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肢杀手连环案(3) 半个月后,京舒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已经把安晓惠接到他家里去住了。最后, 兴奋地告诉我,今年秋天,他就要和安晓惠结婚了。 我微微有些诧异,不是因为他跟安晓惠结婚,而是他们之间发展得实在太快了 些。从认识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时间,便已经谈到了婚姻。但我也并没有太在意, 因为安晓惠实在是一个很出色的女孩,她能抓住京舒的心,从此便有了依靠。而京 舒,能娶到安晓惠那样的女孩,也是他的福气。 那天晚上,我开车去城西一个酒吧。我得到消息,那家酒吧里很可能有许多同 性恋者活动。酒吧在城西老区,车子刚刚驶上云天路,在一排低矮的平房中间,我 一眼便看到了京舒居住的小楼。小楼鹤立鸡群般伫立在平房之中,很有些卓然不凡 的味道,虽然在它身后,还有很多不知比它高出多少倍的小楼。 海城市经过几十年的旧城改造,只保留了城东与城西两块旧城遗址作为城市历 史的见证,一处就是城东拾荒街,一处就是城西云天路。城东的云天路两侧,许多 当年在海城风光一时的老字号依然存在,而且仍然倔犟地保留着过去的经营方式, 只是早已不复昔日的辉煌。房舍经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早已不知翻修过多少回, 但它依然保持着青砖黑瓦的建筑风格,让人踏上街道,便能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 古意。 云天路曾是二三十年代海城的中心。 京舒的家便在云天路上,那幢两层的小楼只是京家在海城无数的资产之一。我 听老一辈的人讲,解放前的京家,在海城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就连海城的地方官 吏,有时都要看他们家的眼色行事。京家的衰败是文革中发生的事,大批的资产被 充了公,资本家的帽子劈头盖脸砸在了京家人的头上。 资本家在现在人的眼里实在是个很荣耀的词,但在那特殊年代里,却能致人于 死地。京家老太爷便死在文革中,在被批斗时,一块从人群里飞出的砖头砸中了他 的太阳穴,台下的人们只见到挂着木牌的老头晃了两晃便一头栽下台来。人群围过 去时,老头已经没了气息。 京舒父亲一共兄弟三人,最小的老三那年二十出头,在大哥二哥被发配到邻近 一个县城接受改造的时候留在了海城,继续接受群众的批斗。某一天夜里,他从被 看押的一所学校里偷跑回来,潜回了云天路上的老宅。那一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天,当革命小将们在老宅里发现他时,他衣衫褴褛,赤着双脚,正在堂屋里不 停地跳跃,嘴里连续发出杂乱的呜咽声,嘴角的涎水一直流到了胸前。 京家老三那一夜之后便疯了,以后很长时间,海城人都能在街道上见到那个面 目英俊的年轻人拔足狂奔,似乎在躲避着什么。有些好事的年轻人会拦下他,问他 跑什么。京家老三嘶哑着嗓门说着些谁也听不明白的话,但是,后来人们听得久了, 还是从他含混不清的话里面听懂了四个字: ——大头娃娃。 大头娃娃的传说,在海城已经流传了好几十年。听老辈人讲,每到月明星稀的 夜晚,在海城的任意一个角落,你会见到一个头大如盆,高不足一米的小孩。那小 孩出现的时候通常赤身裸体,惨白的肌肤上隐约可见下面如蛛网般密集的血管。大 头娃娃在海城人心中代表了某种邪恶的力量,只要你见到了他,灾难便算降临到了 你的身上。 现在,一个些老人讲起往事时,脸上还现出许多惊惧的表情,说话时眼神闪烁, 四处逡巡,好像在担心那个传说中的大头娃娃会突然出现在眼前。老人最后沉默了 一下,神秘地说:“有人说,京家老宅,其实便是大头娃娃的家。” 京家老宅,就是现在京舒居住的房子。京家到了京舒这一代,共有兄弟三人, 京舒上面,还有两个堂哥。京家在海城重新崛起,都源于京舒这两个堂哥。他们在 八十年代初便涉足商场,也许京家的人天生就有做生意的天赋,短短十余年间,京 家便在海城再次富甲一方,成为海城最有名的民营企业家。 我能与京舒成为挚友,是因为我们中学三年同学。后来京舒在海城变得低调起 来,他开始刻意躲避以前的一些朋友,但因为我们曾共同经历了一些这一生都难忘 记的事,所以,我们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因而我们之间这份友情才得以保留。 我开车经过云天路的那个夜晚,往事再次悄然掠上心头。我忍不住就有了去找 京舒的念头,但我最后还是直接把车开到了酒吧的外面。我想到我已经是个警察了, 警察是不该再为往事恐惧的。 我平息了一下情绪,下车进入酒吧。 “暗号”是这家酒吧的名字,门上方的招牌,有一只狮子趴在一艘船的船舷上。 那狮子做得很逼真,每根毛发都栩栩如生,特别是张开的嘴里露出的几颗牙齿,你 仰视片刻便能感觉到它的锋利,和一些血腥的味道。 我不知道狮子和暗号有什么关系,但却知道,自己在暗号酒吧里,一定能有所 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