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赖健、秦瑜和乔治精心挑选了五十多名学生进行口语培训。大部分时间,秦瑜 总是和乔治在一起商量,而把赖健晾在一边。 几天过去,几十个学生的英语口语水平提高得很快,当然,这也和学生扎实的 基本功有关系。照这样下去,胜任服装节的翻译肯定不成问题。乔治和秦瑜为此显 得非常高兴,但赖健却高兴不起来。 学校安排三个人共同培训学生做翻译。能和秦瑜在一起,赖健是求之不得的, 偏偏乔治夹在中间,而且秦瑜一直又不理自己,却和乔治很亲近,他知道秦瑜是故 意做给自己看的。如果自己不能给秦瑜一个承诺,乔治这个美国佬会真的对秦瑜下 手。 赖健这么几天来,几乎夜夜睡不好,他在理智和情感之间苦苦挣扎。 他做了一个梦:自己掉在河里,本来会游泳的,可是这次手脚却怎么也不听使 唤,身体一个劲的往下面沉。他拼命地拍打着水面,结果,秦瑜和陈芳同时出现了, 两个女人同时把竹竿伸了过来,赖健一手抓住了一个,紧紧不放;忽然,秦瑜脸上 的笑容不见了,投过来怨恨的目光,好像在说:你是个感情的骗子!说完,轻轻松 开竹竿,头也不回地走了,任凭赖健如何叫喊也不理;这时陈芳也收敛了笑容,大 骂:你敢背叛老娘,老娘去找个比你更好的!骂完,使劲把竹竿往水里一推,扬长 而去。这时,儿子的哭声隐隐传来,他叫着儿子的名字,但是却怎么也叫不出声来。 他感到身体已经沉到水底,胸口被水挤压着无法呼吸——他感觉自己就要死了,于 是作出临死前最后一次挣扎:脚踩着水底的泥土,身体拼命地向水面冲去。 赖健的身体从床上重重地摔到地板上,他醒来了。 浑身汗透,他真感觉自己好像刚刚从水里爬上来一样。 他站立起来,头昏沉沉的,打开了台灯,无意中瞥见墙上照片里面的陈芳和儿 子正对着自己笑,心里才稍稍定了一些。 睡不着了,他索性去洗手间冲凉。冲完凉出来,连打了几个喷嚏,鼻子塞塞的, 似乎感冒了,头也有点发烫。 赖健无力地躺回到床上,从枕头下面把自己和秦瑜在一起玩的照片拿出来,慢 慢地翻着,秦瑜的影子就逐渐占据了整个脑海。过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又看见乔 治把秦瑜抱了起来,一直向黑夜里面走去,他想叫喊,却感觉喉咙火烤一般的干燥、 疼痛。赖健发烧了。 第二天一大早,赖健请了假,到医务室打了吊针后回到房间休息。一个人躺在 床上,无聊地打开电视,却对屏幕上的贝克汉姆怎么也提不起精神。 他想,自己生病,秦瑜应该知道的,毕竟办公室少了一个人上班。他的眼睛不 时的看着房间的门,希望听到敲门声,然后他走过去开门,门口站着秦瑜。 两个小时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觉得心里很空虚。秦瑜果断地离婚了,而自己信誓旦旦的结果是没有离婚, 秦瑜肯定很伤心,这是可以理解的。还有,国庆节放假的几天里,他非但一个电话 都没有打给她,而且还不接她的电话,秦瑜可能对自己失望了;他还有点恨乔治的 乘虚而入。 赖健反复权衡着秦瑜和陈芳,自己最终该选择谁;结果,脑海里面像是塞了一 堆乱麻。如果他放弃秦瑜,那么今后的秦瑜只会出现梦中,秦瑜那散发着无限魅力 的玲珑身体再也碰不到了,甚至今后和陈芳做爱的时候,也会闭上眼睛把陈芳想象 成秦瑜来进行。这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对陈芳也是不公平的。而他就会像一个 流浪者,刚刚看到黎明的曙光后,又返身重新回到黑暗中。 如果他选择离婚,那么他首先必须克服来自家庭的重重阻力,包括父母、亲戚、 整个家族的反对。他的家族、家庭以前就像一群蝼蚁,卑微地生活着,他和陈芳结 婚后,慢慢地改变了,在村里的地位一下子高了起来,他的叔叔现在当了村主任, 也有这层关系。 这些都可以不管。但是离婚了,儿子怎么办?财产怎么办?还有一个更大的诱 惑:陈芳的叔叔现在是市里的常务副市长了。 他垂头丧气地想着。这时,电话响了。 “听说你病了,我问一下。”秦瑜的声音。 “没有什么,就是感冒、发烧。”赖健故作平淡地说道。 “严重吗?是不是需要我来看你?” “还好,开始褪烧了,就是浑身没有力气。”赖健很想说希望她过来一下,但 是却说不出口,他可怜的自尊告诉自己,不能让秦瑜觉得自己可怜才过来看望。 “那好,你好好休息,培训的事情我和乔治会做好的,我和他配合的很默契。” 秦瑜的语气不冷不热。 “那……”赖健欲言又止。 “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挂了。”