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我几乎把自己封闭了起来,近乎麻木的上下班,每天只吃 一顿饭,是晚餐。随便找个小餐馆唬弄饱肚子就行,平时饿了就嚼饼干,喝牛奶。 手机24小时关机,别人不怎么搭理我,我也不搭理任何人,小雅偶尔来我办公桌前, 我就掏出一袋牛奶塞给她,示意她离开。她和我提起一次去肯德基,我掏出100 元 交给她,冷漠的说:“你自己去吃吧,我没胃口。”后来她也不再理我,每次和她 目光相对他总是冷冷的盯着我,我又觉得那目光有些哀怨,但我无动于衷。 那只鱼依然对我冷眼相向,我总会还他一个呆滞的如一潭死水的目光。她好象 越发看不起我,但我无动于衷。 陆萍比以往更冷漠,我甚至在这两个月里没和她说一句话,没接触到她一个目 光,我想她肯定在刻意躲避我,但我无动于衷。 这两个月里我的日夜界限分明,白天麻木的上下班,夜晚把自己放逐在无边的 黑夜中,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爱上了夜晚,只觉得那自己放置在这样的黑暗中,灵 魂才够纯粹与真实,纯粹的痛苦与悲伤,真实的无奈与迷惘。 泪水是我的不速之客,经常从我的眼里路过,打湿我午夜的思绪,让我像幽灵 一样清醒挣扎。我想通过这种极端的方式让自己振作起来,让上天“恩赐”给我的 痛苦一次性的“享受”完,然后好重新开始我的人生。 这些日子我每天下班步行回家,脚步向着家的方向,心情却在四处游荡。当我 又一次走在回家路上时,感到了一丝凉意。裹紧大衣,抬起头,一片片黄叶从树上 飘落下来,秋天来了! 这是个怎样的季节哪,绿色变成黄色,希望结成果实,我是不是也该去收获什 么呢? 到家后,我开手机给老妈打电话,记得她走时,我告诉她我需要一点时间调节 自己,等我有女朋友就叫她回来,可这一晃就是四五年了,我还像行尸走肉一样形 单影只。老妈每次打电话来,我都只冷漠的应付几句,常听她在电话里轻声叹息。 电话刚一通就被接起来,老妈的声音很急促:“这两个月你干吗了?怎么也不 打个电话,不想我惦记,真够没心没肺的。”她在电话里一大通数落。 听她数落完了,我说:“妈,过了年,天气暖和了你就回来吧!” 老妈在那头沉默了一下语调低沉地说:“好,其实我早想回去。” 我没说话,感觉嗓子有些干涩。 “你有女朋友了?”老妈试探着问。 “还没有,还是等你回来吧,我给你找个满意的儿媳妇。” 老妈叹口气说:“哎!你是为了我娶媳妇啊?” 我不再说什么,自从张妍离开后,我和老妈就很少说话,但她是我的母亲,我 无从责怪和怨恨。我只是用沉默的态度对待她,这也是她去海南的一个原因,我说 我需要一段时间一个人静一静,她就离开了,其实走的很无奈。一个把孩子看作是 一切的女人,那个孩子却让她离开。 “其实,这些年我在这想了很多,”老妈接着语调低沉的说:“知道你心里觉 得委屈,一直在怪我。” “妈,我没有。”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要实在觉得委屈……”说到这,老妈哭了。 我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想着老妈那句未说完的话,他是不是要说:你要实在 觉得委屈,就把她找回来吧!但老妈在哭,我也不好问,想起她当时坚决的态度, 觉得这种可能很小。 “妈,别哭了,过了这个冬天,你就回来吧,我想你了” 老妈止住了哭声:“好,回去,回去……” 放下电话,我开始回味这几年近乎颓废的生活,没想过为了那么多关心自己的 人去生活,只每日陷入回忆的的伤痛中,让自己沉沦,让关心自己的人伤心和失望, 这是不是也是一种自私。我想起《挪威的森林》里的渡边,他失去直子后就漫无目 的的徒步旅行了一个月,然后去接受新的恋人,而我这两个月的自我封闭,是不是 也该让自己振作起来了。 最后我给自己一个忠告:忘记过去,放过自己,让一切重新开始! 第二天, 我又一次早早来到公司,一下车碰到老K ,我感觉好久没和他过招了,实在因为我 这些日子没什么好的心绪,他也没再来找我的碴了。 