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元旦很快就到了。珠江市到处是一派热闹的节日气氛,而唐晟却感到心里很不 踏实。在山庄里小坐了一会儿,就和韩老板一起去江西。车即将开出市区的时候, 唐晟感到了一阵焦躁不安,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自己是该留下来陪艾小娟玩还是 丢下艾小娟陪韩老板去江西?他不安的看了一下时间,是上午十点左右,唐晟想给 艾小娟打个电话,而艾小娟的电话却先打过来了。 艾小娟的话无异于晴天霹雳,唐晟还没有听完,眼泪就夺眶而出。韩老板连忙 停车问怎么了?唐晟颤抖地咬着嘴唇,断断续续的说,发生了一点事情,我不能陪 你去江西了,无论如何得回学校一趟。说完就打开了车门,下了车,拦住一辆出租 车往回赶。 他不断地催促司机快点,艾小娟刚才的话在耳边一遍遍的响着。 “我被你老婆打伤了……”艾小娟只说了一句,后面就是低声的抽泣,接着声 音就断了。 出租车在校门口还没有停稳,唐晟丢下几张钞票就打开车门,奔进校园。 上午,唐晟离开学校后,艾小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躺在床上看书。过了一会儿, 就听到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艾小娟没有多想,起身开了门,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门 口,艾小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女人已经进了房间,还把门给关上了。 “你敢抢我的丈夫,我就让你见不了人!”丘红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低声吼道。 艾小娟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场没有反抗的暴力开始了。 艾小娟的头发在空中飞舞,又一片片的落在地上,一大把揪在丘红的手里;艾 小娟摔倒了,又被揪着站了起来,又是一大片洒落在地上。渐渐的,艾小娟连抵挡 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感到胸前、脸上、手臂上一片片的红色开始渗了出来,她想使 出最后的力气推开眼前发狂的女人,但没有做到,一个硬的东西砸在头上,艾小娟 就倒在床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丘红这时显得很冷静,眼光扫了一眼房间,把墙上所有艾小娟的照片扯了下来, 在手里慢慢的撕碎,然后冷笑了一声,带着成功的满足悄悄离开了房间。 丘红没有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她预想中可能出现的相互厮打没有出现, 心里又有一点失落。 走出公寓,在一个神秘电话的指引下,顺利走出了校门。 艾小娟醒了过来,呆坐了好久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而且发生在自己身上,她 突然哭了出来,拿起手机,手哆嗦着给唐晟打了电话,只说了一句,就再也说不下 去了。 唐晟进来的时候,艾小娟依然呆坐着。 “她怎么进来的?她在哪里?”唐晟进门就问。 “走了。”艾小娟说完,嘤嘤的哭出声来。 唐晟看到房间里面一片狼藉,破碎的照片凌乱在地上,床上、地上到处是头发。 艾小娟的衣服撕破了,脸上是血,脖子、手臂和衣服上都是血。 怎么能打成这样!唐晟在心里叫喊着,感到一阵揪心般的疼痛。 “你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唐晟坐在艾小娟的身边,轻轻抚着她问。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打过架……”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唐晟紧紧把艾小娟搂在怀里,艾小娟全身在发抖, 头靠着唐晟的胸口,不断的用力,仿佛要钻进一个安全的避难所。 “好痛!”当唐晟的手抚过艾小娟的头顶时,她叫了起来。 唐晟的手摸到了一个隆起的大包,他看到那里一大块头发被扯掉了。 “我马上带你去医院。”唐晟说。 “不要!我这样出去怎么见人……”艾小娟说着,双手紧紧抓着唐晟的肩膀, 眼泪不断地滴在唐晟的胸口上。 “对不起,我一定要和她离婚,我也受够了!” “不要!我不要你这样,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害怕……”艾小娟不知从哪里 冒出力气,一把推开唐晟,然后蜷缩到床上的角落里。 唐晟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无声的流了下来,他用手拼命地敲打着自己仿佛要炸开 的脑袋。 “你别这样!你快走!褚琳琳马上要来的!”艾小娟叫着。 “你打电话给她了?” “我没有打电话,我们说好十点半出去的,她马上就要来了,你快走!”艾小 娟焦急的说。 唐晟没有动,他不想走。 “你想让别人知道你在我这里吗?你再不走就说不清了……”艾小娟哭着站起 身来推搡着唐晟。 唐晟知道自己不走是不行的了,他无奈地离开了艾小娟的房间。 唐晟刚刚离开,褚琳琳就来了。进门看到这一切,也惊呆了,半天才问发生了 什么事情。艾小娟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眼泪不住的淌着,牙齿把嘴唇咬出了血来。 褚琳琳安慰着,艾小娟依然像木头人一样。褚琳琳突然好像猜到了什么事情,连忙 打电话给学校保卫科,并让报警。 “你不要打电话,我不想这样被别人笑话……” “你被打成这样还忍气吞声?我已经报警了。”褚琳琳说。 “你为什么报警?报警了又能怎样?”艾小娟说。 褚琳琳一怔,她没有考虑那么多。是啊,报警了也就把艾小娟和唐晟都牵涉进 去了,这种事情的结果大都不了了之。 “我心里很乱,想一个人呆一会儿,谁也不见。”艾小娟说。 褚琳琳感到自己报警是有点冒失,于是没有说话,默默的坐在艾小娟的身边。 学校保安领着两个警察很快就来了。保安告诉褚琳琳,丘红已经离开了学校, 一时找不到。由于事件牵涉到唐晟,他也被找了过来。 事情已经发生了,接下来就是处理。当前最重要的就是带艾小娟去医院检查治 疗,等检查结果出来才好具体处理,警察说。 褚琳琳搀扶着艾小娟上了学校的面包车,唐晟很想安慰几句或者亲手扶着,但 是在众目睽睽下不能,于是只好跟着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褚琳琳搀着艾小娟下了车。艾小娟看了唐晟一眼,唐晟连忙上去一 把抓住艾小娟的手,艾小娟默默的接受了。 检查的结果出来了,艾小娟主要是皮外伤,流了很多血,脸色惨白,需要输液 治疗。还好没有伤筋动骨,但脸上被抓伤的地方留下了一道伤疤。医生说,伤疤有 可能长时间留在脸上。艾小娟听了,泪水又无声的流了下来。 艾小娟躺在病床上,眼睛茫然的看着天花板不做声,一会儿又闭上眼睛。褚琳 琳和唐晟守在两边,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褚琳琳的电话响了起来,她出门去接,接完了回来看着唐晟说,你老婆也够胆 大的,主动到派出所去了。褚琳琳又说,这件事情在学校发生,作为学校方面的代 表,她要去派出所一趟。说完,冲唐晟眨了眨眼。 唐晟跟着褚琳琳来到门口,褚琳琳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离婚后要照顾她一辈子。”唐晟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 “别说大话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去陪着她。”褚琳琳说。 “我会的,谢谢你了。” 褚琳琳走后,唐晟说完就回到艾小娟的病床边来了。 艾小娟的气色好了一些。唐晟挨坐在床边,他轻轻抚摸着艾小娟正在输液的左 手,手很凉,于是放进被子里轻轻握着。 “我这辈子都欠定你了,无法还清。”唐晟看着艾小娟,轻声的说。 艾小娟不说话,眼泪又流了出来。 “还痛吗?” “我心里痛。” “以后再也不让你受伤害了,我发誓。”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要说,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对别人去说吧,我不想和你再有什么关系了,真的。”艾小娟打断了唐晟的 话说道。 “我不说了,你喝点牛奶好吗?是酸奶。”唐晟问。唐晟想起自己带来了酸奶。 艾小娟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你买了吗?” “我买了。你爱喝的那种。”唐晟说着就从袋子里面拿了出来,插上吸管,放 到艾小娟的嘴边,艾小娟没有推辞,低声说了声谢谢,就喝了起来。 “你很虚弱,睡一会儿吧,我守着。”唐晟看了一眼吊针,还有很多。 艾小娟闭上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褚琳琳来的时候,艾小娟的治疗已经结束了。褚琳琳说, 派出所那边在等着处理,要马上过去,司机在外面等着。 派出所里只有一个警察,是个戴着眼镜的瘦子。丘红坐在一侧的沙发上面,看 着艾小娟、唐晟和褚琳琳进来,好像没有任何反应,一脸的无动于衷。 褚琳琳扶着艾小娟靠着墙边的硬木条椅坐了下来,唐晟看了一眼空间位置,没 有挨着艾小娟,而是坐在另一侧。面对两个女人,唐晟觉得多少有点尴尬。 “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在哪里?”