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唐晟办完离婚手续后一刻也没有停留就立即回到了珠江。接二连三发生的变故、 连日的奔波劳累使得他身心疲惫,一回到原始森林的住处就病倒了,休息了两天后, 他决定去看看艾小娟,他的心里无论如何放不下艾小娟。 当他下午来到华星学校的时候,却想不到大门保安不让他进去,怎么说都不行, 保安告诉他这是学校的规定。唐晟无奈,想到给周阳打个电话,他刚拨了周阳的号 码连忙关掉,不让他进学校这样的决定周阳肯定是知道的,给他低声下气地打电话 也太有点那个了;他幸好周阳没有接,接了怎么说?被拒绝的滋味实在难堪。也许 周阳已经看到了他的电话而故意不接的。 唐晟恋恋不舍的离开,当一辆出租车经过他身边停下来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 还是没有上去,而是挥挥手让车走了。他用心底里点燃的那一点点希望打艾小娟的 手机,通了,却没有声音,一直等到忙音出现,他又开始拨号,结果很快就被挂断 了——显然是被艾小娟故意挂断的。 当又一辆出租车停下来的时候,唐晟心灰意冷的坐了进去,他想自己不会再来 华星了。 车到中途,刘老板来电话,问唐晟现在哪里?唐晟说在回来的路上。刘老板说, 韩老板也回来了,我们在等你,有事情要办。 回到山庄,两位老板介绍了新聘任的总经理张总认识,大家寒暄了一阵,就开 始吃晚饭。席间,大家说起国外正在流行的禽流感和口蹄疫都有点担心,如果在大 陆蔓延开来,那么对禽畜养殖业是个致命的打击,同时也会影响到餐饮业。韩老板 说应该做到有备无患,仓储物流方面要优化,他认为最好在江西那边建立禽畜供应 基地,因为那边禽畜的品质好价格低。刘老板也认为可以。张总由于是刚刚来到这 里,不便发表意见。韩老板接着问唐晟想不想去江西那边负责,唐晟点头表示同意, 急着问什么时候可以动身。刘老板打趣的说,是不是想那个漂亮的夏医生了? 唐晟连忙否认,说任何工作准备充分一些的好,早点过去就可以早点熟悉那里 的环境,真的要把一盘散沙似的山区农民发动起来养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 还要取得当地基层政府的支持。 韩老板解释说,这件事情不急,很快就到年底了,你现在还是抓紧时间学开车 去吧,等你拿到驾照,过完年再派你去江西那边。 唐晟以前学过车,能开,但没有拿到驾照。现在老板让他去学车,他想也好, 趁此机会理一理自己纷乱的情绪。于是他笑着说,一切听老板们的安排,我一定争 取在最短的时间里拿到驾照。 第二天早上,唐晟带着行李住进了郊区的一所驾驶学校。他带了笔记本电脑, 想在空闲的时间里面上上网,到了驾校一看,住宿还可以,他选择了一个小单间住 下,但找遍了房间也找不到可以上网的办法,他去问了里面的很多人,大家都说不 好上网,驾校学员房间里面连直拨电话都没有,门口只有公用电话。唐晟感到很不 方便,看来这段时间要过与世隔绝的生活了。 见过教车的师父后,和其他学车的师兄弟一起请师父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这 也是学车的惯例,必须要巴结好师父,经常请师父吃饭和送点礼品什么的,那样师 父的态度就会好一些。晚饭结束后,唐晟回到那个小单间里,冲完凉往床上一躺, 就发现无事可做。 电视是没有什么好看的,新闻都开始“八卦”了,谁也弄不清楚是在做秀还是 整个就是炮制出来的,现在新闻的真实性确实让人怀疑;新闻里面那些大谈实践三 个代表的地方政府官员说不定明天就是被挖出来的一个个特大蛀虫。电视剧像懒婆 娘的裹脚布又臭又长,偶尔看到一个好看的电视剧,那中间突然炸出来的广告简直 让人受不了。 那就看广告好了,唐晟想过,现在拍得最好的也就是广告了,他发现在成千上 万如飞蝗般铺天盖地的广告中,不乏有一些创意很独特的精品。