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想到只有那个多嘴的阿D 会和她说这事,于是打个电话给他。 他接起来,有气无力地说:“谁呀?” 我一听就火大,大声对他说:“你大爷。” 他也吼起来:“靠,你叫唤啥。” “你是不是和陆萍说我要写书的事了。” 他满不在乎地说:“怎么了,我偶然和她提到的。” 我气急败坏地说:“你他妈的真是长舌妇。” 他却没事似地说:“是呀,我就是,你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我感觉他这情绪不对,平时早对我以牙还牙了。于是我语调缓和下来说:“你 怎么了?” 他沉默了一会说:“没事。”然后就转移话题问:“你的策划做怎么样了?” 我听出他心里有事,于是追问:“你他妈到底怎么了,快说,别婆婆妈妈的。” 他说:“我真没事。” 我知道他不会说,于是用出那招杀手锏:“你来我家,我把那五百块钱还你。” 结果这杀手锏抛出去就像打在棉花上。他软绵绵地说:“靠,女朋友都没了, 我还在乎那五百块钱吗?” 我觉得自己听错了,大声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说个屁。”然后就挂机了。 阿D 在公司负责网络管理,工作不忙,却是个重要的差事。他每月发回的工资 大部分寄给家里,供他在高中的弟弟上学。父母多年前离异,他母亲和一个老外出 国了,对他们兄弟不闻不问,一走就是十几年。他老爸在一个不景气的厂子里做工, 维持生计。常常喝酒,喝完就大发脾气,摔东西。还总打他弟弟,阿D 是我们三个 中最苦的一个,没遇到池莉前,他常和我泡在起,每日苦恼。自从他和池莉谈恋爱, 像变了个人似的,每天春光满面,没人能看出他心底的悲伤。我和黑子都为他高兴。 现在他失恋了,这是我都无法接受的事实。 我打车来到阿D 的宿舍,狠命的敲门,半天他才打开门,他像很久没见到阳光 了,眼睛眯着,像烟鬼一样站在门口。我从没见过他这么颓废过,竟然想乐。 我推开他走进屋里,一股酒味扑鼻而来,本来简单的房间被一些酒瓶子和食品 袋“装饰”得乱七八糟。电脑的屏幕保护几个字来回的晃:阿D 爱池莉,池莉爱阿 D ,甜甜又蜜蜜,永远不分离。 我在电脑前坐下来,阿D 走过来,目光盯在电脑屏幕上对我说:“这是我们刚 开始时一起打下的字,词还是她编的。”语气里充满留恋与无奈。 我问:“你们怎么了,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 他在地上那些酒瓶子中间坐下来,双手抱住蜷起的双腿,目光迷离地说:“别 提了。”然后轻轻地晃着头,眼里挂着泪花。 我关了电脑,想着平时温柔的池莉,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分手的原因。 我们就这样坐着不说话,让悲伤的情绪像这酒味在屋子里弥漫。 我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气氛,拽起他坐在床上,给他收拾房间,他就像个木乃伊 一样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看着我里一趟外一趟地忙活。 当我洒完几乎一整瓶的空气清新剂后,这个屋里终于有了人味,空气吹进来, 清爽了许多。 我对他说:“去洗把脸。” 他麻木地站起来,走进洗手间。半晌他走出来,眼睛已经发红,对我苦笑了一 下说:“现在我和你一样了,自由万岁。” 我觉得此时的阿D 比一个走失的孩子更可怜。是爱情让他振作起来,现在爱情 走了,他要怎么面对以后的生活。 我问他为什么,他跟我背歌词:“命运如此安排总叫人无奈,你不也因为失恋 那么痛苦吗,其实感觉都差不多,至于为什么不重要,结果都一样。” 我不再问下去,也不想知道了,我只知道阿D 那么珍惜的一份感情不会轻易放 弃,肯定是万不得已,而结果已铸成,至于怎么铸成的,真的无需追问,说的人会 伤心,听的人也会难过。 