我常催促别人的方式。 “我的思绪有点乱”我只好说。 “因为困?” “因为你。” 我不能在今晚的馨儿面前掩藏一点点真实的感受,那不公平。 “我?”她疑问。 “你!”我确定。 “……” 于是我们又一阵沉默 “我在你心里是个怎么样的影子?”她问,字体变回蓝色。 “不知道,我想象不到陆萍的身体里包裹着这么一颗敏锐伤感的心” “是经历让我自己日与夜分离,灵魂和躯壳分离。” 她每打过来一句话我都会沉思一会儿。 “你的经历……?”我不敢问得太直接。 “每个人都有不愿提起的回忆,就像你不愿提起你的曾经,我也不愿提起。” 我沉默。 “?????????????” “但你至少还有去追寻的勇气。”我说。 “是,但是……”她欲言又止。 我明白她的“但是”是什么意思,一阵沉默后,我问:“你觉得找一份真爱占 你要寻找的幸福的多大部分?” “不清楚,也许是全部。” 我无奈地挤按了一下额头,我只是个不值得同情与爱的负心汉,却又让一个女 人失落伤心。如果我和她聊下去,是不是只会增加她无谓的想象,让她只能被这样 的思绪所累,而不能真正找到她想要的幸福。至少有一点我可以确定:我现在什么 也给不了她,我的心里还有个影子在晃动,这对她不公平。我在这种回忆中挣扎, 不能自私的指望她救我出去,如果她陷入困境太深,也许只能再多一个痛苦的灵魂, 那样我今生的罪将永远无法赎清。 于是我昧心地对她劝告:“你不能被错觉蒙住眼睛,不能因为一种灰暗的颜色 而放弃所有飞舞的色彩。” “你信人世的真爱吗?”她对我的话置之不理。 “信。” “那其实只是一种盲目的执着,无法说清,无法改变,既然选择了,终将无悔, 就像飞蛾扑火。” “……”我知道我劝说不了她,她是固执的,这种固执就是一个女人的伟大。 “我愿用我夜夜的泪水与思念去祈祷,把最飘渺的希望当成最大的可能”。 “……”此刻,我只能沉默。 “我以为我是一把燃烧的火把,可以用我的热情去融化一颗冰冷的心,但我错 了。我发现面对的是一座无情的冰山,才知道我的火光太微弱,我透过厚厚的冰层 看到那颗冻结的心,还有那颗心里紧紧包裹的影子。” 我看着她的文字,远比我写的爱情的事感伤,泪水顺着我的脸颊落到键盘上, 我不去擦拭,任其流淌。这是一种久违的感伤,在这样的夜里,我纯粹、真实,因 为我在和一个纯粹又真实的灵魂对话。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还是她打破沉默:“我是馨儿,这个灵魂只属于今晚的午夜,明天太阳升起来, 这个名字将和她心中的暗恋一起私奔到一个无人知晓的世界,永不再回来。她会幸 福,因为她带走了她的梦……明天那个陆萍还会在。是你的同事、搭档,如果你接 受,还可以是你的朋友……” 我头昏脑涨,思绪混乱,只是告诉她:“你还有更多更好的选择。”心里却自 私地觉得这真是一份难得的心意。最好还停留在那若即若离的距离。 她给我留下了今晚的最后一句话:“我爱你,与你无关。”然后就下线了。 我靠在椅背上,一遍遍地发给她问号,当聊天记录里扑满了问号时,我知道那 个馨儿真的已从我生命里消失了…… 我只听见电脑主机箱“嗡嗡”的叫声,时钟在嘀嗒嘀嗒地走,我却感觉时间已 停止了。我像是灵魂被掏空的躯壳,坐在那儿,没有了动一动的本能…… 醒来时感觉身子麻木,原来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迷蒙地睁开眼,一道刺眼的 光让我很不适应,天亮了。 我很茫然地站起来,拿着毛巾去洗脸,当凉水沾到脸上时,我才想起今天不用 上班,要和陆萍做策划。 我从洗手间出来,打开手机才发现没电了,于是充电给陆萍打电话,并告诫自 己昨晚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现在梦醒了。 陆萍的声音有些焦急:“你这家伙,现在几点了?真没职业道德。我们可没那 么多闲工夫耽误。” 我喏喏地说:“是,今后不会了,你来我这儿吧,我们一起工作。” “不,我可不习惯在别人那儿,还是来我这儿吧,虽然简朴点,还不至于太糟。” 我只好答应。 我的心情很复杂地踏进了陆萍的宿舍门,尽量装做镇定。