不过他想看广告自 己在时间上实在是耗不起,那么就剩下看动物世界了,那里面的动物还有点人情味, 赵先生的解说很不错,不过,最近一段时间赵先生已经很少在动物节目里面露面了。 而打开电脑却无法上网,做什么呢?打游戏?唐晟没有兴趣;于是打开手机, 想了半天还是给艾小娟打电话,刚刚接通就被对方挂断,唐晟叹了一口气,心想没 有什么办法了,还是多睡觉养足精神,安心学车吧! 唐晟只有对着空空的天花板发呆。当他终于进入迷迷糊糊的状态快入睡时,手 机响了起来,他听出是来了短信,于是他的睡意又暂时远去,一跃坐了起来打开手 机,意外发现是艾小娟来的:“我真的不想和你有任何关系,我有了男朋友,学期 结束就要离开华星了。你每次来电话都会让我睡不好觉,你不想看到我精神崩溃的 话,请不要再打扰我,因为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唐晟觉得自己像是掉进冰窖里,浑身上下在颤抖不停,他感到自己现在已经像 个风雨兼程的孤雁在寒风凄厉的夜空没有目标地振动着受伤的翅膀。 唐晟把手机轻轻的放在写字台上面,重新躺倒在床上,却不想手机又响了, 这 次他没有去看,他甚至有点害怕看,他怕看到那像刀子一样的字句会慢慢的剐着他 那已经滴血的心。 但是唐晟睡不着,那个手机像个魔瓶,里面的信息就像随时会化作空气而出的 妖精在等待在他。过了好久,他还是选择了打开,否则,今晚肯定是彻夜难眠。 “我也不想这样伤你的心,但缘分不是强求就能得到的,我们不能一错再错, 祝你找到自己的幸福,保重。”看望艾小娟发来的第二条信息,唐晟咬着嘴唇关了 手机,他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做,唯一的选择就是失眠。 唐晟一门心事的学了几天后,感觉考驾照不成问题了,想到自己这样无聊的呆 在驾校也不是办法;他给韩老板打电话说出自己的意思。韩老板说,考驾照没有这 么快的,只有开后门可以提前搞到。他让唐晟不要担心,开后门的事情他来办。 于是唐晟很快就拿到了驾照。回到山庄的时候,韩老板问唐晟喜欢什么牌子的 小车,并且说,以后去江西就把车带过去,办事方便些。 提起去江西,他就想立即去江西那边,好离开这个烦心之地。也许距离远了, 自己的心里就不会时刻涌上看艾小娟的念头了,他还可以带上画具,在空闲的时间 去寻找山区那原始的美,在情感孤寂的时候,只有艺术是慰籍情感和滋润灵魂的良 药。 唐晟以前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自己很快就会拥有一辆好车来开,尽管车子不是自 己的,但是他没有心理准备,也不知道最近汽车市场上的行情。还是在驾校的时候 听那些学车的师兄弟眉飞色舞的谈论买汽车,所以他对应该要什么样的汽车并没有 具体的想法。于是,他对韩老板说,实用的就行。当然,唐晟心里明白,作为一个 打工的,是不能向老板提过高要求的。 韩老板提议一起去车行看看。跑了几家车行,唐晟说,江西那边的道路状况复 杂,越野车更适合一些。韩老板表示赞同。 由于去年下半年发生的三菱帕杰罗事件影响太坏,唐晟从心里讨厌日本鬼子造 的汽车,于是建议买北京吉普,韩老板笑着说,车子档次不能低,否则影响公司形 象。韩老板的话让唐晟很感动,他觉得韩老板是个大方爽快的人,看来自己选择跟 着他打工没有错。 韩老板为唐晟配了一辆北京产的切诺基。 当唐晟提出马上去江西那边的时候韩老板并没有同意,而是让他协助张总做好 迎接春节餐饮消费旺季的广告策划,过完春节后再去江西那边。韩老板又说,张总 刚刚来,有个熟悉的过程,有什么你认为重要的事情要先和我通个气。唐晟愉快的 答应,表示一定全力以赴。 对韩老板让他协助张总的决定唐晟是理解的,但后面补充的话却让他有点费解, 难道韩老板对张总不是很信任?