他白了我一眼走在前面,我追上去,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他停下来,转身问 我:“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啊!是吗?”我扬着头说:“领导,从今天开始,我要晚于这个时间来上班, 你就记我迟到,扣我奖金。” 他把我的手从他的肩上拿下来,紧锁眉头问:“真的?” “真的,我向毛主席发誓。”我打个立正,行个军礼说。 他转回身向前走去,边走边说:“哎!其实你很聪明,就是不努力,希望你这 决心别下到脚心上去。” 我急走几步说:“领导,我以前不懂事,你可别介意。” 老K 摆手说:“不会,我那是恨铁不成钢,你说我算个什么领导,就是于总关 照我,让我管管出勤,督促大家工作,名义上叫主任,其实没干什么正经事,就是 一个老不死的。” 听了老K 这番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起以前还和他斗嘴打发无聊,真是个 混蛋。 到办公室门口,老K 停下来说:“小伙子,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得积极的面 对以后的路!”说完拍拍我的肩膀,进办公室了。 我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回味老K 的话,从那张“地包天”里说出这样的话真不 容易,不禁心生感激。 走进办公室,我脸上挂着一个真诚又自信的微笑,和每个人打声招呼,包括那 只鱼和陆萍,尽管他们表情惊讶,也可能认为我在伪装,但我有信心让她们重新认 识我。 我还利用闲余时间沏茶,泡咖啡,然后微笑着送到每个人的桌子上,他们总会 回我一个微笑或说声谢谢。只有我把咖啡放到于蓉桌上时,她翘着二郎腿说:“文 学才子给我泡咖啡,我可受用不起。”我谦和的笑着说:“从今后我天天给你冲咖 啡,只要你别对我冷嘲热讽!”她把腿放下说:“你这人还真奇怪!” “时间长了你就见怪不怪了。”我笑吟吟的说。 中午我去食堂吃了午餐,和同桌的人边说边聊,气氛融洽。我发现如果我真的 和他们聊天,我轻易的就能成为一个核心,因为我的语言内容丰富且风趣幽默。吃 完饭我想:这不比自己一个人喝牛奶嚼饼干强的多。 晚上下班,我又走着回家,我想我已经养成了这种习惯。路上铺了一层薄薄的 落叶,踩上去“沙拉、沙拉”的响。风有些冷,吹在脸上感觉很舒服。回想着这一 天发生的一切,心觉惬意。 正自我陶醉着哪,身后一个声调很高的声音吓我一跳:“董志辉同志,今天是 脱胎换骨啊?平时那副玩世不恭、愤世嫉俗都到哪儿去了,倒变的温文而雅、与人 为善了!” 是小雅。我停住脚步不说话,还想听他说几句好听的,他突然冒出一句:“哎? 你是不是中邪了?”我差点气晕。 我没搭理她,抬起头踢着正步往前走,小雅走到我身侧,说:“可真有你的, 两三个月都死气沉沉的,今天一下子就这么……。啊?怎么回事?” “想知道?”我斜着眼看着她说,“要不找个地儿聊聊?” 我话音刚落,小雅“噌”就蹦到我面前大声说:“那就肯德基吧!” 其实,我想感谢她在我生病时的照顾,而且我觉得既然决定积极面对人生,那 就什么事都不要逃避。 我们在一个靠窗的桌旁坐下来,小雅问:“你还是喝杯 奶?” “不,这次你吃什么我吃什么,我不信我还吃不过你个丫头片子,一切从头开 始,先从饮食结构做起。” “嘿!”小雅双手插在胸前皱着眉头打量我说:“你说这人出息还真快!” “当然,”我挺挺身子说:“哥从今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说完觉得这话 挺别扭。 小雅笑嘻嘻的说:“对,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我拿眼横她,她丢过一句特让人泄气:“你不是回光返照了吧?我怎么感觉和 你吃一顿少一顿了!” 我俩弄了满满一桌子大吃大喝,像个中了彩票的暴发户,吃的痛快淋漓。 从肯德基出来时天已经黑了,这条街灯火通明,接上来往的行人大多是成双入 对的,甜甜蜜蜜、卿卿我我。也难怪,这里除了肯德基就是情调好的餐厅、冷饮店、 咖啡厅、花店、书店、服装店、音像店,满耳是缠绵的情歌,街口还有一家电影院, 人们习惯叫这里“情人街”。 