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春节过后,艾小娟到了深圳上班。 之前,褚琳琳几次劝艾小娟辞去深圳的工作留在上海。艾小娟认为艺术学校还 处在考察立项阶段,八字没有一撇,她留在上海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等办学许可 证批复下来后成立了艺术学校筹备处,她就立即回上海开展工作。 艾小娟觉得自己喜欢留在深圳。 早几年有人这样说过,如果你爱一个人,就让他去深圳;如果你恨一个人,也 让他去深圳。深圳是一个能让乞丐很快变成富翁、也能很快使富翁变成乞丐的城市 ;这个从前的小渔村在短短的二十年内变成一个充满魅力的繁华城市本身就是一个 梦;激情、活力、青春和浪漫是白天的旋律,暧昧、伤感、失落和迷茫是夜晚的幽 灵。白天和黑夜交替着上演,每个人在浪漫中变得现实,在空虚中品尝充盈。 艾小娟觉得自己喜欢深圳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为孙强。 在后面几个月的相处中,她觉得自己有点喜欢孙强,内心慢慢的开始接纳他的 追求了。 孙强是个很实在很细心的男人,会挣钱会过日子会讨女孩欢心,但艾小娟又总 觉得两人之间缺少一点本质的东西,时不时的拿来和唐晟比较,比较后就是一声叹 息,面对孙强的几次留宿她都巧妙的拒绝了,每次拒绝后心里都矛盾过,她希望一 切顺其自然,而不能心里牵挂着一个男人,却又和另外一个人同床共枕生活在一起 ;也许不久的一天,当唐晟的影子在自己心里模糊到看不清面孔的时候,就会把自 己完全的交给孙强。 艾小娟希望自己要么不爱,要爱就爱得彻彻底底,要爱就爱得无怨无悔。 褚琳琳来电话说,姑妈回到了上海,筹建艺术学校的事情有了进展,希望她立 即回上海一趟。那天艾小娟买好了机票后,由孙强开车送到机场,不巧的是,下午 的小雨很快变成了暴雨,航班由于特殊原因临时取消,她只得改签第二天早晨的另 外一个航班。她打电话告诉了褚琳琳航班延误的事情,就打出租车回来了。 艾小娟决定先回孙强那里。她有孙强公寓的钥匙,以前每次都是和孙强一起去, 她没有单独去过,所以第一次独自过去就是想给孙强一个惊喜。本来是想先打电话 告诉孙强的,又一想,还是到了再打吧,买上四份孙强最爱吃的肯德鸡翅,他吃起 来一定是狼吞虎咽的。 艾小娟在半路买好肯德鸡翅后去孙强公寓的途中一直甜蜜的想着;她高兴的走 进电梯,上到熟悉的那层后又高兴的走出电梯,她走到熟悉的那个门号,掏出了钥 匙拿在手里幸福的想,也许不久的一天后,这里就是自己的家了。 艾小娟打开了防盗门,径直的走到了客厅,她忽然发现孙强卧室的门虚掩着露 出一条缝,里面还漏着灯光,她想,肯定是出去没有关上。于是,她自然而然的就 推开了门,推开门的刹那,她的整个身体全部僵在那里,手上提着的肯德鸡翅跌落 在地上。 不知是开门的声音还是肯德鸡翅掉在地上的声音惊动了床上两个由于强烈运动 而疲劳却并没有睡着的男女。 孙强惊得“啊……”了一声忘记了下面该说什么,慌张的坐了起来,发现自己 身体光溜溜的时候又连忙躺了下去;在这一瞬间,艾小娟重重的带上了房门,她无 法容忍自己的眼睛接受这样的场面。 外面的电闪雷鸣撕心裂肺般的一道道划过一声声炸响,艾小娟欲哭无泪的呆坐 在客厅的沙发上,对雷声仿佛充耳不闻。响雷炸了两次后,孙强穿着凌乱的衣服走 了出来,一道闪电霎亮了他那惨白而扭曲的脸,变了调听在艾小娟耳朵里已经是陌 生人的声音:“我不知道你会回来……” 艾小娟想骂却什么也骂不出来,她只是不想再看这张脸,一刻也不想,她感到 自己在往一个深渊里坠,同时觉得心要爆炸,她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半截就没 有了声音,接着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冲出房间下了楼梯来到马路上的。 她在大雨中还没有站下来就被孙强一把抓住了,被抓住的刹那,艾小娟的意识 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她狂乱中一把就挣脱了孙强的手,身体像雨中之箭射上了马路,一道雪亮的灯 光照了过来,刺耳的刹车尖叫声长长的拖着,艾小娟没有听到孙强的叫声,只觉得 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推力带着给抛了起来,身体内外到处是色彩斑斓的歌 声,然后就轰然一下,觉得自己像个凤凰在烈火中飞舞着,没有了痛苦,也没有了 知觉。 