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因为关茜的一句话,聿希人并没有按照他原先所计划的去搞全面性的经济大破 坏,不过为了让克劳德有所警惕,他还是动了一些手脚。 「克劳德,你最好,呃,最近在用度上,不要太慷慨。」 「为什么?」 「你的客户里,有九成五在财务上都发生困难了。 「——…是聿家搞的鬼?」 「不清楚,查不出来。」 「专家也查不出来?」 「是,他们每一个都请金融专家在查,但没有一个查得出来。」 「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 「没有。」「那没有发生困难的那些人……」 「应该说,那些人不是现在才发生困难,而是不需要任何人搞鬼,他们自己在 经营上早就有困难了。」 克劳德一脸乌黑,愤怒地猛拍了一下桌子。 「可恶,到底是聿家的哪一个这么厉害?」 「我在猜——…」保镳A 犹豫一下。「可能是聿希人。」 克劳德双目一寒。「为什么是他,不是聿邦彦或老头子?」 「听说,只是听说,」保镳A 强调。「在聿希人病重的那段日子里,聿氏投资 公司完全不接客户的案子,公司本身的投资案子也停顿了下来。但他一痊愈,公司 不但继续接案子,甚至接下更多、更庞大的案子,这……是不是表示聿希人才是足 以左右公司动向的灵魂人物呢?」 是他? 「但外面传言,聿邦彦才是公司真正的经营者,聿希人只是挂名人头…」 「是为了保护聿希人吧,」保镳B 插嘴道。 「聿家的人在保护聿希人这方面,已经可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真是如此吗?」克劳德还在怀疑。想起聿氏金控庆祝酒会那夜所见到的聿希 人,温煦高雅,翩翩一绅士,确实是个十分好看的男人,对于女人应该十分有吸引 力,但也仅此而已,实在瞧不出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克劳德,在医学方面,我们敬重你是专家,」保镳B 叹道。「不过在关于搜 集数据、研对信息方面,请你也尊重我们在这方面的专才吧!」 克劳德眉宇微蹙,旋即坦然颔首。「好,那么,你们认为是聿希人?」 两个保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点了点头。「是他。」 「所以,他是在威胁我?」 「不,我们认为是警告。」 「警告?」 「警告你别动他老婆的主意。」 警警告他? 很好,对于不识抬举的碍路者,他向来不会客气,胆敢警告他,就得有接受后 果的准备!不过,只要那个聿希人够聪明的话,他愿意送出一个机会,不是他怕了 那个年轻人,而是不想弄到两败俱伤的资本,他可不想赢了那个女人,却输光了老 本!那个年轻人,的确有一套! 毕竟,雄厚的财力才是最大。 「他想跟我谈谈?」聿希人讶异地重复了一次聿邦彦转述的要求,两眼眨了又 眨,随即困惑地转注关茜。 为什么不是妳? 「是陷阱!」关茜毫不犹豫地断然道。「他要杀你!」 「不,他没那么蠢,明着杀人,他也逃不过法律的制裁。」聿邦彦好笑着摇摇 头。「要杀也要暗杀,更不需要先通知我们。」 「说不定他是想引诱希人离开梦岛,暗杀的人才有办法下手。」 「这么一来,他也脱不了嫌疑。」 有道理!「那究竟是为什么?」 「我说他是怕了!」 「怕?」关茜更惊讶,难以想象克劳德那个魔鬼也有怕的时候。「怕什么?」 「怕希人呀!」聿邦彦瞥向聿希人。「希人几乎把克劳德的老本全挖空了,没 钱就万万不能,我猜他是想跟希人谈条件。」 「然后再杀掉希人,还有你们所有人!」关茜依然坚持这点。 杀人灭口是克劳德惯用的手段。 「不会,这回他绝对不敢这么做,毕竟……」聿邦彦胸有成竹地环顾其它的聿 家成员。