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汽车一路颠簸,临近中午,艾小娟回到了家里。 母亲正在厨房里做饭,听到门铃响了起来,估计是女儿回来了,一边把手在围 腰上擦了擦,一边急急忙忙去开门。 “妈,我回来了!”艾小娟见了母亲,激动地叫了起来。 “我一听门铃响,就猜到是我的小娟先回来。”母亲一边接过行李一边说道。 “还有谁回来?是爸爸吗?”艾小娟问。 “唉!你爸爸?他主动要求值班,哪里还想到家!是小雅,听说你回来,她也 回来。”母亲说。 “姐姐今天也回来吗?”艾小娟问。 “小雅早上打电话说她回家吃午饭,也快到了。”母亲看了一下时间说。 “太好了,我有好多话要和姐姐说。”艾小娟的姐姐艾小雅婚后又考取了研究 生,现在省城读哲学博士。 “小娟,你瘦多了。”母亲看着艾小娟心疼地说。 “真的啊,那我成功了!”艾小娟听母亲这样说,高兴地叫了起来。 “以前生活条件差,人人都想胖一点;现在条件好了,个个都想着瘦;真不懂 你们这一代是怎么想的。”母亲说道。 “妈妈,我来帮你做饭吧!”艾小娟避开母亲的话题,跟着来到厨房。 “都快做好了,这里油烟呛人。坐了一天多的车,累了吧,去歇会儿。”母亲 心疼女儿,不让她帮忙。 艾小娟想想自己其实不会做饭,帮不上忙;就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从小挎 包里掏出手机,开机后翻看信息。 “昨天小杨还来电话问你。我看他这么关心你,你也该认真考虑了。”母亲忙 完厨房里的事情,探出头来说道。 “一切顺利。我也想……”艾小娟看到唐晟早上留在手机里的信息,一边回信 息,一边喃喃自语。 “那就好。我看小杨就不错。长得一表人才,又是名牌大学毕业,单位又好, 你也不要拖下去了。”母亲细细地听见了艾小娟的话,高兴地说。 “妈妈,你说到哪里去了,我不是说他!”艾小娟刚才发信息的时候心思在唐 晟身上,现在发觉母亲在说杨维,知道母亲听错了,连忙解释。 “我不是说小杨说谁?看你这孩子……” 正说着,门铃响了起来,艾小娟连忙跑过去开门,姐姐艾小雅回来了。 有人说:女人搞哲学,是对哲学和女人都不幸的事情。 科学解决的是生存,艺术表现的是情感,宗教阐释的是灵魂。而哲学呢,至今 没有一个说法,越是搞哲学的越弄不明白:哲学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挺简单,哲学就是哲学。 哲学博士艾小雅果然与众不同。 从装束上和流露的气质来看,艾小雅更像一个旅居海外的后现代主义先锋艺术 家。艾小娟和艾小雅长得很像,不同的是,艾小娟的眼睛清纯里透着调皮的味道, 而艾小雅的眼睛则很深邃,仿佛一眼就能洞穿造化的把戏。 在艾小雅的眼里,一个人可能就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有机物 和无机物的随机合成;或者变成一大串数据、一大串难以解读的乱码,一个可以随 时自我变异的程序;直到能把一个人看成是散开了的、稀薄的空气。 “妈,你们在说什么呢?”艾小雅进门放好那小巧的美式休闲登山包后问。 “我在说小杨。”母亲停顿了一下又说:“小雅,你来帮我劝劝小娟。” “好啊!我也正想和小娟说说话呢!”艾小雅伸了一个巴尔扎克式的懒腰说道。 “饭菜已经做好了,边吃边说吧,你们过来端一下。”母亲开始收拾餐桌。 饭菜很快上齐。艾小娟和艾小雅一看,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就有点迫不及待, 一人用手抓了一块放进嘴里。 “今天暂时放弃减肥。”艾小娟笑着说。 “还和小时候一样。小娟,是不是广东的生活不适应?看你瘦的;要不,你早 点回来。”母亲把饭端了上来,看着艾小娟的馋样心疼地说。 “不是的啦,妈妈,我在那里很好。人家都说‘吃在广东’,不过我还是最喜 欢吃你做的菜。”艾小娟盛了饭说道,尽管心里觉得唐晟做的饭菜更好吃。 “所以啊,我还是希望你回来,跑那么远,我也不放心。再说,你和小杨都不 小了。” “他啊,我们已经吹了。” “终身大事要慎重,不要整天嘻嘻哈哈的;两人在一起哪有不拌嘴的?