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这天上午,周阳找到唐晟,让他去找刘老板了解一下余老板的电子设备厂的情 况。唐晟了解完情况后顺便去了一下原始森林美食山庄,午饭后,刘老板让司机送 唐晟回学校。 唐晟路过东城区的一家大型超市的时候,看到门口有个鲜花店,各种鲜花很是 耀眼,他首先看到了大丛的百合,于是就想到了艾小娟最喜欢百合,尤其是纯白的 那种。唐晟叫司机把车停到旁边的停车场,就下车向花店走了过去。 花店里果然有艾小娟喜欢的那个品种。唐晟买了两支捧在手里,兴冲冲地离开 的时候,要不是百合挡着,差点和一个女人碰了个满怀。唐晟连忙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方呀了一声,唐晟感到声音很熟悉。 秦瑜站在唐晟面前。 秦瑜那天向周阳请了几天事假,就找到远离华星学校的东城区一家酒店住了下 来,她犹豫着,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怎样的选择。这天,她想买一些食品和日用品 在身边准备着,就来到了超市。走到超市门口,看到了花店,于是不由自主地走了 过来。 秦瑜这几天都感到自己大脑昏昏沉沉空空荡荡的。她又一次感到生活了然无趣, 她不再那么痴情了,也就不再那么痛苦了,唯一的感觉就是这个世界是个冷冰冰的 世界,是个人人戴着面具在演戏的世界。 她心事重重的走着,没有看到迎面捧着鲜花而来的唐晟,直到差点撞在一起。 “是你?”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了口。 唐晟笑了起来,但他马上不笑了,他看到秦瑜心不在焉,表情很沉。 “你怎么会在这里?”唐晟有点疑惑地问。 “没什么。”秦瑜纯粹是答非所问。 “没什么事吧!秦瑜。”唐晟关心地问,他感到秦瑜的神情和出现在这个地方 都有点反常。 “谢谢,你忙吧!我没事的。”秦瑜说。 唐晟想,说没事就是有事了。于是对秦瑜说道:“如果你有事的话,我希望能 帮到你。” 秦瑜忽然笑了起来:“真的没事。就是你不要和人说在这里看到过我。” 唐晟不好说什么了,就对着秦瑜微微笑了一下,然后走向停车场。刚走几步, 就觉得在学校两天看不见秦瑜了,她出现在这里而且怕人知道,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于是掉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唐晟更加惊诧了,他看见秦瑜双手捂着脸蹲在地上。 唐晟的大脑里飞快的思索着,他意识到秦瑜一定遇到什么困难,而且是不想别 人知道的事情。这样一想,他就犹豫了,不知道是主动再去询问还是装作不知道离 开的好。 “唐晟。”秦瑜抬头的时候发现了唐晟并没有离开,而是在看着自己,于是鼓 足勇气叫了一声。 唐晟应声走了过去,见秦瑜已经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很惨淡。 “你手上的百合真好看。”秦瑜淡淡地说。 “你也喜欢百合吗?那这个就送给你。”唐晟笑着说。 “算了,我可没有这个福气了。”秦瑜叹了口气说。 “你今天好像很不开心,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真的。”唐晟的语气非常诚恳。 “你下午忙不忙?”秦瑜问。 “还好,下午没有什么事情。”唐晟想了想说道。 “你真的愿意帮助我吗?”秦瑜低下头问。 “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唐晟肯定的说。 “那你跟我来吧。” “去哪里?” “医院。” “等等,我和司机说一声,让他送我们去医院。”唐晟说完就打开手机。 “不要,我想打车去。” “那好吧,我叫司机先回去。” 两人坐进出租车,秦瑜的头低着,唐晟想问去干什么,但还是没问,就这样一 直到了医院。 走进医院大门,秦瑜停了下来,看着唐晟:“你愿意当一次我的男朋友吗?” 唐晟听了傻在那里,秦瑜的要求简直匪夷所思,近乎荒唐。 “算了,我不该这样要求你的,对不起。”秦瑜凄凉的说道。 “好啊,这真是天上掉馅饼了;你告诉我怎么做。”唐晟的大脑忽然转过弯来, 尽管心里毫无准备,但还是笑着一口答应。 “谢谢你。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也什么都不需要说。”