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这天上午,赵校长来到李峻的办公室,坐下后,依然是一脸的笑容,他像是在 自言自语:“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李峻走过去,坐在赵校长的对面,递去香烟,赵校长摇摇手,表示不抽,李峻 就自己点了起来。 狠狠的一大口吸进去后,又从李峻的口鼻中缓缓地冒了出来。“也许这就是天 意吧!”李峻淡淡地笑着说。 “是老板们背后在斗法啊!”赵校长若有所思地感叹道。 “赵校长,”李峻说了一句就顿住,把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然后接着说道: “我一直在考虑,学校现在已经步入正轨,我们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狠抓教学质量 上。” “你说的很对,我也这样想,你有什么具体想法?”赵校长问。 “我们的学生都是考试进来的,而大多数家长都很看重分数,因此,我们要在 课堂教学上做文章。”李峻说。 赵校长这时伸手把茶几上李峻的香烟拿了过去,抽出一支,也点了起来。 李峻继续说道:“在一些学校,用分快慢班的办法来实施区别化教学,学生的 学习成绩提高得很快;但负面效应也显而易见,造成部分学生的骄傲自满或自暴自 弃,同时也有歧视的倾向;我仔细想过,同年级实行分层教学,分层不分班,学生 在上不同课程的时候形成学科班,完全动态的班级,是能够促进学生成绩快速提高 的。” 赵校长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个办法可行;但是会给管理带来一定的难度, 教学成本也会随之提高。” “会有提高,但不大;关键是我们可以从中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做法来,从 而形成属于我们学校自己的教学模式;我认为一个有竞争力的学校应该有自己的教 学模式。”李峻说话的语气很坚定。 “我看你是酝酿好久了吧!我同意你的办法,要补充的就是,先在一两个年级 实施,经验成熟了,再推广开来。” “华星的这次活动中,有个学生作业大展示,受到学生家长的好评;看来他们 一刻也没有放松过课堂教学,而是在寻找课堂教学的突破口;所以,我倒是想在课 堂教学上面和华星一较高低。”李峻补充说道。 “好!这件事情就由你来负责。我们现在出去转转,中午就在外面吃饭怎么样?” 赵校长对吃从来就是很讲究的。 “去哪里?”李峻问。 “你爱吃辣,我就请你吃四川火锅,东城区最近出现了一家超大规模的美食山 庄,叫什么原始森林,我去过,里面应有尽有,我们就去那里。”赵校长说。 这回李峻没有开车,坐进赵校长的大奔,大奔经过市区的时候,李峻看到了老 四川火锅城的大字招牌,他想到赵校长对珠江市内的酒家最熟悉,就问:“这家火 锅城的口味怎么样?” “很有特色,要不,就在这家?”赵校长说。 “下次吧,车不好靠边,还是去那个原始森林吧!”李峻见车在内道行驶,无 法靠边,心想算了,自己也没有刻意去的想法。 车到了东城区最繁华的一个十字路口,李峻无意中又瞥见了老四川火锅城的大 字招牌,不过是几个装修工正在安装,显然还没有开业。李峻对赵校长说道:“看 来下次一定要到这家火锅城坐坐了,我来请客。” 赵校长哼哼哈哈的答应着,大奔很快就到了,李峻看到的是一片园林山庄的格 局,大门的正上方吊着一大排大红灯笼,每个灯笼上一个字:原始森林美食山庄。 好事往往成双。国家已经把民办教育作为中国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省里正式 出台了旨在保护民办学校健康发展的、关于民办学校储备金收费转制的办法,允许 民办学校逐年退还储备金。 周阳终于等到了最好的时机。下午,周阳和冯校监、王平商量,大家意见一致, 决定立即施行储备金收费转制。周阳主持的学校中高层会议一直开到了深夜,形成 了收费转制的详细方案,连夜传真给董事会。第二天一大早,周阳就得到了郑总的 答复:完全同意,立即实施。 从各班主任反馈的信息来看,收费转制工作进行的十分顺利,三天后,有百分 之八十以上的学生家长来学校换签了合同,还有部分家长在外地无法赶回,但在电 话里面纷纷表示会把孩子留在华星继续读书。只有不到百分之五的家长坚持退学, 原因不明。 华星国际学校储备金收费转制取得了圆满成功,周阳该笑了。 但周阳一点都没有笑起来。 第三天傍晚,天开始下起了小雨,沈芸梅一直没有见周阳回去吃晚饭,打他的 手机,也没有人接。她以为周阳在办公室,就和女儿周旻打着雨伞一起去了周阳的 校长室,周阳不在。沈芸梅急了。 往回走的时候,在楼下遇到了褚琳琳,褚琳琳首先看到了沈芸梅和周旻以及她 们脸上的焦急神态,就问:“嫂子,出了什么事情?” “周阳不见了,不在办公室,打电话也没人接。”