「我们聿家可不是普通人,他要是真敢杀了聿家人,我保证一定会成为国 际事件闹得轰轰烈烈的,希腊政府还会限期破案,凶手非被揪出来不可,绝不是随 便杀杀,再施点压力就可以掩盖下来的。」 因为,聿希人的客户都是那种有能力影响政府的超级大卡。 「嗯嗯,确实。」关茜点着头承认他说的十分有可能。 以前克劳德杀的都是nobody,没人在乎的无名小卒,甚至不必刻意去施压力掩 盖,警方就草草判定是抢劫杀人,难以捉到凶手,然后案子就悬在那里吹凉风,久 而久之也就不了了之了。但聿家可不同,聿家是大人物耶,警方哪敢草草结案! 「那你认为应该如何最好?」她问的是聿邦彦。俗话说得好,隔行如隔山,开 刀看病她在行,要说到动脑筋耍阴险,还是有请「奸商」出马比较保险。 「这个嘛……」聿邦彦沉吟了会儿。「见见吧,我想探探他的底!」 「可是……」关茜不安地握住聿希人的手。「安全吗?」 聿邦彦徐徐勾起一弯奸诡的笑。「要见面就得完全按照我方的安排,妳说安不 安全?」 保证安全! 「好,那就见吧!」关茜同意了。「但一定要小心喔!」 「放心,他想动希人,得先过我这一关!」 他们自顾自说他们的,聿希人两边来回看,一点插嘴的余地都没有,一直等到 他们谈出结论来,他才深深叹了口气。 「我可不可以有我的意见?」 关茜与聿邦彦对视一眼,再盯住聿希人,「你有什么意见?」异口同声。 「我的意见就是……」聿希人慢条斯理地说,慢条斯理地一笑。「听你们的意 见。」双拳难敌四眼,他认输。早知道他应该戴眼镜! 虽然他没有近视……戴平光的好了! 在哪里谈话最不会受到干扰?答案是:大海中。当克劳德被「请」上那艘媲美 小游轮,足足有六百呎长的豪华游艇上时,他一点也不意外,令人不舒服的是,他 还要被脱衣服搜身,这就太过分了,他又不是正待入监的罪犯!不过他都忍耐了下 来。 默默的被搜身,默默的跟在聿邦彦身后,经过一层甲板的客餐厅,来到两层的 阳光甲板,游泳池旁的烤肉吧抬前,聿希人依旧是白衬衫、白长裤,神情安详地端 坐在藤椅上喝葡萄酒,杨颉与石翰分立左右,丝毫不敢放松地护卫着。 「请坐,切斯特先生,要喝点什么吗?」 「谢谢,不必。」克劳德在聿希人对面落坐,而后发现聿邦彦并没有跟着在一 旁坐下,而是站在他身后,明明是在火辣辣的大太阳底下,却传来丝丝森冷的寒气 令他坐立难安。「我可以跟你单独谈话吗?」 聿希人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做任何回答;克劳德正感疑惑,却听得身后传来一 道坚决的命令。 「杨颉,送客!」 「是。」 他立刻明白了! 「好好好,不必单独谈话,不必单独谈话!」克劳德忙道。 聿希人莞尔,放下酒杯,他望定克劳德。「切斯特先生想和我谈什么呢?」 克劳德略一思索,决定跟他把话说白了。「我相信聿少爷应该很清楚关茜的特 殊血液吧?」 「她是我老婆,我儿子的妈妈。」聿希人先强调,再问:「然后?」 心中陡然打了个突儿,光是一句回答,克劳德就隐约有种预感,这趟来可能不 太好「沟通」,聿家人跟以前他所说服的那些人全然不同,真的不好搞。因此,他 改变主意了,决定换另一种会让对方心虚惭愧而自动投降的方式。 「然后我必须说,聿少爷实在很自私!」聿希人又笑了一笑,再端起酒杯来浅 啜一口。 「这世上的人谁不自私?更何况我再自私,也没有切斯特先生那么自私!」 「请聿少爷千万别听信关茜的话,是她误会我了,我完全是为了地球上全人类 着想!」克劳德义正辞严地声明。「想想,如果是……」 聿希人叹了口气,酒杯又放回桌上,慵懒地以手支下颔,无趣地啾着对方。 「切斯特先生,倘若你今天来就是要说这些一点建设性都没有的话,那么,我 想我们的谈话应该可以结束了。」 克劳德窒住,终于发现,确如他的保镳所言,聿希人真的不是简单人物。 「好吧,那我开门见山地说,聿少爷究竟要如何才肯将关茜「还」给我?」 笑容逸去,聿希人双眼微微瞇了起来。 「切斯特先生,请你先弄清楚一件事,关茜不是你的东西,而是一个人,一个 自由的人,她应该拥有她自己的人权,而不是谁想要得到她就可以得到她的。