秦瑜说。她现在只需要 有个男朋友陪着,真的假的都不重要。 当唐晟跟着秦瑜进入门诊大楼,继续往里面走的时候,什么都明白了。 百合花静静的躺在一边。秦瑜和唐晟坐在妇产科门口的条椅上排队等着,看着 一个个挺着大肚子的妇女在一个个男人的陪同下进出妇产科。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可我实在没有勇气一个人来……” “我理解,其实我这个人看得很开,还有点受宠若惊呢!”唐晟打趣的说道。 轮到秦瑜的时候,秦瑜站了起来,对唐晟说:“你就不要进去了,我不要紧的。” 说完笑了一下,就走了进去。 “你进来一下。”唐晟正在胡思乱想着,女医生冷冰冰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唐晟连忙站了起来,进门坐在秦瑜的旁边。 “你是她什么人?为什么不要这个孩子?”一身白大褂戴着白帽子的女医生露 着满是色斑的脸问唐晟。 “丈夫,工作太忙了。”唐晟平静的说。本来是想说“男朋友”,在话出口的 瞬间却改成了“丈夫”。 秦瑜听了身体抖动了一下,手下意识的抓住了唐晟的胳膊,身体也靠近了一些。 “你们知道人工流产的后果吗?次数多了,以后就有不孕不育的可能,就是再 怀孕了,也会造成习惯性流产;不想要孩子,就要提前做好预防措施,事前两个人 要互相提醒一下对方……”女医生喋喋不休的说。 “谢谢医生,以后我们一定注意。”唐晟装作很卑怯地说道,他实在不想再听 这个女医生罗嗦下去。 “那就签个字,签完了出去排队等着手术。”女医生把手术单推到两人面前。 秦瑜签上自己的名字后递了过去。 “还有你,两个人都要签。”女医生接都没有接,就把秦瑜给挡了回来。 秦瑜没有递给唐晟,而是用发抖的手攥着,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在女医生抬头看过来的刹那,唐晟一把从秦瑜的手中拿过手术单,在秦瑜名字 的旁边签上自己的名字。 签完后,秦瑜拉住唐晟走出妇产科,来到过道里,一把抱住,身体在簌簌发抖 :“我真希望你是我男朋友,不,是我的丈夫。” 唐晟感到自己的身体僵了一下,很快就放松了,用手轻轻地抚着秦瑜的肩膀, 低声安慰道:“不要紧的,我陪着你。” 这时,手术室里一阵痛彻肺腑的尖叫声穿透墙壁和紧闭的门窗,在过道里回荡 着,振动着两人的耳膜,痛苦而凄厉,在秦瑜的耳朵里,更是被放大了的地狱之音。 “抱紧我!”秦瑜的声音急促而模糊,颤抖得几乎听不清,唐晟凭感觉把秦瑜 搂得更紧了。 两人就这样在过道里抱在一起,过了好久,秦瑜才松开了唐晟,忽然笑着说: “我们走吧。” “去哪里?”唐晟问。 “离开这里,我回酒店去。” “我决定要这个孩子。”秦瑜补充说。 走到医院门口,秦瑜对唐晟说:“你愿意把这束百合送给我吗?” 唐晟笑着轻松地把百合递到秦瑜的手里。 “谢谢你,我真羡慕艾小娟。”秦瑜的眼泪还没有干,苦笑着说道。 “花开花又落,春来花又开满坡。”唐晟看着花轻松的说了一句。 “我明白了;谢谢你,还有时间吗?陪我到酒店去坐坐吧!”秦瑜说。 唐晟点了下头,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两人坐了进去。 “你不回学校了吗?”两人进了酒店秦瑜开的房间,坐下后,唐晟问道。 “过两天再回学校;我想再静一静。” “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我不会自暴自弃的,我想把孩子生下来,培养成人。”秦瑜坚定地说。 “那你太苦了。” “不,我看到了希望。”秦瑜笑了起来,接着说道:“别忘了,你说过是我丈 夫。” 唐晟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秦瑜又说:“我要和艾小娟去争。” 唐晟坐不住了,站了起来。 “好了,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我也争不过艾小娟,关键是你的心里只有她 一个人。” 唐晟听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不过,你要让我再抱一次,抱过后,你的丈夫身份就彻底结束了。”秦瑜调 皮的说道,没等唐晟答应,秦瑜就紧紧的抱住了他,手在他的身上不停得搓揉,声 音在颤抖:“唐晟,我告诉你,你是我这一生最后抱的一个男人了,真的。” 