沈芸梅显得很慌张。 “我看到下午还在学校的。”褚琳琳说。 “他会去哪里呢?”沈芸梅六神无主,像在自言自语。 “不要着急,他可能去海边了。”褚琳琳随口就说了出来,说完了就觉得有点 不妥,脸上讪笑了一下。 “旻旻,叫阿姨。”沈芸梅忽然想了起来,拉着周旻的手说。 周旻用力把自己的手挣脱开,一声不吭的看着褚琳琳,眼里充满了敌意。 褚琳琳感觉眼泪快出来了,想哭,便把脸背了过去掩饰着,同时说道:“嫂子, 我和你一起去找吧!”说完,就给学校值班室打电话。 “谢谢你。褚…老师。”沈芸梅说;说完后,三人就一直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空气压抑的仿佛使人窒息,还好,学校司机很快就把小车开了过来。 周阳下午忙完工作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但随即就陷入了一种惆怅之中。人 往往就是这样,当眼前有重大的、迫在眉睫的、不可退让的事情要做,就会把其他 事情暂时丢在脑后;当压力突然消除时,原来隐藏在心里的烦恼一下子涌到前面来, 那是一种莫名的空虚和焦躁。储备金收费转制工作结束后,褚琳琳要走了,自己也 要走了,不管是去国外,还是去上海,总之是和褚琳琳分开了。想到这里,鼻子就 有点发酸,眼泪也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他想不到自己一向坚强,现在为什么变得这 么脆弱。他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大海。于是,就一个人去了海边。 大海就像是周阳的另外一个情人,并且这个情人是永远的,会默默地倾听自己 的诉说,没有任何要求,老婆也不会吃醋,当然也没有任何纠缠不清的烦恼了。周 阳在车上想着。 天一直飘着小雨,海边没有一个人。周阳从车里出来,独自向大海走去,一直 走到水边才停了下来。他努力地想看得更远些,但海面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 海风不大,但吹在脸上却生冷,似乎有一丝寒气穿透下去,进入肺腑。他打了一个 寒战,任雨水慢慢地在他脸上汇成几条小溪,然后跌落在海水里,无声无息。一阵 浪花涌来,淹没了周阳的腿,接着退了回去,然后又涌了上来,像是在做游戏。 周阳突然觉得很好玩,他嘶哑着声音对着大海叫道:人生到底是如梦、还是如 戏? 也许是周阳的声音太小,或者周阳只在心里喊着,大海听不见,无法回答他的 问题,或许听到了,不愿回答这样简单的问题,反而嘲弄地掀起一个大浪,差点把 周阳打翻在水里。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周阳站稳了,茫然地低声说了一句。 一阵雪亮的灯光照了过来,周阳回头看到了一辆小车停在帕萨特旁边,从车里 下来三个女人,三个都是他心里无法割舍的女人。 “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也不说一声。”沈芸梅跑在最前面,几 乎是在哭着说。 周阳在一瞬间仿佛变了一个人,精神振奋,笑着说道:“收费转制终于成功, 我一高兴就到海边来了!走,回去庆祝。” 周旻拉着沈芸梅一把打开帕萨特的车门,坐了进去,周阳的笑容僵在脸上,褚 琳琳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依然坐回原来的车里。 一阵大风挟带着冷雨扑了过来,似乎在催促着这些不该来这里的人赶紧回去。 唐晟同样感到很郁闷。收费转制结束了,按理自己该感到放松,心情愉快才对, 但是他的心里却总是有一种失落感,飘飘忽忽的,捉摸不定。下午在画室里面坐了 好久,心里乱糟糟的,画画找不到感觉,写书法也没有激情,于是,他干脆什么也 不做,往椅子上一靠,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 唐晟闭上了眼睛,大脑却异常活跃起来。 秦瑜伤心绝望地走了,尽管和自己毫无关系,但又觉得似乎和自己有关系。阴 差阳错地当了她的假丈夫,使她突然改变主意要生下孩子,还答应为未出生的孩子 取名字,能说一点关系都没有么?当然,秦瑜只是在万念俱焚的时候把他当成了移 情的临时替代品,这倒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唐晟欣然的笑了一下,觉得秦瑜的悲剧绝对不会在他和艾小娟之间发生。 他爱艾小娟,爱到了骨髓,爱到了灵魂里。如果有一天艾小娟对他说,你真的 爱我吗?真的爱我,就不要和我在一起,因为你的爱太累,太沉,太纠缠、太痛苦, 而我需要快乐的爱。又说,你真的爱我,就把我忘掉吧,远远的离开,给我一份清 静,也不枉爱我一场。