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两天后,于蓉找到我,让我和她去医院看她爸,那个于氏财团的创始人,想当 年叱诧风云的商界精英,固定资产达几亿的于浩天。而有趣的是我是以他女儿的男 朋友身份去的。我喜欢生活中这种与众不同的情节。 下班时我和于蓉一起走出去,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陆萍。但她好象并没看见我, 在收拾东西。我其实怕她误会什么,心想:但愿你真的没看见。 到了市第一医院的门口,于蓉说:“你要装的自然,表现的忠厚,还要对他关 心,千万别穿帮。 “我要进演艺圈绝对是演技派,放心吧。” 到了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看到了一个躺在床上的老人,我忍不住 站住,因为于浩天住的是一间极普通的病房。在我想来他不但要住条件最好的特护 病房,而且应该有两个医生和护士护理才合情理。 看我发愣,于蓉问:“你怎么了,害怕呀?” “不是,想不到你爸爸会住在这样的病房里。” “他就是这样的,我们要把他送特护病房,他死活不让。他一直很低调,这一 点我好象遗传了他。” “绝对是。” 说到这,听到病房里一个虚弱的声音:“蓉蓉,是你来了吗?” 我惊讶,我俩说话很小声,他不至于听到吧。于蓉看出我的疑惑,说:“心电 感应,人到这时候都很敏锐,特别是对自己的亲人。” 我迷惑的点头。 于蓉一把挽起我的胳膊,说:“快!进入角色。”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用嘴角构造一个微笑,和她推门进了病房。 看我俩进来,于浩天似乎挣扎着想坐起来。于蓉上去扶住他肩膀说:“别动, 爸,我来。”然后把床摇起来。 我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打量这个老人,以前虽然在报纸上看过他的照片,但 印象并不深。他的脸很消瘦,眼神也显得呆滞,只有看见我时,好象有点兴奋的光 彩,转瞬即逝。可以看出他病的真的很重。 他呆滞的目光并未从我身上移开,我走上前去,亲切的叫了声:“伯父。”他 张张嘴,好象要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来,只是点点头。于蓉笑着说:“爸,你猜 他是谁?”然后走过来抓住我的胳膊,把头靠在我肩膀上。 他笑了,脸上的皱纹聚了起来,问:“他是你男朋友?”于蓉走过去坐在床边 说:“对,爸,你好好看看。”说完给我一个眼神,我会意的走近了几步,站在床 头。 他无力的伸出手,我急忙抓住他的手。那双手十分宽大,但只剩骨节和一层松 动的皮。我不禁在心里感慨:再怎么出众的人物,到了这迟暮之年心都难免归于平 静与自然,不再想功名利禄,在将死的边缘,只想看到家人的幸福,经历了一生的 追逐,最后只剩这一点点愿望了,这是种醒悟吗?想到这儿,我更觉得该好好配合 于蓉把这场戏演下去,让这个老人安然的离开。 他反复的抚弄着我的手问:“你叫什么名字?” “董志辉。”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做什么?” “和于蓉是同事。” 我看于蓉正冲我微笑。 “好,好!”他的手抓的更紧了。 这时进来一个老太太,慈眉善目,满头白发,手里拿着一个银质托盘,上面是 一碗绿豆粥,一碟咸菜,还有一盘炖豆腐,这几样饭菜和那个托盘很不搭配。我又 诧异了一次,于浩天病的这么重,不至于只吃这些吧。 于蓉上前叫了一声妈。我还来不及反应,也随着叫了声伯母。 她打量了我一下,倒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坐到于浩天床边,我知趣的后退了几 步。她开始给于浩天喂饭,表情很专注。