瘦子警察首先问唐晟。 “我在外面,学校外面。”唐晟说。 “你老婆进学校,你知道吗?” “我一点都不知道。” “是这样的吗?”瘦子警察转身问丘红。 “他不知道。”丘红说。 瘦子警察低头在纸上飞快的记着,艾小娟低着头,身体似乎在微微颤抖着;丘 红看到了艾小娟脸上的伤,像是一个胜利者般得意了起来,说道:“警察同志,他 们经常在一起乱搞,你可要替我做主。” “你有没有他们在一起乱搞的证据?” “我离的那么远……” “你们三人之间的这种事情不归我们管;现在是你主动上门打人,人家报案了, 我们只处理打人事件。”瘦子警察打断了丘红的话,又问艾小娟:“你把事情的经 过说一遍。” “我在房间里看书,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她就闯进来了,然后关上门就开始 打我……”艾小娟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你没有反抗或者叫喊?” “没有。” 瘦子警察似乎很失望,又记录起来,记录完了问艾小娟:“医院检查的结果给 我看。” 褚琳琳把病历递了过去:“太不象话了,脸上被打成这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能好。” “现在不关你的事情,我只问当事人。”瘦子警察打断了褚琳琳的话,一边看 病历一边对艾小娟说:“你有什么要求?” “只要不再来缠着我。” “就这些?经济上面没有什么要求?”瘦子警察有点诧异。 “所有的费用我来负责,包括将来的……”唐晟插嘴道。 “一个大男人,这么一点小事情都搞不定,把这里当居委会了?”瘦子警察呵 斥道。 大家都不再说话,瘦子警察又问了一些情况,决定“和稀泥”,就对艾小娟和 丘红说:“你们都没有进一步的要求,我看这件事情就这样,以后不许再出现打人 的事情;这是保证书,你们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字。” 从派出所大门出来,唐晟看了丘红一眼,丘红也看着唐晟,两个人没有说话。 在艾小娟和褚琳琳上了学校的面包车的时候,唐晟也跟着上了车。 一路无话。唐晟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进了学校,唐晟只能回到自己的房间, 往床上一躺,看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响了起来,丘红的电话来了。 “我就在你学校门口,你出来一下。”丘红说。 唐晟没有说话。过了好半天,丘红又说:“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的话,就出来 见我,现在我还是你老婆!” “好吧,我出来。”唐晟想了想说。 唐晟到了学校门口,果然看到丘红在路灯下面站着,他走了过去。 “有什么事情你说吧。”唐晟说道。 “没有事情我就不能找你啊,你还是不是我的丈夫?你的良心到哪里去了?” 丘红大声叫道。 “那你要我怎么办?”唐晟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你先带我到酒店住下,我们再说别的事情。”丘红说。 唐晟没有说话,带着丘红来到学校附近的一家酒店,到了总台一问,还有房间, 于是掏出身份证,而丘红则立即把结婚证拿了出来,递给服务员看,服务员瞥了一 眼觉得好笑,说在这里不用看这个。 唐晟开了一个标准间。进了房间,丘红把房间门反锁上,然后往床上一躺,说 :“你是不是还在心疼那个女人?” “你说呢?你今天大获全胜了?”唐晟坐在沙发上反问道。 “告诉你唐晟,只要我们还是一天夫妻,你就不要乱来,否则就像今天这样。” 丘红警告道。 “你知道吗?你像个泼妇!”唐晟一字一句说道。 “泼妇又怎么样?比你做见不得的事情要好得多!”丘红冷笑道。 “我们这样还过得下去吗?还是早点离婚吧!”唐晟说。 “别以为你是个香饽饽,离婚就离婚,反正你是靠不住了,我也不稀罕你;没 有结婚前,我妈妈就说过你这样的人靠不住,让我时刻提防你;果然被说到了,算 我瞎了眼,嫁给你这样的人;不过我警告你,离婚之前你不要再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丘红说道。 “我知道,从结婚开始你就没有信任过我;你做什么事情和我商量过吗?你的 事情从来不让我知道,却处处提防我,翻看我的日记,撕掉我的照片,一天到晚疑 神疑鬼;你借钱给别的男人,和我商量了吗?那个男人晚上来还钱,你怕我知道让 我回避,你当我是你的丈夫了吗!”唐晟越说越激动,把压抑在心里很久的东西释 放了出来。 “这就是你乱搞女人的理由?”丘红也不依不饶叫道。 “算了,不说这些;你累不累?我是累了。” “我也不想说这些,不过今天我终于出了口气,也不在乎你了。” “那好,我们就快刀斩乱麻,早点办手续;说说你的要求吧。” “好啊,你跟我回去,我们立即办手续;至于要求,房子一人一半。”