秦瑜说。 “等一下……”赖健忍不住了,急忙说道。 “说吧,什么事情?” “我想你,你能过来一下吗?”赖健的语气近乎哀求。 电话里半天没有声音。 “这么多天来,我天天在想你,夜里也睡不好,我真的离不开你。” “现在没有空,我中午过来。”秦瑜说完就挂了电话。 秦瑜的话让赖健的心里又看到了希望,他起身把墙上陈芳和儿子的照片取下来, 收到箱子里,把自己和秦瑜的合影放在写字台上,然后继续看电视里贝克汉姆在绿 茵场上的飒爽英姿。 十一点半。赖健开始计算秦瑜到来的时间,从办公室到教师公寓,步行大约五、 六分钟。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开始想象秦瑜走到了哪里,怎样走出办公室, 然后下楼梯,穿过小球场,进入公寓区;最后一分钟,秦瑜应该上楼了,他仿佛听 到过道里的脚步声,于是紧张起来,随时准备起来开门。 脚步声消失了,敲门声没有响起。赖健不放心,觉得秦瑜可能就在门口,他轻 轻打开门,门口一个人也没有;他把头探出去,过道里面空空荡荡的。赖健恍然大 悟:现在教师们都在食堂吃饭,秦瑜可能吃过饭过来。 他把门虚掩着,想到了吃饭,他才觉得自己也饿了。很想打电话让秦瑜给自己 带一份回来,但还是忍住了。 难捱的十几分钟过去,赖健终于听到了一声轻微的敲门声。虚掩着的门开了, 秦瑜站在门口。 两个人的眼睛对望了一下,谁也没有说话。 秦瑜进来后,赖健轻轻把门关上,秦瑜却回过头来,又把门开到底,然后面带 微笑盯着赖健的眼睛,直把赖健看得低下了头。 秦瑜笑了,而且笑出声音来。 “我想你还没有吃饭,就从食堂给你带了一份回来。”秦瑜把一份盒饭放在赖 健的写字台上面,但好像并没有在意桌上的照片。 赖健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说句谢谢,又觉得有种拉开了距离的感觉。 “你先吃饭吧,我要回去洗衣服。”秦瑜没有坐下来,一副要走的样子。 “我不饿,你坐一会儿吧!”赖健用乞求的目光看着秦瑜说。 “那我是多此一举了,你不饿的话,我把饭带回去。”秦瑜说着又把盒饭拿在 手里,准备出门。 “我吃,我吃,陪我一会儿好吗?就一会儿。”赖健不知如何是好,挡在秦瑜 面前,但门开着,又怕路过的人看见。 “好吧!碰上你这个赖皮,我就坐一会儿。”秦瑜重新放下盒饭,坐在旁边的 椅子上,和赖健隔开一段距离。 赖健知道现在必须吃饭,而且还要吃得很香。他打开饭盒,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吃!别装给我看。”秦瑜的话里面带着嘲弄的语气。 “还是你记得我的口味,我就是喜欢吃辣。”赖健说。 “我哪里记得你的口味,我也没有权利记得你的口味,那是你老婆的事情。” 秦瑜心里的委屈还没有消去。 听秦瑜提起陈芳,赖健想到昨晚可怕的梦来,鼻子一酸,泪腺开始失控,几滴 眼泪掉在饭菜里面。 “你还真哭了?是不是辣得?我打的菜不太辣啊!”秦瑜故意说道。 “我被辣椒呛了一下,没事了。”赖健慌忙擦掉眼泪,面带笑容说道。 秦瑜发现赖健又哭又笑的样子非常滑稽,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一笑,就感觉自 己多日的怨气开始慢慢地散开了。 “我不洗衣服了,你就安心吃吧!”秦瑜逐渐回到了以前的温柔。 赖健很快就扒完了饭,感觉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地恢复,他看了秦瑜一眼,走 到门口,手扶在门框上,仿佛在征求秦瑜的意见,看到秦瑜没有反对的意思,他把 门轻轻关上了。 “你这么多天不理我,我觉得自己快崩溃了,每天就看着你的照片发呆。” “我看你这几天瘦多了,就原谅你吧!我想,也许你是真有难处,只要不再欺 骗我就行。” “我真的一天都离不开你,我下定决心,一定不会让你失望。”赖健诚恳地说。 “你要是欺骗我,我就和乔治一起到美国去。” “你不要听乔治花言巧语,这些美国人,总是在不停地变换着情人的。”赖健 最担心秦瑜经不起乔治的穷追猛打,他无法接受秦瑜被别的男人带走,尤其是身边 熟悉的男人。 “知道就好,如果你珍惜的话,乔治就带不走我。” “相信我。”赖健靠到秦瑜的身边,伸出手来抱秦瑜的肩膀。 “别胡闹,你的身体还没有好,就来力气了?”秦瑜闪在一边,笑着说道。 “你肯原谅我,我的身体就好了。”赖健说道,但没有再去搂秦瑜。 “前几天,乔治要请我吃饭,我就带他去了一家川菜馆,那里的川菜很地道, 不过,乔治被辣得满头大汗、眼泪直淌,还直叫着‘好吃’,真有意思,把我的眼 泪都笑出来了。” “哪家川菜馆?我下次请你去吃。”赖健问。 “新开的;广告做得很凶,叫‘老四川火锅城’,不过味道挺好,价格也很实 惠,要预订才有位。” “那我明天就先预订,而且全部点你爱吃的菜。”赖健说道。 “你还记得我爱吃的菜?”秦瑜问道,眼睛里又闪现出一道迷人的光亮。 “我当然记得,我以后还要学着做给你吃。” “你别的优点没有,拍马屁的功夫我喜欢。” 秦瑜说着站了起来,轻轻的伸了一个懒腰,赖健看到她的腰部露出一片雪白, 他无法多想,冲上来一把抱起,放倒在床上,这回秦瑜没有挣扎。 两天后的傍晚,秦瑜带着赖健来到了老四川火锅城。 里面果然人满为患,要不是提前预订,还真没有座位。果然,赖健点的都是秦 瑜爱吃的菜。两个人都爱吃辣,赖健的话也就多了起来,不停地对每道菜评头论足。 “你看,这道‘剁椒鱼头’,一上到桌上,从外观到颜色,就能引起食欲;吃 法上也有讲究,应该先把辣椒剔在半边,把鱼头翻过来,吃最里面的软肉。”赖健 说完,把鱼头里面白嫩嫩的一块肉夹给秦瑜。 “在舌头上面的味蕾还没有接触到最辣的时候,品尝最柔嫩的部分,而且是趁 热吃,口感最好。”赖健接着夹了一块放到自己的嘴里。 “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有点腥?没有上次的好。”秦瑜吃了一块,问赖健。 “是有点腥。”听到秦瑜的话,赖健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接着用筷子仔细把 鱼头又翻看了一遍说。 “味道基本上还可以,腥味很弱,可能是客人多了,火候欠了些。”赖健补充 说道。 “这就和你一样,初看起来很不错,细细品味,毛病就出来了,而且是关键的 部分。”秦瑜调侃道。 “你太厉害,你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赖健说。 “是的,我不喜欢将就。不知道这道菜还能不能改好。”秦瑜说。 “肯定能。还可以做得更好。”赖健听出秦瑜的话里有一语双关的意思,又对 着吧台喊道:“靓女,过来一下!” “先生,你有什么吩咐?”赖健没有看到服务员打扮的人过来,却看到旁边站 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对自己说话。 赖健愣了一下。眼前的女孩不超过二十五岁,穿着一身深色的套装,但掩饰不 住里面苗条的身材;瓜子脸有点瘦,眼睛很好看,充满笑意。 女孩不像是服务员,也不像老板,酒店老板很少有这么漂亮和年轻的。赖健想 着。 “我找这里的服务员。”赖健重复了一遍,他觉得女孩一定是听错了。 “我是经理。先生有什么话,尽管对我说。”女孩微笑着。 “我认为这道剁椒鱼头火候不到,是猛火催熟,中火蒸透,但缺少文火慢熬, 所以里面有点腥味,冷下来就更不好吃了。”赖健在秦瑜面前有意卖弄自己在美食 方面的知识。 “谢谢你,先生。我们马上重新给您上一道,希望您能满意。”女经理说完, 招来服务员,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服务员应声而去。 “看得出先生、太太是美食高手,是有品味的人;这是我的名片,请多指教。” 女经理分别向赖健和秦瑜递上名片,点头示意后,就朝厨房走去。 “你刚才看这个女孩的眼神都冒火了。”秦瑜故意说道。 “这个女孩是很漂亮,但不能和你相比。”赖健说。 “那你说说看,我和她谁更漂亮。” “我感觉这个女孩的内在气质不够,表情有点世故。而你不但漂亮,还浑身散 发着一种魅力,对我来说,是销魂蚀骨般的美丽。” “马屁精。”秦瑜轻轻的拧了一把赖健的大腿说道。 “王丽,这个名字就很普通,还有点俗气,一点想象力都没有;还是秦瑜好听。” 赖健看着名片说。 “那你说说,我的名字好在哪里?” “秦瑜,可以想象成‘情语’——情人之间的窃窃私语,‘情鱼’——爱情的 美人鱼,‘情雨’——情感的小雨……” “你从哪里想出这么多的意思来?” “知道你名字的第一天就开始琢磨了。” “马屁精。” 过了会儿,服务员重新端上了一盘‘剁椒鱼头’,赖健尝了一口,感觉味道完 全变了,那种柔嫩清滑、肥而不腻的味道充满了口腔,腥味荡然无存,代替的是一 股缠绕不去的鱼香。 “非常好!这才是真正的‘剁椒鱼头’。”赖健说着,挑了一块最好的放在秦 瑜的碗里。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