唐晟没有说话,眼睛有点潮湿,他把秦瑜抱紧一些,而秦瑜的嘴唇一下子就捕 捉到了唐晟,在唐晟的脸上雨点般的吻着,哽咽地说:“我是个坏女人对吗?” “不是,你是个绿色的孔雀。”唐晟说完松开秦瑜,当两个人的身体分开的瞬 间,似乎都清醒了过来,所有的动作也停止了,两人对望着笑了起来。 “对不起,秦瑜,我该走了。”唐晟说。 “是我不好,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知道你早就归心似箭了。”秦瑜歉疚地 说。 “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我还会帮你。”唐晟把衣服整理好说。 “是不是除了不当我的‘丈夫’,其他都可以?”秦瑜接着唐晟的话说了一句。 两人又一起笑了起来,秦瑜忽然严肃的问:“唐晟,你认为‘男怕入错行,女 怕嫁错郎’这句话对吗?” “基本正确,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就是归宿。” “那我永远不嫁人不就没有错了吗?” 唐晟想了一下说道:“嫁不嫁人并不重要,我想,关键是心态上不要嫁人,不 要把别人当作自己的归宿。把自己当作自己的归宿吧,给自己的灵魂安好家后,心 就不再飘泊了。” “谢谢你,唐晟。”秦瑜说道。 唐晟下午回到学校,去周阳那里汇报完工作,就去找艾小娟。艾小娟在舞蹈房, 唐晟进来的时候,她刚刚做完训练。 “你怎么啦?表情有点怪怪的。”艾小娟边穿外套边说。 “我今天碰到秦瑜了。”唐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遇到秦瑜的经过大体说了出 来。 艾小娟好久没有说一句话,默默的离开了舞蹈房。 唐晟一直跟着艾小娟来到她的房间,艾小娟关上门,转身看着唐晟的眼睛问: “如果换成我怀孕了,你会怎么做?” “你知道我会怎样做的。”唐晟说。 “我要你说出来。” “我一定会和你结婚。”唐晟说。 “结婚还可以再离婚的。”艾小娟说。 唐晟听了一时不知说什么的好。 “受伤的总是我们女人;所以,我们还是不要接触的好。”艾小娟叹了口气说。 “你早点休息吧。”唐晟说。他今天的心情本来就被秦瑜的事情弄得很沉重, 艾小娟这么一说,就黯然神伤起来,说完看了艾小娟一眼,就向门口走去。 “真走了?以后还来不来?”艾小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唐晟站住了。 唐晟转过头来,和艾小娟的眼睛正好撞在一起,两人接着笑了起来,笑的都有 点苦涩。 “你应该高兴才对,白白地做了一次人家的‘丈夫’,说,有没有想假戏真做?” 艾小娟笑着说。 “我当时是出于无奈,我能做什么?” “好了、好了,我和你开玩笑的!”艾小娟笑出声来了。 “那我做对了?”唐晟的心里像卸掉了一块石头。 “你既没有做对,也没有做错;如果你不那样做,就是个冷血动物了。”艾小 娟说;说完就坐到床沿上,随手拿起一本书乱翻着。 “我就知道你会原谅我的。” “谈不上原谅不原谅,有些事情是用心去做的。”艾小娟这句话说得很复杂。 “秦瑜太可怜了,真不知道她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唐晟很失落地说。 “你啊,做了几分钟假丈夫心里就放心不下人家了,怪不得背后有人说你是多 情种,既讨女人喜欢,更害女人伤心。”艾小娟前半句说唐晟,后半句说自己。 唐晟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你上去休息吧,这几天我们都很累。”艾小娟停止了翻书,看着唐晟说。 唐晟没有动。 “我真的没有生你的气,马上还要找褚琳琳商量节目,你早点休息吧!”艾小 娟说完打开衣柜开始换外套了。 唐晟走过去轻轻抱了一下艾小娟,两个人感觉都没有什么激情。也许秦瑜的事 情让他们都联想到了自己。 唐晟回到房间,给秦瑜打了个电话,秦瑜告诉唐晟,她的心情很好。 两天后,秦瑜回到了华星学校,向周阳提出辞职,在校长室里秦瑜和周阳谈了 一个多小时,然后很快就办完了离校手续。有人看见是乔治最后把秦瑜送走的。从 此,秦瑜就彻底离开了华星学校,再也没有回来过。 当天晚上,唐晟打开电脑上网,在邮箱里看到一份新邮件,是秦瑜发来的,大 意是说请唐晟给她未来的孩子取名,男女各取一个,想好了就发电子邮件给她;还 说,要不是那天遇到唐晟,做了回假丈夫,她肯定是不打算要孩子了,所以,孩子 的生命也算是唐晟给的,取名字责无旁贷。 