艾小娟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病床上。身体是疼痛的,有时候身体上的疼痛 反而麻木了内心那种疼痛,整整一个白天,她都在想,想了很多,想得很乱,乱得 没有一点结果,就像她的身体和那辆冲过来的小车撞在一起后的感觉,在打转和翻 腾,最终倒下。 现在,她的情感、事业和生活都悬浮在空中没有落点没有方向找不到归宿。 尽管医生对她说,如果一切顺利,两个月后下床走路和平常人没有什么两样。 艾小娟从医生的话里听得出来,她要想重新返回舞台就看运气了,艾小娟感叹半年 来自己的运气一直都不好。 在这种时候,艾小娟无法不想到唐晟,她多么希望现在唐晟就在自己的身边, 用那会说话的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捋着她的秀发,用那坚定的目光滋润着她受伤的 灵魂,用那宽厚的胸膛拥着她那娇弱的身子,在她耳边小声的说话或者一句话不说, 只要守在一起就足够了,足够治疗她那心灵和身体的双重创伤。 唐晟的手机号码和电子邮箱不需要查看,已经深深的印在艾小娟的脑海里,在 艾小娟的脑海里,那号码和地址不仅仅是数字和字母的组成,而是像刻印在脑海里 的雕塑从未动过,她多么渴望那雕塑能动起来,能走出来,重新成为她能倚靠和触 摸的血肉之躯。 手机就在掌心里,但她却一直没有拨出那个号码,她不知道接通后说什么,也 许并不要说什么,只要问一句唐晟还想她吗?想的话就过来看看吧!唐晟就会不顾 一切的过来。 唐晟会放弃工作来照顾她,无怨无悔的,为她煲乌鱼汤,为她讲笑话,可以拥 着她使她快乐的康复,同时更彻底的漠然掉孙强。 但来了以后看到这一切,唐晟的心会不会受伤?肯定会的,而且会伤得很重, 也许会暗暗的滴血,艾小娟不希望这样,不能让唐晟知道在两人分开不到半年的时 间里她又很快和另外一个男人好上了,更主要的是她不想看到唐晟伤心,唐晟伤心 她会更加心疼! 艾小娟就这样反反复复的想了一个下午,最终还是没有去拨唐晟的号码,她想 自己还是孤孤单单的独自走下去好了,一切随缘吧! 艾小娟不知道自己的伤势究竟如何,医生的话至少说明自己不会残疾,这是她 不幸中的万幸;但艾小娟渴望能和以前一样走上舞台,舞蹈是她的第二生命,她不 能失去。想到和褚琳琳办学校的事情却一下子变得渺茫,尽管褚琳琳听了电话后百 般的安慰她鼓励她,她还是觉得前景黯淡。 傍晚的时分,医生检查走后,护士刚刚插上了吊针,孙强来了。 孙强带来了一个白瓷煲,打开后用一个小碗盛上排骨汤递给了艾小娟,艾小娟 说了声谢谢,就接了过去,喝了一口,大概是有点烫,没有继续吃下去,而是放在 床边的柜子上。 “孙强,我们认识多长时间了?”艾小娟的情绪看起来好了很多,脸上还露出 了一点点笑容,不过依然很憔悴。 “快半年了。”孙强想了一下说道。 “半年了,可我觉得彼此很陌生。”艾小娟叹了口气,眼睛瞥了下窗外,苦笑 了一声。 “小娟,我……”孙强欲言又止,他在心里认同艾小娟的话,但不忍心说出来, 情急之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孙强,其实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我们不合适才会发生这些事情。”艾小娟 说的很镇静,仿佛不是在说自己,而是讨论别人的事情。 “小娟,是我不好,你现在安心养伤,以后你想怎么做都可以。”孙强说道。 整整一个下午,孙强也想了很多,反正和艾小娟的关系是发展不下去,他也就不在 乎了,他要做的是尽到良心的责任而已;但没有想到艾小娟居然一反常态,和颜悦 色的和他说话,这使得他心里反而很难受,毕竟是由于自己做的事情刺激了艾小娟 才会造成这起车祸。 “其实你是个很好的人,我在想,我们只适合做一般的朋友,我要谢谢你对我 所有的照顾。”艾小娟说完心里感到轻松了许多。 孙强没有说话,他端起柜上的排骨汤重新递给艾小娟,艾小娟微笑着接了过来, 又说了句“谢谢”,这次说的声音大了一些。 艾小娟刚刚喝了一口汤,手机响了,是艾小雅打来的,两人简单的说了几句, 艾小娟就放下了手机对孙强说:“你可以走了,我姐姐来照顾我,马上就到。” “那好吧,你多休息。”孙强说。艾小娟有姐姐来照应,他感到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的店里今天很忙,所以他心里没有留下来的打算。 