我于是拍拍他的肩膀:“欢迎回到单身汉行列,你不会寂寞,这里还有我和黑 子呢!” 晚上我和阿D 回我家来住,阿D 不说话,躲在我的席梦思上蒙着头。我也不知 道怎么劝他,只能看他像受伤的猎犬一样自己舔着伤口,我只能跟着心疼。 手机响了,是小雅:“辉哥,今儿放假啦,我想去你那玩会儿”。 我说:“不行,我家里有人。” 她惊讶地问:“谁呀!” “我朋友。” 她更惊奇地问:“男的女的?” 我实话实说:“是阿D 。” 阿D 掀开被子说:“老大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我理解他的心情,于是对小雅说;“你别来我家啦,我去找你吧,在哪呢?” 我想这个鬼灵精怪的小丫头可能让我忘了一些烦心的事。 她兴奋地说:“来我家楼下吧,我等你。” 小雅像只快活的兔子从她家楼梯蹦出来,嘻皮笑脸地挽起我的胳膊,扬着脸问 :“辉哥,咱们去哪儿?” 我轻轻地拿掉她的手,笑着说:“随便。” 她又抓住我胳膊,兴奋地说:“去肯德基吧,我很久没去了。” 我又拿掉她的手说:“好。”然后转身向前走,她赶上来又抓住我的胳膊,边 走边说:“你请客,听说你得奖金了。” “没问题。”也没再拿掉她的手。 我平时很少来这种地方,虽然干净、幽雅,但像小孩子或初恋情人的场所。我 在这里显得有些不适应,小雅兴致倒很高,可乐、鸡腿、巧克力奶,薯条要了一桌 子,吃的不亦乐乎。我只看着她吃,心想这真有这么个妹子让我宠着该多好。 小雅鼓着塞满薯条的嘴问我:“你不吃?” 我举起唯一的一杯奶在她眼前一晃说:“你知道的,我只爱这个。” 她白了我一眼:“一个大男人,天天喝牛奶。” 我笑了一下说:“这叫难舍的情结,说不清的!” 她撇了撇嘴:“去,少和我说这个,我只知道喜欢就是最好的理由。” 在小雅面前,伤感、烦恼都无从谈起,她好像从阳光里走出来的女孩,单纯、 快乐,而且善良。我每次和她说话都觉得心里很清爽。 我望着窗外,路灯很灿烂,街道上不时有人匆匆走过,我的思绪又开始四处飘。 小雅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回过神来,她显然已经吃撑了,直着身子笑嘻嘻 地说:“真希望你每星期都得一次奖金,我就能每星期都来一次。” “我不得奖金,也可以每周都请你一次。” 她又兴奋起来:“真的吗?” 我点头,她笑得更灿烂了,挥舞着双手大声叫:“太棒了,你要说话算话啊!”。 引得周围的目光都向这边看。 她脸红地慢慢放下手,缩着身子喝那仅剩的一点巧克力奶,吸管被她吸得嗞嗞 响。我就看着她出洋相,然后默默地笑。 她忽然用眼角瞟着我狡黠地说:“你说他们会不会把我们当作一对小情人?”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她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但转念又认为单纯的她只是 开玩笑,于是笑着说:“不会,只会认为是一个哥哥领着她的不懂事的小妹妹出来 吃肯德基了。” 小雅的动作一下子停了,嘴也不吸了,眼珠也不动了,就一直盯着我,好一会 她又问:“你也这么认为的,是吗?” 我窘在那儿迷惑地点点头。 她坐直了身子,表情复杂,过了好一会儿,她又开始笑起来:“呵呵,你说喝 奶也能喝醉喽。” 我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只是看着她,她接着说:“要不我怎么会产生那种错觉 呢,还好只是错觉。” 我头脑又有些麻木,这几天是怎么了,每个女孩子都莫名其妙,连小雅都说些 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 小雅说:“谢谢,结帐吧。”然后把目光瞥向了窗外。 我挺惊讶,因为她第一次和我说谢谢。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