当年我 和你爸……” “你们是你们,我是我。都什么时代了,我会把握自己。”艾小娟说。 “你要考虑清楚,小杨可是个不错的孩子……哎,小雅,你也说说话啊!”母 亲开始拉艾小雅来帮忙了。 “杨维确实不错。名牌大学生,长得帅气,工作又好,没有什么缺点。”艾小 雅很认真地说。 “小娟,你听听小雅的意见。”母亲说。 “不过呢,没有什么缺点就是最大的缺点。”艾小雅又补充了一句,语气显得 更加认真。 “这是什么道理?”艾小雅的话使母亲愣住了。 “以前呢,人们都很纯洁;一切都听党的话,党叫干啥就干啥。就是婚姻大事 组织上也能决定。但那是婚姻,而爱情又是一回事,完全靠感觉。”艾小雅说着停 了一下,见母亲和艾小娟在认真听,就接着说下去:“打个比方,婚姻是计划经济, 爱情是市场经济,充满爱情的婚姻就好比有计划的市场经济,这本身是一种悖论, 所以运转起来非常困难。” “我听不懂,什么乱七八糟的。”母亲听了一头的雾水。 艾小雅趁母亲不注意的空当冲着艾小娟扮了一个鬼脸,然后把话题给绕回来: “婚姻的本质是因为男女双方的不信任而产生,婚姻的基础是双方能有条件地忍受 对方的缺点而存在,如果没有看到对方的缺点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这说明两人不适 合、也不能结婚。” 听到这里,艾小娟明白姐姐的意思了。 “我真搞不懂,你读的是个什么博士;你上小学、中学的时候,最听我的话; 上大学的时候,我的话你是一边耳朵进、一边耳朵出;现在读博士,我的话你是一 句也听不进了。”母亲说完,叹了口气。 艾小娟知道,最后一句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 “中国人从小听父母的,上学了听老师的,工作了听领导的,结婚后男人听老 婆的,老婆听娘家的,没有工作没有结婚还都要听党的,唯独不能听自己的。”艾 小雅说话像是在背口诀。 艾小雅正在兴头上:“时代不同了。现在企业合并叫‘联姻’,一方向另外一 方表达合作意向叫‘频送秋波’,合资初期叫‘蜜月期’;反过来,两人结婚叫 ‘合伙’,离婚叫‘散伙’,维持婚姻叫‘经营’。” 艾小雅喝了一口水,继续说:“表面优秀、一大堆优点的人,会把自己的优点 当筹码,越到后面越会暴露缺点,而后面暴露的缺点往往是无法容忍的,让人失望, 这样的人最虚伪,小娟,千万不能嫁给这样的人。” “我看你们都是小时候给惯坏了!”母亲生气地说了一句,就走进了厨房。 午休时间,在艾小娟的房间里,姐妹俩都没有睡意,两人躺在床上说话。 “姐,你们搞哲学的平时都这么说话啊!”艾小娟问。 “瞎扯,这样说话我也觉着累。还不是为了帮你,我怕妈生气,我们不能直接 顶撞妈妈的。”艾小雅轻声说道。 “谢谢姐!”艾小娟很高兴姐姐帮自己说话。 “告诉姐,在外面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没有的,姐,我给你看一件东西。”艾小娟起床拉开自己的小型旅行箱,从 里面取出一个卷轴来。 两人展开卷轴,是一幅草书条幅。 “长相思,在长安……”艾小雅一边看一边小声念着。 “姐,写得怎么样?” “李白的《长相思》。谁写给你的?” “一个同事。你看写得怎么样嘛!”艾小娟催着姐姐说道。 “看似不经意的挥洒,拙中藏巧的线条,随着诗里感情的起伏而变化;整个作 品是一挥而就,是一件书法佳作,好像还是一篇巧妙的情书吧!”艾小雅用探询的 口吻说道。其实,艾小娟的表情已经清楚的告诉了艾小雅,妹妹是“此地无银三百 两”。 “不是的啦!”艾小娟连忙否认,“的啦”两个发音拖的长长的,然后得意地 把卷轴收了起来。 “其实,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是先从喜欢优点开始,真正爱上的往 往是缺点;当女人发现男人缺点并有一股想帮助他改造的冲动,这时,爱情就产生 了。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艾小雅说。 艾小娟静静地听着。 “而婚姻又是一回事。