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汽车回到了兴国县城,天就黑了下来。 夏晓月约好明天出发的时间后就下车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 到了酒店后,唐晟选出昆仔当班长,管理另外九个同学。好在学生都非常守纪 律,而且忙了一天,累了,吃过晚饭,冲完凉,全部回房间睡觉。唐晟回到自己的 客房,倒在床上,忽然想起了手机,连忙从摄影包里把手机取出来,一看,有信号 了。 在弯沟子村的时候,手机是没有一点信号的,所以唐晟失望之余,就把手机收 进了摄影包里。 唐晟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给艾小娟打电话。 电话打过去,通了,但是好长时间没有人接;他又拨过去,他终于听到了艾小 娟的声音。 “你有事吗?”艾小娟平静的语气。 “我好想你!”唐晟动情地说道。 “那里是不是有很多漂亮的小村姑?” “没有。” “所以想起我了。”艾小娟的语气还是那样平静。 “我整天都在想你!”唐晟的语气激动起来。 “你骗人!我白天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一直关机?”艾小娟说话的时候,唐 晟几乎能听见急促的喘息声。 “在那个村子里手机没有一点信号!” “那你现在哪里?” “我已经回到了县城,刚回来的。”唐晟说道;艾小娟听了好长时间没有做声。 唐晟又说:“我一直都在想你。” “我相信你。”艾小娟柔声说道。 唐晟感觉自己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落了下来,他牵挂着艾小娟,一个人在家是 不是很孤独,是不是快乐,是不是也在想他。 他更想知道,艾小娟有没有和杨维见面。 他有点迟疑地问:“你见到他吗?” “你说谁?” “你以前的男朋友。” “噢,你说他啊,我们见面了。”艾小娟在电话里面轻松地说。 “怎么样?”唐晟有点紧张。 “很好啊!我们在一家咖啡店见面,他不停地求我,我心一软,就原谅他了。” 艾小娟的语气显得很得意。 “那……”唐晟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下去。 “那…怎么样?从各方面的条件比较起来,我还是觉得他好一点。我妈妈也催 我早点结婚。我真想在家里不来珠江上班了,你能不能帮我把东西寄回来?”艾小 娟还是那么轻松的语气。 “好吧……那……你早点休息吧!晚安。”唐晟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拿手机 的手慢慢垂了下来。 “喂,喂!……”艾小娟的声音几乎是喊了,但唐晟听不见。 唐晟应该想到艾小娟可能在开玩笑。但唐晟太在乎她了,想法上就钻了牛角尖 ;情到深处人孤独,唐晟感觉大脑空荡荡的,手机丢在一边,仰卧在床上。他感觉 自己的眼睛像无法聚焦的相机镜头,把天花板上的花纹看得模模糊糊的,慢慢变成 一个个圆圈,向四周放大开来。 手机又响了,唐晟根本无心理睬。他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无力,仿 佛在朝着一个无底的深渊坠去、坠去。 手机响了又停,停了又响,唐晟觉得实在烦人,伸手抓了过来:“喂,别烦我 好吗?……” “怎么,你生气了?”艾小娟的声音。 “没有,我说过永远不会生你的气的。我只是想睡觉了。”唐晟感觉说话的时 候胸口很压抑。 “嘻嘻!你——好——笨!”艾小娟的声音呢呢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我怎么笨了?” “你当然笨,我不但知道你笨,而且还傻!你简直傻到无可救药!”艾小娟笑 了起来。 