唐晟也会伤心地离开,不做任何打扰。这就是爱到极致,爱 到绝望的一种境界。 他又想到了夏晓月,那个像小鹿、像烟霞、像玲珑晶莹的晨露般的女孩。似乎 她对自己已经有了一种朦朦胧胧的情愫。不过,这仅仅是他也是她人生旅途中一次 偶然的邂逅,虽然很美,但两颗心在一起很透明,透明的没有了暧昧,在驻足中相 互的欣赏后,又会各自风雨兼程。夏晓月对自己来说,是一片飘在天空的云彩,挥 一挥衣袖,不作任何停留,更不会带走。 而小悦是他未曾谋面的网友,更贴切地说,是诗友,是不能带到现实中来的。 小悦是美女或者丑女都不重要,是才女就足够了;她是唐晟紧守的纯净的文学世界 里的一个角落,因为未知,所以憧憬;因为距离,所以欣赏。 这种大净大纯的诗友只可远观而不可近玩。就如你看一张美人的脸,只有在一 种不远不近、恰到好处的距离上看才是最美的;否则,就是绝代佳人,当你用放大 镜在她脸上扫过的时候,那放大的毛孔,那点点色斑,那露出的小黑头,绝对使你 失望。所以,小悦不是美女还好一些。 想到了小悦,唐晟就想到好长时间没有联系了。于是打开电脑上网,翻看聊天 留言,没有小悦的片言只语;打开邮箱,也没有看到新的邮件。唐晟舒了一口气: 好了,大家都静一静,轻松一些。 唐晟忽然想起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艺术是情学,艺术家是情种,艺术家 的人生就是谈情说爱的一生。 这句话太浪漫了,唐晟苦笑着摇了摇头,浪漫的背后是苦涩,艺术的源头是痛 苦;他想,自己长得不是很帅,却被人爱着,是不是自己那一点点痛苦的气质让爱 他的人一直痛苦着? 唐晟正在没边没际的想,艾小娟来信息了,让他回去。 唐晟走进艾小娟的房间,刚刚坐下,艾小娟就递上一个削好的苹果,然后冲唐 晟调皮的笑了一下。 唐晟从刚才惆怅失落的状态中还没有恢复过来,手很不自然的接过苹果却不知 道下面该干什么。 “你不舒服吗?”艾小娟问道,她已经注意到了唐晟脸上古怪的表情。 “没什么。”唐晟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调整过来。 艾小娟走过来把手轻轻按在唐晟的额头上:“我还以为你身体不舒服呢!” “没有,我只是感到有点空虚。”唐晟低声的说。 “元旦马上就到了,你有什么安排?”艾小娟问,手放在唐晟的手心里。 “陪你玩。你想去哪里?”唐晟笑着问。 艾小娟没有回答唐晟的话,却问了一个令唐晟尴尬又扫兴的问题:“你的老婆 不会来吧!” “不会的,我和她之间一来没有什么话可说,一开口呢,就是吵架,我厌倦了, 她也厌倦了。”唐晟叹了口气说。 “周阳的老婆来了,赖健的老婆来了,都是突然来的;所以,你的老婆也该来 了,说不定也是突然袭击呢?”艾小娟笑着。 唐晟听着没有笑,开始吃苹果,咬了一口说:“那你可要提高警惕,尽量不要 见面,见面了不要说话,躲着一点;她可是有暴力倾向的。” 艾小娟把手抽开,站起身很优雅地做了一个舞蹈动作,然后一下子倒在床上, 抱住大布熊,故意说道:“我才不躲呢!我就和你老婆好好地谈一谈,让她把你领 回去。” “那你呢?” “我一个人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艾小娟开心地说。说完,看了一下唐晟, 然后把大布熊放在床上,走到柜子旁边,说:“你猜猜,我给你买了什么?” “补品。我最近疲劳得很。” “再猜。” “不会是补肾的吧! ”唐晟笑着。 “补你个头啊!”艾小娟脸红了起来,不再逗了,从柜子里面拿出一个很精致 的盒子,打开了,是一件老爷车牌米黄色短袖衬衫。 “我看你穿衣总是那几件,而且皱巴巴的,送你一件衬衫。”艾小娟说。 “看来我真的艳福不浅,老婆从来都没有给我买过一件像样的衣服。”唐晟说 道。结婚几年,老婆给他买过的唯一一件衣服还是换季打折的一件铁锈红T 恤,化 了三十五块钱。 “别丑美,我本来是为我爸爸买的,一想,放假还早,你又可怜兮兮的,先给 你穿吧!”艾小娟娇嗔道。 “那就谢谢你了。”唐晟接了过来,用盒子装好。 “你现在就穿给我看看。”艾小娟说。 唐晟拿起衣服准备去卫生间,被艾小娟叫住:“别假装害羞了,就在这里穿。” 唐晟把上身衣服全部脱去,光着膀子,艾小娟看到了哈哈大笑起来:“没有想 到你长得这么细皮嫩肉,像女人的皮肤。” 唐晟很快穿上,不大不小感觉正好。 “我还是有眼光的吧!”艾小娟骄傲的说。 “你特意给我买的,当然好了。”唐晟高兴的说。 “又来了!你和我爸爸个子差不多,我当然知道怎么买;不过以后就别想了。” 艾小娟笑着。 “以后我给你买。”唐晟说。 “算了,现在说有什么用,买了再说。” “好,我买来了也让你在我面前试穿。” “我才不在你面前试穿呢!先告诉我买什么样的衣服?” “孕妇装。”唐晟一本正经的说。 “我叫你坏,看你还乱说!”艾小娟把大布熊丢了过去。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