我有点受不了这气氛,步子很急的往回走。小雅从后面追上来,拉住我的胳膊 说:“干吗那么急,有人打劫你啊?” 我不说话,拉着她一口气跑出这条街,一直跑到天桥上。天桥上人稀稀落落, 明显感觉比下面冷的多。 小雅弯着腰双手拄着膝盖在那儿喘粗气,我扶着栏杆瞅她乐。 半晌,她凑过来,也和我一起扶着栏杆打量着这个流光溢彩的城市,目光显的 很深远! “在想什么?”我问。 “你说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最适合做什么?”她反问我说。 “平复内心杂乱的思绪!”我故作深沉的说。 小雅脸上浮过一丝笑意,可能因为晚风太凉,这笑意看上去冷冷的。 她说:“我觉得最适合向心上人表达爱意。”然后把目光转向我问:“你说哪?” 我耸耸肩,没说什么。我知道小雅是容易被气氛感染的人。 她收回目光说:“如果现在有个男人说他爱我,我肯定会感觉很幸福!” “那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注定要被辜负了!”我淡淡地说。然后看见小雅侧过 脸去。 我想就让她干脆的哭一次吧,不再让她有那么多无谓的幻想,然后好重新做出 更好的选择。 “在我心里,你就是一个妹妹,可爱的妹妹,但不是可以去爱的妹妹。”我看 着她的背影说。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我接着说:“我真的很希望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妹妹,让我宠着,和我说笑打闹。 我生病时有人惦记着,给我拿药做鸡汤!” 小雅依然不动声色的背对着我。 “我也愿意每周带你来一次肯德基,和你一起时,我觉得可以忘记一些烦恼, 心情变的愉快。”我顿了一下说:“就像和自己的亲妹妹在一起。” 小雅忽然扬起一只手,在空中停了半天。我有些惊讶,怕她受不了打击做出什 么让我不知所措的举动来。 我错了,小雅慢慢的转过身,脸上挂着一个非常可爱的微笑,可爱到让我无论 如何看不出是装的,这到真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她走过来站在我面前,双手叉腰趾高气扬地说:“董志辉同志,你没什么毛病 吧?我不过感慨了几句,怎么引出你那么多话,你也太自以为是了不吧?还什么可 爱但不可以去爱。”她在原地转了一圈又说,“是,我承认我不讨厌你,但也不确 定我就喜欢你啊,如果你刚才真的说你爱我,没准把我吓的从这跳下去哪。” 我被她说蒙了,她这个情感转变之快让我一时适应不了,像傻了一样看她滔滔 不绝。 小雅继续说:“我是个女孩子,女孩子不就容易感性吗?和你说两句玩笑还当 真事似的,亏你是从情感里摸爬滚打过来的了。”说到这,她“扑哧”一声笑出声 来,然后不能自己的笑个不停。我先被她笑的发毛,后来也忍不住笑了。 我俩把天桥上的行人笑的都贴着对面栏杆走,还拿眼直横我们,他们可能以为 两个精神病人来寻短见了。 小雅笑的突然停的也急促,就跟急刹车似的,一下子就凝固住了。我心想:坏 了,这小丫头可能崩溃了,刚才是受刺激才那么笑的。但见小雅目光定定的直视我 的脸,伸出食指指着我重重的说:“记住,我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我一捂胸口, 点头称是。 “回吧!”小雅一转身,就向天桥下走去。 我走在路上跟她说:“妹子,你就当哥今天胡说八道。” 小雅头也不回的说:“你就是胡说八道!” 又走了一段,小雅说:“天太冷,我先打车回去了。” “好!”我答应着。然后小雅开始叫车,一辆出租车停下后,小雅面无表情的 说:“以后我就不叫你辉哥了。” “那叫什么?” “就叫哥。” 我微笑点头。小雅钻进出租车,和我扬了扬手。我想看看她的表情,但她一直 没回头。感觉她走的莫名其妙,心中不由想:小雅,你可千万别是装的啊! 到家后,接到了阿 D的电话,我真不想在这段时间接到他的电话,我正在试着 让自己重新开始,如果总听到黑子和张妍的消息,我怕会让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 心动摇。 