唐晟苦笑起来,掏出手机拨了秦瑜的号码,听筒里面马上传来标准的电脑语音 提示:该号码已经停机了。于是,唐晟就回了一个邮件,说自己受宠若惊,取名的 事情一定照办;有空常联系。 华星学校教育成果公开展示周中一个重要的活动是“我心中的华星”学生专题 演讲会,当晚在艺术广场进行。 各班学生早已在班主任的带领下按照指定的位置坐好,学生队伍后面还坐着数 百位家长。唐晟看了一下节目单,余海的演讲排在最后。 学生有的用普通话,有的用英语,讲得都非常出色。学生们从自己在华星学校 生活的各方面得到细致周到的呵护,讲到在学习上每个老师点点滴滴的指导,从生 病时得到的照顾,讲到成绩落后时老师额外花时间补习,讲得声情并茂,让人为之 动容。前面的学生听得鸦雀无声,后面的家长听后窃窃私语。很快就轮到了余海, 余海上台后,拿起话筒首先哭了起来。 广场上出现了小小的骚动。余海很快抑制了哭泣,对着话筒生动地讲起了那次 台风袭击中唐晟老师奋不顾身救自己的事情。 台下随即安静下来。余海哽咽着说:“我爱华星学校,更爱这里的老师,可是, 爸爸要让我马上退学,可我不愿意。” 唐晟看到台下的家长们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余海又说:“我爸爸今天也来了,就站在后面。” 家长们的目光开始四处寻找,尽管相互并不熟悉。 余老板这时从后面走上台去,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余老板站在上面,轻轻把余海搂在怀里。大家静静的看着,等着他说什么。 余老板手拿着话筒,缓缓地说,他也不想孩子离开华星这么好的学校,是由于 储备金的事情才坚持要退学的;而且已经向法院起诉了。 家长们的议论声又起来了。 余老板忽然激动起来,对着话筒大声说道:“这么多天来,我听到的,看到的, 尤其是今天晚上孩子的哭声,使我下定了决心。” 余老板的眼睛已经泪光闪烁:“尽管我的经营遇到了困难急需资金,但是我现 在明白了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我们不能忽视孩子的感情,我们不能冒险把孩子 从他喜爱的学校转走。把孩子放在华星培养成才就是最大的财富积累!” 台下开始响起了几点掌声,很快就变成了一片。 “我决定继续把孩子留在华星学校读书,明天就去法院撤诉;我希望所有望子 成龙的家长都能支持华星学校收费转制,更为了我们自己的孩子。” 余老板再往下面的话就被掌声淹没了。 周阳没有到演讲会现场。演讲会结束后,唐晟打电话告诉了周阳演讲会的效果。 余老板的态度在最后关键的时刻出现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和那次神秘的失踪 有关;里面真正的缘由在华星学校里只有周阳和冯校监两个人知道。 那次,余老板接到苏州工业园区一家电器公司的电话,希望余老板能提供一些 电子元器件,所报的品种正是余老板积压的产品;那家电器公司希望余老板能立即 到苏州具体商谈。 余老板听了喜出望外,真是山穷水尽的时候迎来了柳暗花明。对方又告诉他, 这件事情不能和任何人提起,包括自己的太太。余老板疑惑地问为什么?对方直言 相告:别人对你落井下石,我就为你雪中送炭。 余老板决定一赌运气,第二天就飞到了苏州。 那家公司的副总接待了余老板。开始没有说什么,带着余老板参观了公司的生 产车间,余老板就明白了,自己积压的产品果然用得上。 副总坦率地告诉余老板,他们公司是华星集团属下的企业之一,不但这次能购 买余老板积压的产品,还可以帮助余老板改进技术,提高产品质量和生产能力,达 成长久的合作关系。 由于劣质影碟机风波的影响,一年多来,同样的产品,苏州产和珠江产在市场 上受欢迎的程度是不同的。苏州这家电器公司的产品在市场上已经小有名气,销量 逐月上升,当然也需要增加相关元器件的采购量;而余老板的供货价格又比较低, 不论从那个方面考虑,都是双赢的。余老板完全明白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结果就出现了演讲会上那戏剧般的场面。 赖健当晚就打电话告诉李峻,余老板突然宣布不起诉学校了,而且还把孩子继 续留在华星读书。李峻几乎没有多想,就告诉赖健,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放 在心上。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