婚姻是一种对现实的合理妥协,是人在物质世界里的生 存方式,本质是合同,最单一的合同,是对生活经营的需要。” “姐,你的思想真前卫,我想听。” “婚姻是鞋,别人看着好看,到底合不合脚,只有穿鞋的人知道。” “我明白了。我和他认识几年来总是感到不踏实,他太自私,而且喜欢独断, 这是我最不能容忍的。”艾小娟说到了杨维。 “所以你就跑到广东去了。”艾小雅补充说道。 “听你这么一说,我以后都不敢结婚了。”艾小娟打趣地说。 “细细寻找,运气好的话,也会碰到合脚的;总不能一辈子赤脚吧!再说,将 来社会发展了,婚姻的形式也会变化的。” “婚姻形式会变?姐,你说说看,以后怎么变。”艾小娟很好奇。 “现在的婚姻都是无期合同,单一的方案显然不能满足多元化的需求;随着社 会文明不断发展,真正的合同制婚姻就会出现,临时的、短期的、中期的、无期的 ——菜单式选择的余地就大了。”艾小雅无限联想地说。 “那社会还不乱套?而且那样对我们女人不公平!”艾小娟说。 “小娟,亏你还在广东呆这么长时间,而且还搞艺术,思想怎么转不过弯来? 自古到今,女人从闺房不出到走进学校,从媒妁之言到自由恋爱,当时的伪君子们 都认为是伤风败俗,乱套了,结果恰恰是进步了。所以,现在的真理肯定会成为下 一代人茶余饭后的笑料;一百年后,甚至五十年后的人们看我们现在的婚姻制度, 比我们现在看古代的婚姻制度还要不合理。”艾小雅分析起来头头是道,不愧是哲 学博士。 “你这样说,我也赞同。不过,女人三十岁一过,竞争力就下降了。”艾小娟 担心地说。 “担心是多余的。现在的社会婚姻制度才是造成女人独立性差的根源。如果在 将来,女人从小就明白一生谁也靠不住,为自己而活着,女人的独立意识、竞争意 识从小就培养起来了;而那时的男人,仅仅是女人生活日程表上的一项安排而已。 如果还有女人把男人当作自己的归宿就成笑话了。那时,感到不公平的是男人,压 力最大的也是男人。”说完,艾小雅的眼睛里透着一种睿智的深邃感。 艾小娟像被洗了一次大脑,原来自己心里一种说不清楚的压抑感消失了,她感 到无比的轻松,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打开影碟机和音响,顿时,迪斯科音乐弥漫 在房间里。 距离产生美。 弯沟子村的贫困和落后到了一种极致,在经济发达地区富裕家庭来的孩子眼里 就是新奇,一种美。弯沟子村各家各户散散落落的,倒使唐晟和学生们有了更多可 以记录的镜头。 学生们带来的“长枪短炮”开始派上用场了。唐晟平时对学生的训练无疑是有 效的,学生们不论是摄影还是速写,都很认真,而且架势上显得挺专业。每新到一 处,学生们就立即行动,有的在选景,有的早已架好了三脚架。唐晟一边自己创作, 一边帮助学生解决采风中遇到的困难。 夏晓月就显得很轻松,有时看唐晟画速写、摄影,有时就陶醉在饱览山村美景 中。那如瀑布般一泻而下的秀发随风飘动,荡漾着一种超凡脱俗的美,使得唐晟常 常把镜头对过去,凝固了好多迷人的瞬间。 “我有什么好拍的?”夏晓月回头说。 “我竟然是第一次看到有这么漂亮的头发。”唐晟称赞道。夏晓月一头厚厚的 秀发柔顺地披在身后,刚好垂到腰部。 “那现在看完了没有?”夏晓月追问道。 “没有。” “笨。” “其实我看第一眼就记住了。” “你看一眼就能记住?那……能不能画下来?” “可以。不过现在没有时间。” “什么时候有时间?”夏晓月紧追不舍。 “难说……这样吧,我回广东有空画好了寄给你。” “还不如说不想画得了,开张空头支票,就怕我成了老太婆也等不来你的画。” 夏晓月半开玩笑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我长得很难看?”夏晓月不依不饶的追着问道。 “要说你难看,世界上恐怕就没有多少美女了;尤其是你的头发,在这山村里, 带给人一种梦幻般的遐想。”唐晟夸奖道。 “你倒挺会拍马屁的。就怕言不由衷,落实不到行动上来;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夏晓月用模棱两可的语气说着。 唐晟见过很多大方、热情的女孩;不过,像夏晓月这样第一次见面就同见了老 朋友似的,毫不顾忌地说话,而且含蓄中又咄咄逼人,他还有点不适应。况且,夏 晓月给人的感觉应该是一种知识型的淑女,完全不同于那种另类的时尚女孩。