孙强走后,护士来挂了吊针,一会儿,艾小娟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艾小娟做了一个梦:她在深南大道的天桥上看美丽的深圳,她感到身后站着一 个人,于是回头,是唐晟,唐晟一脸的疲惫,胡子好长了还没有刮过,看到艾小娟 回头,一把抓住她的手:“小娟,你让我找得好苦!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 为什么独自一个人承受悲伤?” 艾小娟的泪水夺眶而出:“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你怎么会找到我?” “我天天在给你写信,我感应到了,我想你想得太孤独了,我在梦中听到了你 在哭泣……” “不!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你还是走吧……”艾小娟泣不成声,咬着牙用力甩 开唐晟的手,向天桥下奔去。 唐晟在后面叫喊着:“小娟,这是为什么,我再看你一眼好吗?看你一眼就走 ……” 艾小娟跑到商场的一个角落,看到唐晟的目光依然在四处搜寻,她尝到了泪水 流淌到嘴角的苦涩:“求你忘了我吧……” “你醒醒,你怎么了?!”护士见艾小娟泪流满面痛苦的样子像是在做恶梦, 连忙推醒她。 “对不起,我做了一个梦。”艾小娟脸上露出惨淡的一笑。 孙强回到店里,看到钱娜已经在等着他。 “怎么样?”两人一进孙强的办公室,钱娜就迫不及待的问。 “她还好,不过我和她也就这样结束了。”孙强叹了口气。 “也许你们真的不合适,做不成恋人还可以做朋友的,你还是要多去看看她。” 钱娜说。钱娜没有想到自己本来想办一件成人之美的好事,结果却出现这么大的麻 烦。 “这话她已经说过了,我想不到她竟然会这么冷静,也许她根本就没有爱过我。” 孙强有点迷茫和伤感。 “你打算怎么办?难道还真的要那个打工的小妹?”钱娜关心的问了一句,她 知道孙强的心里其实也不好受。 “还真说不定,反正我和小娟是没戏了,你看呢?不说这些了,走,我请你吃 晚饭。”孙强忽然笑了起来,起身向门外走去。 艾小雅接到妹妹的电话立即就乘飞机从杭州心急火燎的赶了过来。上午的电话 里,艾小娟并没有说出原因,只说了自己不小心被车撞了住在医院,要住一段时间, 不过不会留下残疾的。还让她不要告诉妈妈,以免妈妈过分担心。 “姐,你看,我不要紧的吧!”艾小娟看到姐姐进门后连忙半坐起来高兴的说 道。 “小娟,你怎么会……”艾小雅说了半句眼睛就湿润了,从她接到电话开始, 她的心就一直悬着,现在看到妹妹头上、腿上缠着纱布绑着石膏她的心开始隐隐作 痛起来。 “前天晚上下暴雨,过马路的时候没有看清所以就……姐,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吗?医生说一个月就可以下床了,以后还可以跳舞的。”艾小娟轻描淡写的说道。 “小娟,你瘦多了。”艾小雅心疼的说道。 “真的啊!我想减还减不下来呢!” “快别这么说了,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弄去。”艾小雅知道她在宽慰自己。 “我刚刚吃过了,这里的一个同学在照应我,刚刚给我送来了排骨汤。”艾小 娟的脸上依然显得很高兴。 “你要躺下来休息,我出去一下。”艾小雅说着轻轻的扶着妹妹躺下。 “姐,你帮我一件事好吗?”艾小娟说着拿出一张纸条递给艾小雅:“姐,找 个网吧替我看一下邮件。” 过了不到一个小时,艾小雅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艾小娟接过来一看,是 唐晟写的,她的眼睛又湿润了: 没有什么理由 也没有什么借口 只是想你想得太凄苦了 出来走走 不是一时冲动 也不是蓄谋已久 只是爱你爱得太孤独了 眼泪不住的流 几千里疯狂地南下 我只为看你一眼 看你一眼就走 心爱的人啊 我分明感受到了你的忧郁 已经听到了你的哭泣 你为何不见我一面 为何不让我看你一眼 我看你一眼就走 就像我最初对你的誓言 年轻时吻你的红唇 年老时吻你的皱纹 不要什么理由 也不要什么借口 心像飘洒在窗前的雨滴 爱是冰冻在壶里的烈酒 褚琳琳是两天后到深圳看艾小娟的;褚琳琳说上海那边的进展顺利,她问过医 生,她相信艾小娟能很快的恢复如初。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