那对从山沟里私奔出来的孩子,在经历了 世事无常的变化,已走到了生命的最后一站,难得的是他们之间仍然有一份关怀, 就如这饭菜清淡但爽口。我想如果这辈子能求得这样一份感情也会知足了。 于浩天吃完几口后,指着我对她说:“这个,蓉蓉的男朋友。” 她转过脸看了看我,然后对于浩天说:“恩,看到了,不错的小伙子,这回别 总惦记了!” 于蓉接过她手里的托盘说:“妈,你歇会,我来。” 她放下手,默默的走了出去。于蓉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对于浩天说:“伯父, 我出去一下。”然后转身走了出来。 于蓉的母亲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低头搓着手指。我坐下来,叫了声伯母,叫的 十分自然,一点也感觉不到做作,可能是因为入戏太深。 她把手插进兜里问我:“你是于蓉的男朋友?”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点头。 “其实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你不是。” 我并未因为被揭穿而尴尬,因为我根本就不想隐瞒她。 “我只是她的一个普通朋友,我这么做是想帮她忙,让她父亲安心。” “我知道,那孩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找一个男朋友,她性子很 特的。” “知女莫若母。” “等他父亲死了,我给你一笔钱,我希望你一直装下去。” 我真不希望这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 “我这么做只是帮朋友忙,我不会要你的钱。”我尽量说的坚决。 她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起身进了病房。我坐在椅子上没动,感觉心里很 不舒服。 于蓉出来叫我,我无奈的又走进病房,给于浩天一些安慰,告诉他我会常来看 他,还把最后几口饭喂他吃了下去,然后找个借口走了出来。 于蓉追出来,我一直走到楼下才停下来,她急迫的问:“你怎么说走就走?” “我还有事。” “那你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这样让我父亲怀疑怎么办?他知道我骗他怎么办? 他会更伤心,病情可能又会加重。” 我看见她的眼角一闪一闪的。 “我是因为你母亲的话才离开的。”我只好实话实说。 “我母亲和你说什么了?” “她知道我在陪你演戏,她说要给我一笔钱。” “她不了解你,你别怪她。”她语气缓和下来。 “可是她侮辱了我的人格!”我有些气愤:“我觉得你母亲应该是个很懂情意 的女人,就因为她敢和你父亲从那个山村跑出来,对你父亲那么体贴入微,但我想 不到她会说那样的话,难道在她心里一个人帮助另一个人就只能是为了钱?” “她现在只对我家人有情意,其余的事都用钱来处理。她年轻时因为不顾众人 反对和我爸恋爱在村子里没人看得起,听到的全是嘲笑甚至辱骂。和我父亲跑出来 后,她再也没回过那个山村。后来我家有了钱,那些人又死皮赖脸来巴结,我妈从 来都不留他们在我家住一宿,吃一顿饭,只给他们一把钱,像乞丐一样打发走,后 来就很少有人来了。我妈也就习惯有钱来解决问题,不过你放心,她是不了解你, 不会在那样了,我会和她解释明白。” 看于蓉一脸无奈我心平静下来:“那就好,我下次再来也不会这样了。” “谢谢你!”于蓉真诚的说。 “又来!”我无所谓的一笑。 “真的,我爸这些日子从未像今天这么开心,而且一次吃了那么多东西。” “你是说我比药还灵?” “是啊!” 我表情严肃起来说:“但我只能做你的男朋友而已,绝对不能装做你的丈夫, 明白吗?这是我们的规则。” “我明白,我不会难为你,你做这些我已经很感激了。” 