进到屋里,安静地坐 在她的沙发上,她和我闲聊,倒上一杯茶拿来盘水果,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昨晚睡得好吗?”我问。 “很好,只是感觉说了很多梦话,一醒又全忘了。”她笑着说,像和一个朋友 打趣儿。 我也笑笑,开始翻看那策划书。 她坐下来说:“我只能每天上午工作,下午我有事,你下午可以根据我的设计 思路编辑文字,所以我们不用每天都在一起,我每天做完会传真给你。” 我莫名其妙地问:“你有信心用六个上午就完成吗?”我想起今天已是星期二。 她淡然地说:“我计划只用四个上午,周六周日我没有工作的习惯。” 她这种自负让我觉得不平衡,我可以比她少拿一千块的奖金,但不能让她这么 嚣张。 “那我们不能分开做吗?你设计,我编辑文字,我想两天完成,然后休息几天。” 我尽量说得趾高气扬。因为她现在是平时在公司里那个冷淡的陆萍。 她好像没发现我的不平衡,依然淡漠地说:“不行,设计和文字必须完全吻合, 这一点不能商量,来不得半点马虎。” 我无奈地点点头,说:“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在这会耽误你工作。” 她说:“其实我让你来是想给你这个。”说完她从兜里掏出五百块钱,放在我 手里说:“这项工作,我们各出一半力,应该平均分配奖金。” 我懵了,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她继续说:“公司规定的不合理。” 我茫然地说:“有这必要吗?四千对我已经不少了。” “不行,你必须拿着我才平衡。” “你肯定要给我?” 她点了点头。 “那就等发奖金时再说吧。”然后把钱扔在桌上,转身走了出去。 她追出来,又把钱塞进我手里,说:“你必须先拿着,否则我会一直觉得占了 你的便宜,没法安心工作。”然后转身回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又在心里画下无数个问号。 接下来的几天,就如我们约定的,她每到中午就会传真给我她的设计,然后我 编辑完文字回传给她。我不得不佩服她的业务能力,设计出的图纸,大气、新颖, 很有震撼力,我在这种震撼力下,写出的文字也很有感染力,自信地认为别人永远 也写不出这么好的策划说明。她也因为我有感染力的文字而灵感迸发,设计得近乎 完美。这对搭档不见面,依然使这份策划完成的质量很高。 因为这几天上午很闲,所以每天在网上泡很晚,继续充当“爱情专家”的角色 解闷,那条鱼没再上来,馨儿也真的消失了。 周五下午,我把最后一份文稿传真给陆萍,大功告成,靠在椅背里,一只脚搭 在桌子上想:四千块这么容易就到手了,比写爱情故事容易多了,不用浪费感情, 我是不是该向这方面靠拢,说不定真的成为业务骨干,然后提升,也混个老总干干。 又转念一想那我的梦想不也随之破灭了吗?我那部自以为会惊世骇俗的小说不就胎 死腹中了吗?也许这对我只是个幻想,永远也达不到,但我的脚步必须向着这个方 向走,这样人生才有意义。如果改变方向,就算走到写字楼的尖上,心里也不会充 实。 正胡乱想着,手机响了,是陆萍。 我接起来就开始调侃她:“怎么样,小姐,没让你太失望吧。” 她也难得地笑着说:“马马虎虎吧。” 我问:“找我什么事,是不是要庆祝一下两个业务精英的完美合作呀?” “不行,我没时间,我只想劝你,你该干你最想做的事,你有这个能力。” “我最想干什么,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她笑着说:“你不是想写一本小说吗?” 这个女人总让我吃惊,我记得我这个想法只有张妍、黑子和阿D 知道,她怎么 会知道?我带着疑惑又装做满不在乎地说:“别逗了,我这种废物都能出书,那人 民群众不得恨死这些文人,‘焚书坑儒’的历史还得重演。” “我只想劝你,只是觉得你不去写很可惜,好了,不说了,我又不是你的谁。 拜拜。”然后就挂了机。 我把头枕在椅背上,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唉,这个女人哪!”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