丘红见 唐晟不做声,又补充道:“房子是领了结婚证后买的,我来之前问过律师,有我的 一半。” “可以。” “你在外乱搞,应该多补偿一些钱给我。” “你认为我会答应吗?” “算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同意,我也不在乎。”丘红叹了口气说。 唐晟看着丘红,好长时间不见,丘红明显瘦多了,他的心里有点不忍,毕竟夫 妻一场,自己有过错;大老远一个人来,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见面,而一见面就是 争吵。 “你吃晚饭了吗?”唐晟问。 “你会请我吃饭吗?”丘红反问。 “当然。”唐晟说。 “我没有吃晚饭。你呢?” “我也没有,我们出去吃点吧。”唐晟说着站了起来,看着丘红,丘红笑了笑, 也站起来。 两人来到酒店附近一个湘菜馆坐下,唐晟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啤酒。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爱吃的菜。”丘红伤感的说道。 “你记得我爱吃的菜吗?”唐晟倒了一杯酒放在丘红面前问道。 “我们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丘红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了这一句。 “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互信任过吧。”唐晟说完,端杯喝了一口。 回到酒店房间里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了一点醉意。丘红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个 盒子递给唐晟:“送给你的,也算留个纪念。” 唐晟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套名牌皮具,里面有一条皮带、一条领带和领 带夹。 “谢谢你。你什么时候买的?”唐晟问。 “下午。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我们快分手了,以前还没有为你买过一件像样 的东西,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唐晟听了内心忽然感到涩涩的,涩中带酸,重新看着丘红,心里有一股想抱一 下的念头,于是向前走了一步,靠近她的时候,这种念头却又消失了。 “你还回学校吗?”丘红问。 “算了,我留下来陪陪你吧。”唐晟说。 “你留不留下来我都无所谓,别勉强自己。”丘红说。 “是谁向你告密的?这样的人别有用心。”唐晟像在自言自语的说。 “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那我就先冲凉了。”唐晟说。 冲完凉后,两个人躺在床上看着电视。唐晟什么也没有看进去,大脑里面一片 混沌。结婚几年来,两个人在不停的冷战,都以性的拒绝为武器在相互报复对方。 现在,两人的婚姻即将走到尽头,却还没有真正心平气和的好好对话一次。唐晟想 着,就侧身看了一眼丘红,丘红仿佛感受到了唐晟的眼光,也侧了过来。 “对不起,这么几年来,我没有给你幸福。”唐晟说着把手伸了过去,轻轻的 抚着丘红的头发。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很少关心过你,从来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甚至没有为 你买过一件像样的衣服,唉!”丘红轻轻的说道。 唐晟看到丘红的眼泪已经出来了,他的心里一酸,就把丘红搂了过来:“你瘦 多了。” 丘红的头靠着唐晟的胸脯上面,缓缓的说道:“我算过命,算命先生说我们命 中相克,现在我信了。” 唐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手在丘红的全身上下摸索着,然后又抱紧了些。 “你用不着这样,这种时候亲热我感到别扭。我们还是早点离婚吧,我也不想 拖下去了,明天我就回去了,你什么时候回去?”丘红轻轻推开唐晟的手说道。 “那好吧,我过几天就回去。” “其实我的心里早已不再爱你了。分手后我们还可以重新找到自己的幸福。” 丘红笑着,声音中带着凄凉的味道。 “要我送你吗?”唐晟问。 “不要你送,我自己回去;”丘红接着问道:“你会和艾小娟结婚吗?你们真 的相爱吗?” “你认为呢?” “算了,离婚后你和谁结婚都不关我的事情了。” “是啊,离婚后你嫁给谁也不关我的事情。”唐晟说完,两个人相对笑了起来, 却很苦。 “不早了,睡觉吧,明天我还要赶火车的。”丘红说。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