在医院门口,我碰到了刚匆匆赶来的于诚志。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问。 我把我和于蓉演戏骗他父亲的事告诉了他。 他高兴的说:“好啊!没准你俩日久生情哪?”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她只是对你不了解,我想她了解了你说不定真会喜欢上你。如果你们能在一 起,我就放心了。” “我们不可能的。” “哎,不说这个了,哪天有空,再陪我聊聊,这几天心情又不太好。” 我只好点头答应。 第二天下班后,我走在回家的路上,老总的车开到我旁边停下。他在车里一挥 手说:“上车!”我也不问为什么,钻进车里。 老总说:“我心情烦乱就想到你,不会见怪吧?” “怎么会呢?其实我的日子也很无聊,有时候也想找个人说说话。” “是吗?如果我们是同龄人,也许你会和我说很多心里话,以前都是我在不停 的说,你只听着。” “这是我的习惯。” “这习惯是优点还是缺点?” “我也不知道。” 车驶上了一段高速公路,老总问:“这次是去海边还是去喝酒?” “去海边喝酒吧!”我笑笑说。 老总侧过脸,对我笑着说:“好主意!我买了足够的酒在后车箱里,还需要点 什么?” “不用,吹着海风,看着海浪,除了酒好象什么都是多余的。”我酸溜溜的说。 老总点头说:“有情调,可惜还是两个单身男人。” 海风有点冷,但很轻柔,拂过脸上感觉很舒服。老总兴致很高,走到沙滩上去, 我也拎着酒跟着走过去。 “生活其实很美好!”他坐下感慨着说。 我打开一罐啤酒递给他说:“是啊,在这里我们可以暂时放下凡俗事,可更多 时间我们都在钢筋混凝土的大厦里,就难免囚禁了灵魂,难得这样的心境。” “人沾上文学就很难从容了!”他笑着对我说。 “有的人脱离了文学才不从容的。” 我们相视而笑,大口的喝酒。 我们默默的喝过几罐啤酒后,他问我:“以前于蓉对你态度不好,怎么转变这 么快?” 我不想告诉他我和于蓉在网上的关系,就敷衍说:“沟通吧,我想就是因为这 个。” 老总略微点了一下头:“说实话,我挺希望你们多沟通,虽然她选男朋友的标 准我不很了解,但她并不在乎地位,金钱,外貌这些。” “这一点我也看得出来。” “而你应该也是满重感觉的人吧?也不会太在乎那些?” “这个我不确定。” “至少你还诚实!” 我被他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没再说下去。 “我其实很希望你们可以在一起。”他塞给我一罐啤酒说。 “我不敢高攀。”我语调很低沉,因为我觉得我只是很佩服于蓉的性格,但并 不是喜欢她,她的性格做朋友再合适不过,而且网上情人在现实里也做了情人,这 种情节实在庸俗。 老总好像没看出我情绪的变化,继续说:“我一直希望她过简单的生活,不像 我一天为了钱奔波,却不明白为什么要赚那么多钱,她应该有她想要的情感,想要 走的路。” “这个我理解,你是万不得已继承了你父亲的事业,而你希望她可以活的自我。” “对,我希望你可以帮她做到这一点。” “我爱莫能助!有一点我也确定,她不可能喜欢我,我也不可能喜欢她。” “为什么这么说?” “呵呵,男人的直觉吧!”我笑着说。 我们喝到半醉时,天色暗了下来, 老总把一个空酒罐用力扔进海里,然后目光定定地看着夕阳。余晖映得海面一大片 殷红。我侧过脸看他,他的脸泛着生动的暗红色,不知是酒还是夕阳的结果。 “在想什么?”我问。 “你不觉得这种时候很适合思念一个人吗?” “在暮色苍茫的海边听着海浪,恩,很适合思念!”我赞同的说。 “你在想谁?你的那个曾经?”他看着我问。 他这么一问,我想起了陆萍。我也有些不解,为什么我和张妍在海边的记忆, 此刻竟不如对陆萍的思绪深切。我头脑中闪现着她们两个人的影子,陆萍是个特写 镜头,一张冷漠忧伤的脸,而张妍在远处作为背景有点朦胧。 我没回答他的话,因为我们想起的是同一个女人。 