唐晟 不由得想起了和艾小娟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他更喜欢艾小娟的阳光性格。 “看来我只能尽快画好给你了。” “别勉强。心里不愿意就算了。”夏晓月说。 唐晟知道夏晓月在等自己表态,连忙说:“能找到你这样的模特也不容易呢, 我肯定愿意画,明天就画好了给你。” “说了这么半天,原来我在你的眼里仅仅是一个干巴巴的模特,唉!我好失望。 不过还是要先谢谢你的坦诚。”夏晓月叹了一口气说。 唐晟不明白夏晓月说话的意思,心想:我们才刚刚认识,还能有什么关系?就 说:“你在我心里还是一个靓女。” “靓女?就是‘晾在一边的少女’?俗气。我们是同龄人、还是你的老乡、现 在也算临时的同事等等,这么多的关系你就不会说吗?” “哦,我现在知道了,以后每次见到你就这样先想一遍,然后再和你说话。” 唐晟幽默了一句;本来,“靓女”一词在广东地区是对女孩子礼貌性称呼,他还是 第一次听到夏晓月这样解释出另外的意思来。 夏晓月听了噗哧一下笑出声来:“你是不是认为我有点刁钻古怪、不讲道理?” “没有。真的没有。”唐晟的语气非常肯定。 “从表面上看,你属于那种千里挑一的好男人性格。”夏晓月笑着说道,声音 变得柔柔的,她的心里还有一句话想说却没有说出来。 她心里想说的话唐晟当然不会知道。 午饭在村长家门口的空地上进行。 村长家的日子算是村里过得比较好的,夫妻俩种地加上搞一些副业,独生女儿 在南昌上大学。 村长家有三间泥瓦房。唐晟仔细看过这里的泥瓦房,房顶盖着红瓦,青瓦下面 覆盖着一种麦秸、稻草和泥巴混合起来的隔热层。时间长了,老鼠会在里面做窝, 从屋里抬头看,千疮百孔的,有时会掉土块和草灰下来。墙是土砖和红砖的混合结 构,一般是山墙和窗户周围用红砖,其它部分用土砖,所以,窗户一般开得很小, 和城里的铝合金门窗或者塑钢门窗有天壤之别。为了防雨,墙面抹上了一层石灰。 远远的看去,白墙、红瓦在绿树的掩映下,仿佛出现了古诗里的意境,一种和现代 都市格格不入的美。 这里绝对是作家、诗人和画家远离纷繁浮躁的都市,寻找心灵净化、启发灵感 的好地方。 但是,如果一个真正的艺术家来到这里,可能不会仅为这里的白墙、红瓦和绿 树心动,也许感触到的是另外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震撼,这种震撼代表社会的良心, 从而产生对命运不公、愤世嫉俗的思考。唐晟想。 饭桌是用山上的杂木做的两张方桌拼成。桌面没有上油漆,好像上过了桐油。 多年的烟熏水渍使桌子看起来黑黝黝的;两张桌子都凹凸不平,木板还裂开几道缝, 村长找了一张大块的塑料布盖在上面,就显得好看多了。 村长从别家借来了几张现状各异的板凳,让学生围坐在四周,午饭就这样算开 始了。 唐晟给村长的主意很简单:老鹅煨冬瓜。在村里买两只老鹅、切一个冬瓜,把 鹅肉切成块用文火煨到六成后,加入冬瓜以及山药、生姜、枸杞等,再接着煨透, 就足够了。 石滩乡的土家鹅与别处不同,野外放养,瘦肉含量特别多,而且肉味细嫩,肉 香独特。唯一不足是个小,不符合乡下人喜欢肥大的要求。 两个搪瓷大脸盆装了满满的老鹅煨冬瓜上来了。香气腾腾、扑面而来,不少学 生在贪婪地嗅着。学生们每人盛了一碗,风卷残叶般地吃完,个个吃得很香。刘老 板和韩老板也连连称赞口味纯正,笑着说,在广东天天上酒店吃各种大餐,竟然没 有这么好的胃口。 刘老板说,回去一定要经常吃这道菜;韩老板说,恐怕只有弯沟子村的老鹅和 冬瓜才能做出这么地道的口味来。 唐晟对一旁的村长建议道:“村里可以集资到珠江市开个餐馆,就以老鹅煨冬 瓜作招牌菜,生意一定红火。” 村长面露难色地说:“那要很多钱吧!” 刘老板说:“开一间特色餐馆要不了多少钱,三五十万就可以开业了;这样吧, 启动资金我来投资。” “我的妈呀,要五十万!”村长听了眼珠差点鼓凸了出来。 “毛毛雨啦!”韩老板补充说道。 唐晟的脑海里闪过一丝灵感:“这是一个很好的投资项目,二位老板还不如干 脆联手做大些,办连锁经营。” “好注意!”刘老板一拍大腿说道,然后看着韩老板,等他表态。 商人永远不会让钱躺在银行里睡觉。