我还是心绪不定的接起来,阿D 和我老妈一样先来一大通数落,我听他说半天 没停的意思,就说:“兄弟,求你了,等你回来拿刀把我劈喽!咱言归正传吧,你 这可是长途啊!” 他好象一下子恍然大悟,马上停止了数落,直接扔过来一句:“过几天,我和 黑子回去。” “回来干吗?黑子还没走哪?” “本来黑子上个月就要去张妍那儿了,可打你电话总不通,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我苦笑着说:“他去不去,现在还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他想和你聊聊,他说不见到你就不能去张妍那儿。” 我听了直犯晕,以我现在的心态,无论如何也不能从容的面对黑子。 “你叫他别回来了,就说我无所谓。” “老大,别这样,我不想因为这个影响你俩的感情。” “其实我停希望张妍和黑子在一起的,只是我一时从情感上接受不了。” “我明白,”阿D 说:“你书看这么多,没看过关于幸福的三条法则吗?” “没有,说说看。” “第一:别拿自己的错误惩罚自己;第二:别拿自己的错误惩罚别人;第三: 别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有些道理。”我笑了一下说。 “所以啊,你该振作,别整天活在回忆里,再说张妍也不恨你,她肯定也不希 望你这样。” 我沉默,也许阿D 的话是对的,张妍也不希望我这样。 “前些日子,我和张妍通了一次电话。”阿D 说。 “是吗?”我想问他都说了什么但没问出口。 “你不想知道我们都说了什么?”阿D 倒问起我来。 “说说吧。” “她说她现在心绪比较平静,不像和你在一起时那么不塌实,心里没什么波澜。 而且她和黑子会尽快结婚,她的父母这几年因为她的婚事都愁坏了。” “还有呢?”我听阿D 停下来,于是追问。 “她还问你过得怎么样。” “你怎么说?” “我能怎么说,我说你挺好,她其实知道你一直因为她而不接受别的女人,她 说希望你早日成个家,让你母亲安心。” 听到这儿,我心里堵的难受,老妈残忍的封杀了我们的爱情,给了她无尽的伤 痛,而现在她却仍然为我老妈着想,女人的胸怀何其伟大。 “造化弄人啊!”我叹息着。 “别这样,老大,无论如何,生活还得继续。” 最近听阿D 说话觉得特深刻,冒一句跟格言似的,看来失恋让人成熟一点也不 假。记得以前总是我安慰他,现在他反倒安慰起我来了。 放下电话后,我记住了阿D 这句话:无论如何,生活还得继续。 听见了张妍的消息,我的心难免烦乱,但我不想让这烦乱影响我的生活。我想 也许张妍真的更适合一种平静的生活,而这种生活黑子可以给她。我的性格也注定 我的不安分,如果张妍真的和我在一起,我不确定可不可以给她一份她向往的生活。 我又给老妈打电话,我想知道她现在对张妍的态度。我还想告诉她张妍还在为 她着想,但我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告诉她。 “怎么这两天电话打的这么勤?”老妈问。 “想你呗。” “你还是多想想你的终身大事吧!” “妈,”我语气低沉下来:“如果我一辈子不成家,你说行吗?我是说如果。” 老妈没说话。 “张妍劝我早日成家,好让您安心!” 老妈依然沉默着。 “如果他回来,你可能接受她吗?”我有些激动。 老妈哭了,我惊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儿子,”老妈哭着说:“妈也是为你好啊!呜呜……没想到你这么多年…… 呜……” 我急忙说:“妈你别哭了,我就随便说说,她要结婚了。” 老妈渐渐止住哭声说:“妈知道你心里难受。” “没事,妈,都过去了,等你回来没准咱家就是一家三口了哪。”我尽量安慰 她,心想自己真无聊,干吗打这这个电话惹她伤心,没心没肺的。 放下电话,感觉心情很沉重,打开电脑,开一个文学网站,随机发了一篇散文 消遣烦闷,然后什么也不想,倒头便睡。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