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当一个女孩用一种非同寻常的方式把自己变成女人的时候,她对待这个世界的 态度也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王丽的内心带着一种深深的伤痛离开了李峻。 那天分手后,她来到海边,痴痴地看着大海,脑海反复回想起和李峻在一起的 情景,她感到甜蜜而痛苦,不知不觉地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呆呆地站了一 个多小时后,才打开手机的后盖,取出那小小的芯片,抛向汹涌而来的海浪中。 海浪一遍遍拍打着礁石,王丽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礁石一样,甚至比礁石还坚 定。 她清楚地知道,过去的必须让它过去。这样做,就是为了搏取另外一种将来。 那种将来已经由模糊渐渐地形成清晰的轮廓,尽管里面的细节还没有,但她已经下 定决心一点一点去补充,去完善。 她开始为另一种将来进行周密的设计。 王丽换了一家酒店,寻找她计划中的主角。很快在她的客人里选中了一个人: 黄有贵。 黄有贵,五十岁不到,香港人,在珠江开了一家大型的玩具厂。 王丽深知欲擒故纵的道理。每次黄有贵来,王丽都是缓缓疾疾地为他按遍全身, 还有意无意地碰一下敏感部位,直把黄有贵弄得欲火腾腾,想入非非的同时又无处 发泄。 黄有贵在香港有老婆,但常常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经常到酒店找“小姐”,走 马灯地换了一批后,心里总是感觉不踏实,怕那些病总有一天会带给自己,于是就 产生包养一个的想法,专人专用;到了珠江,这也算是入乡随俗。 黄有贵一来二往的就迷上了王丽。黄有贵觉得,王丽不论在哪些方面,都比他 找过的“小姐”强上百倍。 他在“台港城”有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以前用来带“小姐”过夜。认识王丽 后,不找“小姐”了,就经常带王丽来。 女人潜藏的聪明才智一旦发挥出来,恐怕绝大多数男人都抵挡不住,何况王丽 是一个既聪明又妩媚的女人,把浑身解数都施展开来,黄有贵的魂魄就整个儿都丢 在王丽身上了。 最让他无计可施的是,每次两人卿卿我我到了最后关头,王丽绝不让他决定性 地进入,王丽一直抵抗到黄有贵精疲力竭、彻底放弃为止,结果是两人分睡在两个 房间。 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黄有贵正是这样。 在经过多次请求和拒绝的拉锯战后,实际上也就几天时间,黄有贵把“台港城” 的这套房子房产证户主换成王丽的名字,王丽这才搬了进去,作了最后让步,交出 了自己的身体。 当王丽处心积虑想让自己怀孕的时候,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这天,黄有贵气喘吁吁地从王丽的身上下来,仰躺在床上,对王丽说:“你真 是个狐狸精,害得我一天都离不开你。” “那你就和我结婚,我天天都是你的。” “不行。”黄有贵斩钉截铁地说。说完后语气又立即软了下来:“我已经是半 个老头了,和我结婚有什么好?” “我一辈子好有个依靠啊!你不是只有女儿吗?我可以为你生个儿子传宗接代。” “这样不挺好吗,我给你房子,给你钱,够你过一辈子了。” “我不要。我只想为你留个种。”王丽撒娇的说。 黄有贵不做声。他不明白王丽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 “我已经怀上你的孩子,一个多月了。”王丽向黄有贵靠了靠,在他耳边轻声 地说。 “别开玩笑,你怎么会怀上孩子!”黄有贵不相信。 “真的怀孕了,我到医院检查过。要不要我把医院的检查结果给你看!” 黄有贵见王丽不像开玩笑,心里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但又细细地想了一遍, 实在想不出是哪一次出了问题。 “我每次都戴那东西的,你怎么就怀上了呢?不会是别人的野种吧!”黄有贵 清楚地记得每次都戴了,而且用的都是从香港带来的货,应该不会出问题,就半开 玩笑地说了一句。 “我想要孩子就有办法,你不相信?