如果这样的话,那么自己在韩老板和刘老板之间的 关系就有点尴尬了。 唐晟想,自己这段时间不在原始森林,山庄的管理层结构不是很了解,看来自 己首先要从感性上了解一下张总这个人。 张总是两位老板委托猎头公司从深圳一家大酒店挖过来的,据说很有来头,四 十岁不到,其貌不扬,但办事沉稳果断,对待手下是恩威并用。和张总相处了两天, 唐晟觉得他是个不错的职业经理人。 其实做一个广告策划对唐晟来说并不是一件太费力的事情,利用晚报、邮政广 告以及电视广告也就行了,一般都能达到增加客源、刺激营业额、扩大知名度的良 好效果。当然唐晟不能仅仅就是这样做,老板们的大方和信任使唐晟感动之余也给 自己增加了工作压力,他想到必须拿出一个整体广告方案,一个有创意的方案,在 春节前各种餐饮广告狂轰烂炸的时候,依然能够吸引众多消费者的眼球。 在这种时候,唐晟喜欢出去找灵感;就像一个包装设计师喜欢去百货商店和超 市一样,有时一些不起眼的小事会让他产生联想从而激发灵感。他开着崭新的切诺 基在珠江市内大小街道转着,偶尔也停车走进一些有特色的酒店餐馆看看。 不知不觉的,他居然把车开到九莲山来了,无比熟悉的华星校区像个庞然大物 又出现在他眼中。 唐晟缓缓的把车停在路边,下意识的透过车窗玻璃朝着校门口看着,渴望看到 艾小娟的身影出现。呆呆的看了几分钟,他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守株待兔的想法实 在有点可笑:即使艾小娟出现了,自己怎样上前说话?缠着她不放?说不定艾小娟 还误会自己在炫耀新车;想到这一步,唐晟就很遗憾的发动了车子,当切诺基缓缓 前进的时候,唐晟又向学校大门看了一眼,却看到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大包小包的,他有点奇怪,把车往前开了十几米后停了下来。 出来的人是查莉。 查莉在校门口停下,东张西望的看了一下,像是要离开的样子。一分钟不到, 一辆黑色的大丰田开了过来,车上下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矮矮胖胖的,帮着查 莉把行李放进轿车的后尾箱,接着查莉也坐进车里,丰田车从唐晟的切诺基旁边一 闪而过,很快就远去了。 唐晟想到学校放假了。他又在想艾小娟,她还在学校吗?有没有回家?还是去 了深圳?她真的这么快就在深圳有了男友了吗? 唐晟无法想下去,感到心里空空荡荡的,他带着迷茫的神情离开华星学校门口 的那条大道,一直向前开去。 令唐晟没有想到的是,查莉从此也离开华星学校了,也许永远也不会再有机会 暗箭伤人了。 唐晟从华星学校辞职后,周阳就已经怀疑背后告密的是查莉。艾小娟被打那天, 查莉就在学校里面,保安看到她没有外出。元旦那天,大部分教师都出去了,能够 向丘红准确通风报信的只有查莉。当然这只是判断,没有直接证据。学期结束的时 候,周阳以工作业绩考核不合格以及在收费转制中节目辅导上有重大失误来辞退她, 由于考核不合格,还扣发了全年的奖金。 查莉在艾小娟被打后,也知道会被怀疑到自己头上,加上工作上面的问题,她 也早已做好了离开华星学校的准备,并开始从网上和报纸的招聘广告上收集信息, 然后一个个打电话,寄简历,很快就有了答复,她选择了广州、深圳和珠海的几家 民办学校去面试,结果被珠海一家民办学校录用。 但查莉高兴的日子并没有长。从珠海高高兴兴的回华星后,她开始很得意,不 过发现学校里面的教师一个个都不愿意和她说话,仿佛躲瘟神似的,这让她感觉很 孤单,于是就用上网来打发时间。 一天夜里上网,查莉看到一则让她心惊肉跳的新闻,标题是百万帅哥染爱滋自 杀身亡。她吓了一跳,连忙点击进去,详情出来了,说深圳有个青年男子事业成功 后却以猎艳各种风尘女子为乐,结果染上爱滋,被查出爱滋来的三天后自杀了。查 莉看了这个消息感到很不安,上网的兴趣没有了,躺在床上睡不着,于是她打电话 给深圳的同学,想证实一下。 