他又说:“我为了她离了婚,气病了父亲,儿子也不理我了,可竟然连个表白 的机会都没有,她太冷酷了,让我不敢贸然的去做什么。”他喝下一整罐啤酒说: “我说的是陆萍。” “你们好象并不合适!”我侧着眼睛看着他。 “她喜欢的是你,对吗?”老总目光复杂的看着我问。 我怕他情绪太激动,但我也不想骗他说不是,不置可否。 “既然你不喜欢她,就该直接告诉她,别让她为你太挂心,耽误她一生是幸福。” 我站起来看着渐渐落入海面的夕阳说:“我也爱她。” 老总抬头问:“那为什么不接受?” “过些日子,我平复一下心绪,我会去找她。” “那我算什么,我破釜沉舟,牺牲了这么多,难道她都不会动心?” 他很沮丧,我不知怎么回答。 “好吧!”老总深吸一口气说:“我们公平竞争,就算只是微小的希望,但我 必须试试,因为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看来只有这样了,”我说,“但你要明白,她心里喜欢的是我,这是很难改 变的。所以我担心你会徒劳,遗恨终生。” “就算是吧,但我至少还悲壮,还努力过。我第一次的感情就是因为没有坚持 而葬送了,我不想再重演了,如果就这么退出才会遗恨终生。” 我笑了,因为老总的真实与勇敢,还有执着。 他又说:“我现在就像一个落魄的将军,孤身一人攻打一座坚固的城池,我相 信我会让他的心从你那里向我倾斜。” “那我会更加抓紧她的心,不让任何人占有一点点。” 我们不约而同的笑了。 “从今后我们就不只是上司和员工的的关系了。”我打趣说。 “对,还是情敌!”他笑着说。 “我们可以把我们之间理解成战争,但不能把她当战利品!” “当做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去爱,我们无论谁最后拥有她,都要全心全意对她, 给她幸福。” “一言为定!” 晚上回来后,想着老总的话,翻来覆去睡不着。虽然他曾为他的家人放弃了他 最初的那段感情,但现在却为了另一段感情放弃了他的家人,这是怎样一个内心挣 扎的过程啊?需要怎样的勇气?如他所说的破釜沉舟。我们之间这场“战争”他输 不起,他的赌注太大了。而我呢,只靠写一些骗人的文字,装着颓废的作风,还有 那段过往的经历就让陆萍爱上我,这该不是她的错觉吧,我有什么地方值得爱呢? 一个女人想拥有的真的是如我这样一个经常彷徨迷惘的人吗?而老总他坚强,果敢, 他敢于付出一切而争取,相比之下,我为她做了什么,又能给她什么呢?虽然我占 有陆萍的心,但只有爱只有心就够了吗?我知道老总对她更用心,而我却还时常追 问自己是否真的爱她。也许陆萍该选择的真的该是老总那样的男人!陆萍想要的情 感是怎样的呢?我想应该问问她。 我仰着头盯着天花板发愣,想给陆萍打电话,但就是没勇气。最后用了一个极 其幼稚的方法决定是否打电话给她。我找出一枚硬币,决定投掷一次,如果是正面 就打给她。于是我把硬币高高抛起——落地——正面。我抓着手机想还是三局两胜 吧。于是我第二次抛起硬币,硬币打到地板上“当啷”一声响,旋转了很多圈后— —依然是正面。天意啊,我想。但我还是投掷了第三次,我要看看老天是不是真的 特别希望我去做什么,可那枚硬币像故意戏弄我一样滚到床下去了。床下一大堆乱 七八糟的东西。当我趴在地上在床下乱翻时,被自己气乐了,不就打个电话吗,至 于这样吗?老天都看不惯我这无聊,把硬币扔到床下去了。我还真是可笑。 我从床下钻出来,拨通了陆萍的手机。 她接起来,但没有说话,我们又是一阵沉默。 “你在哪儿?”我问。 “在宿舍。” “我想见见你,有空吗?” “你能确定你对我是怎样的情感了吗?” “还不能。” “那最好别见面。”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一阵沉默后,她说:“我们都用走的吧,你向我这走,我向你那走。” “你从哪条路来?” “不一定,如果有缘我们会遇到。” “如果遇不到呢?” “那就说明上天不允许我们在今晚相见。” “为什么非要这样哪?” “别问了,我已经出发了。”