那我就把孩子生下来,再去做亲子鉴定, 不过,你在香港的黄脸婆就会知道了。”王丽冷冷地说。 “好,我相信!我给你钱,你什么时候把孩子打掉?”黄有贵不想纠缠不清。 “给多少?”王丽问。 “打个孩子能有多少!五千块够不够?”黄有贵大方的说了一句。 “不够。”王丽回答得很干脆。 “那就一万,够了吧。”黄有贵懒懒地说。 “五十万。”王丽说话的时候,脸上出现从来没有过的冷漠:“你要么和香港 的黄脸婆离婚,要么就给我五十万。” 向黄有贵要多少钱王丽心里盘算过,要少了不够自己后面的安排,要多了黄有 贵肯定不答应;五十万是一个恰当的数目,并且留给黄有贵还价的余地。 黄有贵被王丽开出的天价吓得差点跳了起来:“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我最多 给你五万,你不要得寸进尺。”黄有贵阴着脸。 “那我就把孩子生下来,再告诉那香港的黄脸婆!”王丽从床上坐起来,穿上 睡衣,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我有那个黄脸婆的电话,我的一个姐妹那儿也有。” 黄有贵最怕香港的老婆知道自己在大陆包二奶,因为黄有贵最初的产业就是依 靠老婆娘家的财势发展起来的;老婆的娘家一旦发威,后果不堪设想。但他还是警 告王丽:“你敢!我决不会给你那么多钱!你要这么闹,我就……” “那你就试试看!”黄有贵还没有说完,王丽就接过话来,她仿佛已经看到黄 有贵脸上隐藏的杀气,但也豁出去了:“黄有贵,你不要动什么歪脑筋!我已经把 所有的证据放在朋友那里,只要我有什么不测,警方就会在第一时间找到你!所以, 你还得保护我,让我平平安安的,知道吗?!” 黄有贵像泄了气的皮球软坐在床上,他当然不会为了区区五十万就对王丽下毒 手,却也不能白白的就掏出来,于是向王丽哀求道:“五十万太多,公司一下子少 了五十万不知去向,香港那边肯定知道,二十万怎样?” “五十万!”王丽一口咬定。 “三十万好了,姑奶奶,我求你了,就三十万,我还只能分两次给你……”黄 有贵开始妥协。 “四十万,一分也不能少;看在你已经送我一套房子的份上,可以分两次给我, 不过,你不要耍什么花招,孩子可是在我肚子里一天天变大……” “你为什么要这么算计我?”黄有贵恨恨地说,他在王丽身上的风流梦似乎醒 来了。 “谁让你霸占了我,又不肯和我结婚,我当然要为自己留条后路。” “你挺毒的!……” 黄有贵恨恨地骂了一句,穿上衣服,逃一般地离开了这间房子。 初战告捷,王丽在心里得意地笑了。后面的事情就是怎样顺利地把钱拿到手, 王丽心里也早有计划。 自从开学初在教师节庆祝晚会上看了艾小娟的舞蹈后,唐晟的心里就涌动着一 股激情,想用画笔把艾小娟那种亦真亦幻的舞姿表现出来;经过反复的构思和想象, 在唐晟心中已经形成了作品的轮廓,现在需要对这个舞蹈进行更加深入地感受和挖 掘,力求使国画《舞魂》更加完美。 又到了周末。唐晟已经在舞蹈房里准备好了画具,等待着艾小娟换好服装表演 舞蹈《青鸟之死》。 艾小娟穿了一身素白的长裙从准备室里走了出来。 长裙是唐晟和艾小娟在广州一起看中的,回来后又作了一些改动后,就更加适 合了,使艾小娟那种灵动而飘逸的美达到了理想和现实之间微妙的平衡,人和服装 完全融为一体,浑然一件天然的艺术品。 “你穿这身长裙美得简直不敢让人相信。” “别总是拍马屁,穿这件裙子跳舞到底好不好?”艾小娟听了唐晟的话心里美 滋滋的,但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今天的表演只有唐晟一个观众,而且是特殊的观 众。 “好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当时在广州试穿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才更加真切 地感觉到,这件长裙别人恐怕都不配穿,像是完全为你定制,将成为你舞蹈的经典。” “别总是文绉绉地说话好不?我怕跳不好会让你失望的。” “不会。你永远不会让我失望;现在,你已经是我心里那纯洁的青鸟。” 在音乐声轻轻响起的时候,艾小娟眼睛里那醉人的光芒又出现了。整个身心缓 缓地融入到那个美丽而古老的传说中去。 此时,在唐晟的眼中,是一片朦胧而神秘的色彩,是一个充满激情和痛苦的身 躯在忧郁中挣扎,是一条忽隐忽现、优美的曲线在蜿蜒廻转,更像个山雾里飘来的 精灵在一步一步地走进自己的心里。 