查莉打通了同学的电话,开始聊了一会儿天,然后才装着轻描淡写的样子说自 己在网上看到的这个消息,给人的感觉就像好奇的女人在谈论衣服一样平常。 同学肯定的告诉她网上的消息是真的,还说那天单位有个同事在海边散步,就 见一辆红色的宝马冲进大海,场面很是壮观,起初还以为是拍电视剧而导演的惊险 镜头,直到环顾四周看不到一台摄像机才反应过来,惊魂未定的游人连忙报警,警 车呼啸而来的时候,车带着人钻进海里水面连一个气泡都无法看到。 同学接着说,当时好奇的游人围观着不肯散去,一会儿救护车、打捞队也到了,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车被打捞上来,警察从车里拉出了一个大块头的青年男子,一 动不动的,可能当时就已经死了,被放到担架上面抬进救护车的时候,大家看到自 杀的男子大概一米八的个头,长得很帅。大家都很惋惜这样的人为何要自杀,到了 第二天才知道是得了爱滋因恐怖和绝望而自杀。 同学笑着说,这样的男人就应该受到惩罚,这下可好,深圳那么多“小姐”的 生意就清淡了。 查莉放下电话人就已经瘫倒在床上,她的嘴里麻木的吐出了四个字:“宝马动 力”,然后就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意识,第二天早上起床后,甚至不知道自己一个 晚上是怎么度过的。 查莉早上起床后洗了一把脸,然后就坐在床上发呆。一直坐到中午,肚子饿得 咕咕直叫,她才从床头柜里面摸出饼干放在嘴里慢吞吞的嚼着。忽然她笑了起来, 笑完后自言自语的嘟哝着:不会这么巧吧!那个该死的男人就是“宝马动力”?即 使是他,说不定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还没有染上呢? 经过几次反复的自我宽慰后,查莉才觉得自己恢复了一点精神。她情不自禁地 想打电话,当她掏出手机,号码就快拨出去的时候,大脑里一激灵,哆嗦着手机就 掉到了地上。幸好没有打出去;她想,万一是他,电话说不定到了警方手里,自己 不就容易被查到了吗?还好自己没有给过他电话号码。查莉又想,自己在网上聊天 用的网名也必须要改了,以前网上的那个自己必须消失,不过这好办,举手之劳, 用不着花钱。想到这里,她又打开了电脑,重新申请了一个帐号,换了一个网名。 接下来的几天里,查莉的情绪时好时坏,她不得不冷静的分析和考虑今后该怎 么办;当她想到季冬瓜的时候,她又有了另外的打算,她决定不去珠海上班,去季 冬瓜那里。 自从有了第一次以后,季冬瓜一直和她保持亲密的关系;查莉对自己在床上的 表现还是自信的,否则季冬瓜就不会一看到自己就兴奋不已,自己的身体里肯定有 什么让季冬瓜这样的男人温故而知新的东西。 查莉算了一笔帐,季冬瓜每次见面给她的小费加起来比她做教师的收入高多了, 何况还答应另外买一套房子给她;自己不用上班的日子肯定好过得多。 万一,查莉沮丧的想到,万一那个该死的家伙把东西传染给了自己,那么现在 拼命工作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早点享受一番。她真想找个医院去做个检查,但他 不敢去,怕万一查出来自己就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也不会再有人理她,亲朋 好友甚至是家人都会像躲瘟神般的躲着她,她就像被这个世界遗弃了再也不能像正 常人一样享受自由生活。听说这种病的潜伏期有时很长,甚至潜伏好几年后才突然 发作,然后再经过一段生不如死的恐怖日子的煎熬后走向死亡。 查莉就这样每天胡思乱想着,一直到离开华星学校的那一天,也许,她会一直 想下去,也许突然有一天来不及想了。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