说完她挂了电话。 我走到街上,一阵茫然。从这到公司宿舍的路不止几条,我怎么能确定她从哪 条路来呢? 最后我还是选择了每天上班做公交车的路线,一站一站的走下去,我想陆萍应 该和我想的一样。 我选错了,一个多小时后,我站在了她的宿舍楼下,但并没有遇见她,她窗口 的灯光也没有亮。 我无奈的想,这是上天安排的,又能怎样呢? 我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但她关机。 我想无论怎样她是会回来的,我就在这的等好了。 我坐在一个花坛的台上,默默的等着陆萍回来。 晚风很凉,我紧缩着身子,注视着宿舍大门口偶尔经过的人,我想着那头长发 快点从那里飘过来。 出乎我意料的是老总竟然从大门口走了进来。我无奈的站起来,迎了上去。 他看到我也很惊讶。我们好象都意识到了什么,尴尬的笑笑。 “你来很久了?” “也不是,刚一会儿。” “陆萍不在?” “嗯,她出去了。” “我一直给她打电话,她不接,后来就关机了。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知道,但我不能告诉我的情敌,对吗?”我笑着说。 “对,”老总坦然的说,“去我车上吧,这儿太冷。” 我站在原地说:“陆萍同时面对我们两个会很为难,我想我们之间有一个最好 先离开。” “那是你还是我呢?” “你说呢?”我抬眼笑着问他。 “我不会离开!” “那我走。”说完我从他身旁跨过向大门口走去。 没走出几步,他叫住我:“我们说好公平竞争,你这样走对你不公平。” “那怎么样?”我转回身问。 “掰手腕!”他伸出一只手说。 “好!”我伸出手和他握在了一起。 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能保持这样的体力真不容易,我们僵持了大约一分钟没分 出胜负。后来老总身子渐渐有些抖,气息也越来越困难。我知道他坚持不住了,于 是一松手,我的手被他的手压在下面。我抽出手,甩着胳膊说:“你赢了。” 他不说话,定定的看着我,我知道他在示意我离开。我转回身,大步向门外走 去。 到了街上,我的脚步慢了下来,犹豫该从哪条路走。我想这回陆萍会从我选择 的这条路线回来的,于是依然从来路往回走。 我走得很慢,到楼区大门口时,已近午夜了。我想:算了吧,上天并没安排我 们今晚相见。 当我走到楼下时,看见陆萍抱着肩膀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我的眼睛瞬间就湿润 了,这个女人一直在这儿等我。 看我回来,她站起身,身子依然颤抖着。我的心撕裂般的疼。还好我回来,要 不然她会在这儿等到天亮。 我没说话,拿出钥匙开门,拉着她的手上了楼。她一直在挣脱,我把她的手抓 得死死的。 当我重重的关上门时,她像瘫痪一样坐到了地板上,身上不时哆嗦着。我找来 毯子围在她身上,抓住了她的手。我借着明亮的月光看到她的泪水流下来,滴在我 手上,很烫。 我蹲下来,不自主的把头扶到我的肩膀上,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感受到了她 柔弱的气息。她的泪水不停地落到我的肩头,促使我将她搂进了怀里。 我的肩头突然一阵剧烈的疼,原来她狠狠的咬住了我的肩,我能感觉到她的牙 齿都嵌进了我的肉里,我忍着,把她抱的更紧。 她松开口,抬头问我:“疼吗?” 我点点头。 “为什么不躲开?” 我不想说什么,她的身子很冷,需要我的体温来帮她取暖。我轻轻将她的长发 捋到耳后,慢慢的将嘴凑上去。 就在我的唇将要吻到她的唇的瞬间,她低下了头,双手抵住我的肩,轻声说: “说你爱我!” 我茫然! “只要你说爱我,我就不会再有任何顾忌,我会把我给你。” 