唐晟的笔在画纸上激情地跃动着。 艾小娟已经跳完了一遍,走到唐晟身边,俯下身来,仔细看着唐晟速写中自己 的舞姿。 “画得怎么样?”唐晟一边修改一边问她。 “画得很好,就是这几个动作和造型还不到位。”艾小娟指着青鸟受伤的动作 说。 “我也感觉画得不够。你能再跳一遍吗?” “好!我再跳一遍,这次你可要看仔细了。”艾小娟说完又打开音乐,更加投 入地跳了起来。 从如梦如幻的森林从如诗如画的山村穿山涉水如云般洁白那转世的青鸟九世轮 回痴心不改千年的等待只为验证那一刻让所有的爱可以一遍遍重来森林幽幽山村清 清青鸟好冷含泪的射手啊难道人间所有伟大的爱情结局都是伤心地离开…… 一连几天,唐晟都废寝忘食地在画室里创作。舞的形式是美,舞的灵魂是爱。 幽幽的森林,清清的山村,伤心的青鸟被迷朦的水墨写意手法交叠绘画在如梦的意 境中,清雅的色彩、唯美的画面蒙上一层伤感的色调。爱情的过程是甜蜜,爱情的 结局是悲情;画面中艾小娟舒展的舞姿隐隐在爱中痛苦地挣扎,嘴角边初尝爱情甜 蜜的笑容仿佛在黯黯飘逝,幽幽的眼神预兆了所有伟大爱情悲壮的结局。 唐晟用独有的绘画语言和深深的心灵感受诠释了《舞魂》的精髓。 当作品最后完成的一刻,唐晟才感觉到又累又饿。这时候,艾小娟敲门进来, 手里提了两份盒饭:“我真不想理你,你还顾不顾自己的身体了?” “谢谢!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唐晟说。艾小娟的话使他感到心里热乎乎的, 真想说自己的老婆从来没有这样关心过自己,但他没敢说出来。 “我的画完成了,提提意见。” 艾小娟把盒饭放在画桌上,站到画前细细的看了起来。 艾小娟在画前久久不语。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把你画丑了?”唐晟起身站在艾小娟身边轻轻地问。 “啊…不是,你把我画得太忧郁了。” “我有预感,将来的结局就是这样。” “你不要这样想,但愿……”艾小娟听出了唐晟的弦外之音,一时也不知说什 么好。 “最近广州有一个省展在征稿,我想把这幅作品投过去,你看怎么样?”唐晟 想起昨天在报纸上看到的征稿启示,有心投稿,想听听艾小娟的意见。 “好哇!入选了怎样感谢我?” “我请你吃饭!” “仅仅就是吃饭?” “那我给你送花。” “你的意思是如果没有入选就不给我送花了?送花不算。” “那…我送你这个。”唐晟顺手在画案上扯过一块空白的宣纸,拿起一支毛笔, 蘸了些胭脂色,转了两笔现出一个大大的“心”形:“我愿意把心掏出来给你。” “真的愿意把心掏出来给我?太好了!那我等着,看看你的心到底怎么样。” 艾小娟显得含苞待放。 “一颗真诚的心,痴情不改的心。” “就怕里面是假的。”艾小娟撒娇了。 “我饿了,先吃饭吧!”唐晟岔开话题。 艾小娟熟练地把盒饭取出来,递一份给唐晟,又把自己饭盒里的鸡腿夹给他: “这个鸡腿给你吃,我减肥。” “你这样正好,不胖不瘦,苗条而不失丰满;减一点就显瘦,增一点会觉得肥, 真的。”唐晟还想说,艾小娟的身材正是他心目中的标准,但没有说出来。 艾小娟听了心花怒放:“你真会拍马屁!就凭这一点,鸡腿也该奖励给你。”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就着盒饭吃了起来。 果然,唐晟用特快专递把作品寄到省展组委会几天后,就被通知入选了。他兴 冲冲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艾小娟,并邀请她下周一起到广东美术馆看展览,艾小娟 愉快地答应。 唐晟也把这个好消息发信息告诉了小悦。对方回信息简短得要命:祝贺你了! 最近很忙,有空再联系,拜拜。唐晟也就没有放在心里。 省展开幕的当天正好是周六。唐晟和艾小娟早早地来到了美术馆,美术馆门口 已经聚集了一些人。唐晟到报到处领了作品集和参展证,然后两人在会场找了座位 坐下,等待开幕式开始。 开幕式时间很短,省市文艺界的领导讲话倒也干净利落,例行程序后,展览开 始,众人陆续步入展厅。 这是一个纯艺术的殿堂。看展览的人很多,但展厅里却非常安静,大家都在认 真而细心地观赏每一件作品,有的小声议论,有的会在一幅画前驻足很久。 艾小娟似乎对展览的每一幅作品都感到新奇,唐晟就为她作简单的介绍。 “当俗世里纷杂的喧嚣渐渐远去的时候,只有艺术是我们灵魂的净土,而爱情 则是艺术的永恒主题。” “那我们岂不是为爱而活着?” “是的。你能想象没有爱的生命吗?” 艾小娟一时答不上来,眼睛仿佛在唐晟的脸上寻找答案。 “艺术家是情种,艺术创作的本质就是谈情说爱。友情、亲情、爱情,喜爱、 情爱、博爱,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在渴求,离开爱,艺术就枯萎了。因情入幻,幻境 生美,绿叶成花;情和爱是艺术的孪生兄妹。” “你说的太玄乎了。”艾小娟说。 “我在溪涧边一大片山花前驻足,轻风拂过,我爱上了里面最美的一朵,我不 敢去采摘它,但是又不忍心离去,只能静静地守候,一直守候到绝望。” “绕了一圈,你在说我吗?”艾小娟听出来了。 “我在说我自己。”唐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 接着,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只是静静地看画。 到了北厅,映入眼帘的第一幅作品正是唐晟的《舞魂》,旁边围了几个人在观 看。 唐晟和艾小娟一起走过来的时候,还是被眼尖的参观者认了出来。几个细心的 还看了唐晟胸前的参展证,确认就是作者,连忙递上画册请求签名。 “唐先生,你太太真漂亮!”一个等待签名的参观者看着紧挨着唐晟身边的艾 小娟说。 唐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艾小娟接过话来:“谢谢!” 唐晟忙着签名,听了艾小娟的回答,不觉抬头看了她一眼,正和艾小娟火辣辣 的眼神相遇,心头感到热乎乎的,也就默认了大家的议论。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唐晟足足签了十多分钟后,趁着一批人离开的空挡,连 忙取下胸前的参展证揣进口袋,然后拉着艾小娟离开了挂有自己作品的展区。 “我又不是名人,拉我签名有什么用?”唐晟自嘲的说了一句。 “现在是签名热,不管你如何,先签了再说;将来你成了名人,大家就有聊天 的资本了,有的说从小就认识你,一起偷过邻居张大爷的西瓜;还有的说,和你在 一起打牌斗地主,你输了欠他一百元还没还,不信?签名为证。”艾小娟调侃道。 唐晟笑了起来,说道:“你哪里冒出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我在一本书上看的。怎么样,当了一回明星是不是很得意?”艾小娟挑着眉 毛笑着问。 “没有。所以我拉你快点离开。” “那我很佩服你,关键的时候没有得意忘形。” “是啊,我需要一个人在身边时时提醒我。” “那人就是我。你骄傲的时候我就损你。” “但是我不会开你工资。” “没关系,我做志愿者。”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着,不觉到了北厅的尽头,艾小娟看到旁边的天井里有几 排空椅,建议道:“我们过去坐坐吧!” 两人刚刚在长椅是坐下,唐晟的手机响了起来。 “你等着,我去买饮料。”艾小娟站起身来向不远处的士多店走去。 唐晟看到手机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接,停了一 会儿,又响了,还是同一个号码,唐晟摁下了接听键。 艾小娟买了两支矿泉水回来,就听到唐晟说完“对不起,不行,抱歉!”几个 词后就挂了机,神情有些不同。 “刚才是谁的电话,让你不高兴?”艾小娟关心地问。 “没有不高兴,刚才有一个人想买我的这幅画,被我拒绝了。” “你不想卖?还是对方出价太低?” “出价五万,后来对方加到八万,我拒绝了。” “为什么?”艾小娟挨着唐晟坐了下来。 “价钱不低,如果是别的画,我早就答应了。但画的是你。” 艾小娟不语。她轻轻地把头靠在唐晟的肩膀上。 “我要自己珍藏起来。如果将来我们在一起,这幅画就是我们爱的见证;如果 我们分开了,甚至终生不再见面,那么这幅画将寄托我对你全部的思念。我总有一 种不祥的预感,你会离开我。”唐晟说话时的眼睛显得很深邃。 “不要胡思乱想好吗?我现在就在你身边。”艾小娟把头贴紧唐晟的胸脯,身 体缓缓地倒在他的怀中,任凭唐晟抚摸她如瀑布般泻下的秀发。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