唐晟被她的笑声搞得莫名其妙,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她?来不及想 了,迫不及待地问:“你没有……” “刚才我逗你的!一点都听不出来,还是才子呢!”艾小娟半嗔半娇地说。 “你和他没有和好啊!”唐晟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和他连见面都没有。他打电话约我,我对他说:没有必要,过去的就永远 过去了,我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嘻嘻!” “你吓死我了。” “怪你。谁让你的电话一整天都打不通,没有信号不能打公用电话吗?” “好了,都怪我,没有告诉你手机没有信号,不过山村里面没有电话。”唐晟 说。 “你几号回学校?”艾小娟问。 “要到五号才能回来,这里比我想象的还要贫穷。” “你要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 “我听你的。” “我想先回珠江去,把《火凤凰》再练一练;还有,在深圳工作的一个同学约 我去玩,我可能会去一趟。” “玩得开心些,注意安全。” “我也听你的。告诉你,深圳的同学是个女的。嘻嘻!”艾小娟又说道:“打 电话不方便,就少打一些,工作要紧,我不怪你的。” “我会天天想你,以后在晚上给你打电话。”唐晟说。 “早点休息吧!我还要陪妈妈一会儿,拜拜。” “拜拜!”唐晟无限爱意地说道,然后才挂了机。 唐晟精神振奋地站了起来,看了一下时间,才晚上九点多。然后出去巡视了学 生的房间,发现学生已经全部睡着了,才放心地回到房间,开始冲凉。冲完凉,坐 在床上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开始看艾小娟的照片。 艾小娟的照片充满了整个LCD 屏幕。每一张照片都是那么美,而且都是唐晟拍 的。唐晟的眼睛在一幅特写镜头上停了下来,画面上的艾小娟正在甜甜地笑着,唐 晟的眼睛开始模糊了,整个人渐渐地进入那次拍照的回忆中,好久,他都不愿意回 到现实里来。 这时,手机又响了。 唐晟翻开手机,是小悦来的信息:“现在上网方便吗?想和你聊聊。” 唐晟说道:“不是很方便。我在酒店里。” 小悦说:“是不愿意吧!难道酒店周围就没有网吧?你如果带笔记本电脑的话, 在酒店也可以上网的。” 她会猜到我带笔记本电脑?这个女孩子真厉害!唐晟想道。于是对小悦说: “我带笔记本电脑了,你稍等,我问一下服务台。” 唐晟把电话打到服务台,说明了自己的要求。结果非常顺利,立即就可以用电 话线上网了。 唐晟很快地接好了线,然后进行了一番设置,随着清脆的拨号声,他顺利地进 入网络,看到小悦已经在里面等了。 在一个很温馨的房间里,小悦坐在电脑旁,从后侧面看去,一瀑厚厚的秀发泻 在身后。脸部看不见,但是已经足够了,显示屏发出的柔光巧妙地烘托出她那朦胧 而优雅的脸部曲线,静谧中显得有点神秘。 小悦修长而灵巧的双手在键盘上跳跃着:“在江西玩得怎么样?开心吗?” “还好,这里能给我创作的灵感。” “还有漂亮的MM可以看、可以想,对吧!”小悦说着,加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唐晟的嘴角抬了一下,想起了艾小娟,就把艾小娟的照片放在屏幕的右上角, 继续和小悦聊天:“是啊,我这里有个漂亮的MM,我可以天天看呢。” “本性难改啊!你是见一个爱一个吧?”小悦说着,又附上一个哈哈大笑的表 情。 “我可不敢!”唐晟给了一个怕怕的表情。 “我还以为你很寂寞呢,看来我是瞎操心。”小悦的眼睛盯着屏幕,调皮地笑 了一下。 这句话提醒了唐晟,他想起小悦说过给自己看诗的事情。 “记得你说过给我看诗的事情,我一直在等着拜读呢!”唐晟说道。 “真的啊!我还以为你不想看呢!”小悦说道。 “我等着,你发过来。” “那我就给你看。”小悦说道。 很快,四首七言绝句出现在唐晟的LCD 屏幕上。 春色 嫩柳初绽东风喧, 紫燕衔泥乘春来。 素手欲拈飞絮轻, 抱膝寻芳看碧苔。 夏夜 素手纨扇步闲庭, 流萤趁风云鬓轻。 抚花衣香闲看月, 凭栏无语待天明。 秋意 秋意凄凄心惘然, 江南旧梦逝如烟; 天寒沽酒唤朋饮, 还折菊花伴我眠。 冬雪 柔絮轻卷混无力, 飘泊无根漫天卷; 性洁不是凡花数, 岂向人间泥里埋。 “怎么样?”唐晟还在看,小悦已经催他发表意见了。 “非常好!你很会‘风花雪月’啊!”唐晟说着,还附了一束鲜花过去。 小悦看到那束鲜花,心里一热,撒娇地说:“什么‘风花雪月’,我写的是 ‘春夏秋冬’!不要敷衍我,说真话,否则我不理你了。” “确实很好。网络时代还有写出这么好的古体诗的女孩,让人刮目相看。你是 写了‘春夏秋冬’,同时里面也包含了‘风、花、雪、月’,说明你写得好啊!我 一直以为你是美女,没想到你是才女。”唐晟夸奖道。 “夸我是才女还不如直接说我是丑女呢!现在的才女简直是丑女的同义词了, 你是不是把我想象成鼻梁上架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长得矮矮胖胖的肥妹,或者 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的丑女?” “真的没有;再说我也不敢那样想。” “那你就帮我改一下,哪怕是一点点。”小悦不依不饶。 “好吧,我就献丑了,改得不好你别怪。”唐晟的心情很好,灵感也来得快; 稍加思索,把《春色》改了一下,给小悦看。 春色 暖风小喧催嫩柳, 紫燕衔泥报绿来。 纤手欲拈还无力, 抱膝寻芳看碧苔。 “改得不错,‘小喧’改得有味道,‘还无力’把少女怀春的感觉表现了出来。” 小悦开始佩服唐晟了:“第二首呢?快帮我改一下。” “真的不行,我已经‘江郎才尽’了。”唐晟说道。 “快说,不准你吊我胃口!”小悦催促道。 唐晟想了一下,把《夏夜》改成了《夏月》: 夏月 素手纨扇步闲庭, 流萤趁风拂云鬓。 香衣弄花戏晓月, 凭栏无语恼天明。 小悦看到了诗,心里震惊得厉害,诗改得天衣无缝,就是唐寅在世也不过如此 ;还有,难道他知道……她不敢想下去,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脸上热热的, 慌乱中,瞥见电脑桌面上的“电脑算命大师”,打开后,把对方的特点和主要才华 输入进去,软件半天没有反应;她又点了一下,“电脑算命大师”算出来了两个字 :骗子。 小悦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改得怎么样?”这次是唐晟在催促了。 “很好,骗子。”小悦随手就把电脑算出来的两个字打了上去,马上发现不对, 已经迟了,不过她笑得更厉害了。 唐晟看了半天摸不着头脑,说:“什么意思?”心想:小悦怎么会骂人呢? 小悦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平时写诗都是胡乱写的,骗人的;刚才一只猫跳 了上来,打错字了。”小悦不打草稿就圆了一个谎。 “哦,我也经常打错的。哎,你在西藏还养猫吗?”唐晟心想,只有那些寂寞 的少妇才喜欢养宠物来打发时间,小悦会是个少妇吗? 小悦真感觉到心里有个小猫在窜,但撒谎还是会的:“哪里比得上你们江南! 我们这里秋天的耗子多,害得我经常睡不好。” 唐晟明白了:“我也讨厌耗子。” 小悦连忙把话题绕回来:“还有两首呢?” 唐晟心想,幸亏提醒我。就说:“我也改好了,给你。” 秋意 新绿塞北碾入尘, 旧梦江南渺如烟; 乍寒还暖独沽酒, 孤菊遥伴难成眠。 小悦一看,真便宜他了,打错了字,却启发了他,“塞北、江南、难成眠”浑 然天成。怎么他的运气这么好!心里就有点不服气:“还可以,第四首呢?