珠江市发展到了现在,电子电器、家具、 服装业等支柱产业竞争已经非常激烈,老板们纷纷为自己的资金找多元化的出路, 达到财富的持续积累,规避经营风险。刘老板和韩老板也不例外。 “我也感兴趣。这几天我们顺便考察一下这里的原料生产和供应情况,刘老板 你看如何?”韩老板已经开始计划了。 “发展这里的家禽养殖,尤其是石滩土家鹅,还有一些纯天然生长的山珍、地 鲜等作配料,强调原汁原味和保健功效,突出卖点。”刘老板不愧吃多识广,头脑 精明。 村长听傻了,夏晓月却一直没有说话。 弯沟子村小学由三间泥瓦房教室组成。大约不到五十平方米的面积,教室的地 面用黄土夯实,一面墙上的一块不规则木板上涂满黑漆就是上课用的黑板了;黑板 前方放着整个教室唯一的一件“木器”:一张松木做的课桌,上面的深红色油漆早 已剥落,在侧面还可以看到几个灰白色的美术字“××革委会”字样。教室中间的 二十几张课桌分成六组,固定在地面上。 和地面连成一体的课桌很特别,唐晟仔细看了一下,大致是由竹棍、稻草、泥 巴组成,先把竹棍扎成课桌的框架,然后用稻草和着泥巴夯熟了,再附上去,最后 还要贴上一层旧报纸或者牛皮纸。每张课桌必须一次完成,否则会产生裂缝。唐晟 觉得这其实和泥塑制作差不多。教室里面没有板凳,可能是学生上课时从家里带来, 放学再带回去。 果然,吃过午饭的学生从家里扛着板凳来上课了。 弯沟子村的孩子和唐晟带来的学生就像来自两个不同的星球,互相好奇地看着 ;唐晟的学生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山村,而这里的孩子第一次看到南方城里的学生和 他们的校服、球鞋,照相机;因为这里的孩子现在大多赤脚,这里没有电视。唐晟 心情沉重地举起那沉甸甸的徕卡M6,把这难忘的瞬间固定在镜头里,但孩子们那揪 心而茫然的眼神却在他脑海里久久不去。 学生到齐,高校长开始上课。 二十几个学生包括一到六年级,一组算一个年级,班级就是复式班了。因此, 高老师先从一年级开始教起。 高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一个“人”字,一边比划着,一边用无法标准的家乡普通 话带学生读,几个最小的孩子摇头晃脑,举着手在空中比划,嘴里大声叫着,叫完 后就伏在泥巴课桌上写起来;然后高老师开始给二年级的学生上课。 唐晟的学生在认真听着,一边还在静静地拍照。两个家长不在,可能考察他们 的投资项目去了。唐晟眼角有些湿润,但还是把相机举起来,那轻微却干脆的快门 声就点点地震颤在他的心里。 拍了好几张后,唐晟开始换胶卷,他不经意地环视了一下教室,这才想起了夏 晓月。他见夏晓月不在教室里,就忍不住向外望去,看到夏晓月在外面空地上面对 着大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唐晟只能看到那背影,看到那一泻而下的秀发,她仿佛在与青山对话。 下午四点多,唐晟开始组织学生回县城,刘老板和韩老板分别带着刘欣欣和韩 嘉伟过来说,他们想和孩子今晚就住在村里,主要让孩子体验艰苦的生活。唐晟同 意,就一人带其他十个学生回县城。 唐晟开始整队组织学生上车,准备回县城的时候,夏晓月走了过来。 “嗳!我搭你们的车一起回县城去。”夏晓月说,她称呼唐晟就是一个“嗳” 字。 “好啊!夏医生…不…小夏,今天辛苦你了。”唐晟改口有点不习惯。 “这么客气干吗,还有好几天呢!”夏晓月说。 “后面几天还是你?”唐晟心想,翻山越岭的,来个男医生更好些。 “你不愿意我和你们在一起?那好,我继续休我的假去。”夏晓月说话时一副 生气的样子。 “这里条件差,我的意思是怕委屈了你。”唐晟解释道。 “这样说还差不多。这里条件差归差,不过……明天你怎么安排?”夏晓月的 脸上多云转晴了。 “明天继续留在弯沟子村,我想全程了解几个孩子一天的全部生活,并记录下 来。” “好主意,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学生已经全部上了车。唐晟和夏晓月上了车后,通知司机赵师父回县城。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