我尽量调整了呼吸,试着说出那三个字,但却好象什么东西塞在喉咙里,试了 几次也没说出来。 她推开我,从我怀里走开,靠在门上站着。 我想对她说句对不起,但又觉得这种话实在太轻微了,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只恨自己的懦弱。 “今天,上天本来没安排我们见面,我们这样违背天意,所以就只能是这个结 果了。我是挑了最近的一条路来的,我想早点见到你,我以为你也会这么想。”她 抬着眼默默的说。 “难道上天对我们的捉弄还不够吗?”我站起身说,“为什么你还要玩这种游 戏让我们互相捉弄?” “是啊,上天总在捉弄我们,那你为什么不能放过自己,挣脱过去的阴影,走 出来重新开始?说句爱我那么难吗?”她很大声,身上的毯子滑落到地上。 我走近她,把住她的肩膀:“给我点时间,我会说的。” 她拿掉我的手:“等到张妍结婚后是吗?那时这句话对我还有这么重要的意义 吗?你真的不明白吗?我想让你在她结婚前接受我,我这是无理取闹吗?” “我理解,但我现在说,就有不真实的成分,我想我把她从我心里彻底忘掉, 然后让你走进来,但现在我没做到这一点。” “没做到!那为什么打扰我?你知道我怕这种没结果的尝试,对吧?我每次都 抱着无限的希望面对你,而你总是一手给我希望,另一只手无情的用冷水浇灭它。 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 她的眼睛埋在秀发里,我看不见,但我想得出她满心的哀怨。我无言以对,只 有沉默。 “老总为你离婚了。”我站起身拧开墙上的壁灯。 “我知道。” “他为了你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而且他是不错的男人,家世又好。” 陆萍咬着牙看着我。 我继续说:“你该考虑一下他,慎重的。” “我真想狠狠的扇你两记耳光。”陆萍冷冷地盯着我说,“你以为女人的情感 是什么?像山羊选择草地那么简单吗?既然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考虑是与非,成 与败,只能自私的去全力争取,不管是不是盲目,都是自己选择的,不会后悔,我 想那样的爱恨才会淋漓尽致。” 我仔细体味着她的话,又好象不能完全理解。 她接着说:“于诚志离婚是因为我,但我只是感动,还有更多的同情和怜悯, 如果我因为感动同情和怜悯接受他,我会幸福吗?” “我明白了。”她的话让我打消很多疑虑。 “那就别让我这么煎熬了!” 我点头:“今晚住我这里吧?” 她抬起头看着我。 “没什么,只是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你睡卧室,我睡客厅。” 她撩了一下头发说:“你还是不能说爱我吗?” “今晚不合适,我……” “那算了!”她打断我的话,转身打开门向楼下走去。 我一直追到路边,一把拽住她。 她侧过脸,一言不发。 “打车回去,太晚了!”我说。 “放手!”她用力甩着胳膊大声说。 我叫住一辆出租车,放开了她的手。 “老总在你宿舍楼下等你!”我忽然想起来。 他转过脸看着我,目光比这晚风更让人觉得寒冷。 “如果我住在你这儿,你就不会告诉我这个,对吗?你会让他在那等一个晚上?” “不是,我刚想起来而已,你住在我这儿,我也会告诉你。” 她长长的呼出口气,没再说什么。 我最讨厌别人误会我,但我知道,越解释结果可能更糟。于是和她一起沉默。 她上了车,车缓缓的启动了。 “陆萍!”车开出十几米后,我大声的喊出她的名字。车又开出一段才停了下 来,我疾步跑上去。 她摇下车窗,仰着脸看着我。 我呼吸很急迫的说:“无论他对你说什么,拒绝他!” 她注视了我一会,摇上了车窗。 我看着那辆出租车渐渐远去,有些眼花,感觉眼前尽是挤挤挨挨的灯光叠影, 朦朦胧胧的。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