我们这 里已经很冷了,外面在下雨,我还没有添加衣服呢,快点!” 唐晟已经早有准备了: 冬雪 漫天凄凄飘无根, 一点尘土一点痕。 性洁何劳凡花数, 转眼化泥空恼人。 小悦一看,心里那个气啊,今天让他占尽便宜了,哼,总有一天……,还没有 想好以后,唐晟已经说话了。 “我算碰巧,没有你的启发,我还真的写不出来。”唐晟说道,附上好几束鲜 花。 小悦看到了玫瑰心里舒展了许多,心想:得了便宜会卖乖,这还差不多;以后 稍加用心写几首,看你能改得了一个字!于是说道:“你的诗很好,已经是你写的 了,不算是改的,就算是和诗吧!我有我的意境,你有你的体会;我写得轻松,你 写得伤感;一看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写的,呵呵。” 唐晟正要说话,准点报时的电脑钟自动在屏幕上闪了起来,唐晟一看,已经深 夜十一点了,他忽然想起夏晓月来,答应给她的画还没有完成,于是对小悦说: “天冷,你还没有添加衣服,早点休息吧!” 小悦好像也忘记了时间,唐晟一提醒,才看了一下闹钟,感觉到脚已经冰冷, 同时,唐晟的话又让她心里热乎乎的;是该休息了,反正后面聊天的机会多。于是 她说道:“那我下了,你也注意身体,拜拜!” 关上电脑后,唐晟快速地打开速写本,用炭笔把下午看到的那背影,那一泻而 下的秀发,仿佛在与青山对话的形象细致勾画出来,夏晓月生动飘逸的背影栩栩如 生地出现在画纸上。 第二天早晨,唐晟和学生们吃完早餐,整理好物品,就见夏晓月准时过来了。 打过招呼后,唐晟看到夏晓月眼睛红红的,像是昨晚没有睡好的样子。他也不好多 问。大家一起上了车,汽车向弯沟子村开去。 唐晟和夏晓月坐在后排。夏晓月把手伸到唐晟面前:“拿来。” “什么?”唐晟正在想着今天的安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忘了,昨天你答应我什么了?” 唐晟恍然大悟,夏晓月在要画。幸亏自己昨晚赶出来了。但他想逗逗夏晓月, 看她有什么反应。 “昨晚实在太忙,我忘了。”唐晟一脸的歉意。 “到底是太忙,还是忘记了?恐怕是不放在心上吧!”夏晓月很失望地说。 唐晟故意不做声。 “不想画就直说好了,何必这么虚伪呢!”夏晓月叹了口气,眼睛看着窗外。 唐晟想起艾小娟生气的时候,也喜欢嗔怪自己“虚伪”,明白夏晓月真的生气 了,就从包里取出画,轻轻碰了一下夏晓月的胳膊。 夏晓月没有反应,她看着窗外纷纷向身后溜走的风景。 “别生气了。”唐晟说了一句。 “谁敢生你的气啊!画我有什么意思,和漂亮妹妹聊天多好!”夏晓月头也不 回地说。 唐晟惊讶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怎么天底下第六感觉最好的女孩子都让我碰到了, 昨晚聊天她也知道?他不敢大意,把画伸到夏晓月的面前,还在她眼前晃了晃。 夏晓月瞥了一眼,看见了。心想,这家伙还是心虚。就顺手接了过来,装着若 无其事的样子说:“其实也没有什么的,没有时间画也就算了。离开亲人这么远, 应该有很多话要说的。” 夏晓月看着画中自己的背影,确实很好,那一种撩人情思的神态和飘逸的风采 画出来了。 “我觉得从后面看你,你的背影特别美,尤其是这飘逸的秀发。”唐晟赞美道。 “也就是说,我从正面看起来很丑,所以就画背影。”夏晓月说完,噗哧一下 笑出声来。 唐晟也跟着笑了起来,说:“不是,我还没有仔细地从正面看过你,不敢乱画, 否则把你画丑了怎么办?” “后面还有几天,我允许你从正面仔细地看。”夏晓月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但 还是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红了。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