要真 说她是谁的,我还有资格说她是我老婆,但你呢?你究竟凭什么说她是你的?还要 我把她「还」给你,你是在说笑吧?」克劳德嘴巴张开,却说不出话来。对,他凭 什么?就算他可以辩称是她的父母将她交给他监护照顾,但关茜早已成年又成婚, 根本轮不到他来插一腿,现在,他到底凭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由于她的血液特殊,她有责任让我们来替她做研究……」 「责任?」聿希人不可思议地复述了一次。「是谁说她有那种特殊血液,就得 把什么责任压在她身上的?」 「那是理所当然的呀!」 「为什么理所当然?请说出个我可以接受的理由来!」 「医生的责任是救人,而既然她有那种可以救人命的血,自然也要充分利用来 救人喽!」 克劳德的语气理直气又壮,聿希人却听得很不以为然。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你要把她的事千方百计隐瞒起来,只有你一个人可以研 究她的血?」 还不惜杀人灭口呢! 克劳德窒了窒。「我-- -…我并不是刻意隐瞒的,只是在有研究结果出来之 前,若是公布出来,恐怕会引起纷争……」 「简单的说,就是只有你可以拥有研究的权利和成果?」本来就是啊! 「我……呃,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我并没有私心,而是……」 「请别再说出那种太过明显的借口,你自己知道不是事实,我也很清楚那不是 事实!」 该死的,他想好好的谈,为什么对方却老是堵他的嘴! 「无论如何,你必须交出关茜,她……」 「必须?」聿希人双眉高高耸起。「我为什么必须?我欠你的?」 克劳德又窒了一下,肚子里开始在磨石擦火了! 「我知道,聿少爷你必须不定期输她的血才能够继续活下去,我保证,只要你 将她交给我,我还是会让你定期输她的血,而且……」他猜想这应该是聿希人最在 意之处。「我也可以保证,研究所得,不管是名或利,你都可以分享……」 「切斯特先生,」聿希人不耐烦地砍断他的美好计划。「我想你大概没搞懂, 有权利决定关茜究竟想要如何的人,只有她自己,不是你,也不是我可以越俎代庖 的,希望你不要再自说自话了!」 该死的,这也不行,他到底想怎样?克劳德有点恼怒了,不相信聿希人真是为 关茜着想,诚如他自己所说的,这世上的人谁不自私,聿希人他自己当然也是,所 以他一定有什么特别目的而不肯将关茜「还」给他 等等,难不成他是想独占关茜, 独享一切成果? 「那聿少爷你说,什么条件你才肯将她还,不,交给我?」 聿希人很无奈地摇了摇头。「切斯特先生,你就是听不懂吗?茜茜的一切,只 有她自己能够决定,除非她自己想回到你的研究所,否则我宁愿她待在我身边,因 为她是我老婆,是我儿子的妈妈,我们都需要她。」 现在,他可以断定聿希人确实是想独占关茜了! 「聿少爷,我要说,你真的是太自私了!」克劳德咬牙切齿地吐出他的愤恨与 不甘心。「因为关茜可以让你继续活下去,所以你要独占她,甚至独占她所能带来 的利益,你太自私了,凭什么你可以活,别人就不可以?」 「就凭这是茜茜的决定!」聿希人毫不犹豫地说。「那是她身上的血,自然只 有她才能够决定。话再说回来,倘若不是为了躲着你,她想救的人也不只我一个, 但就因为你……」他的神情逐渐凝肃起来。「你自己心里明白你做过些什么,为了 不想害死更多人,她只好狠下心不用她的血去救任何人,所以,请不要在这里叫嚣 说我凭什么、她凭什么,最没有资格说话的人就是你!」 「我…」克劳德脸色涨得通红,再翻紫。「我是为了……」 「别再说你是为了全人类!」聿希人忍不住提高了声量。「那种话你可以骗骗 不知道你真面目的人,但请不要在我面前说,你自己最清楚你有多么自私!」 「你自己也承认你自私……」克劳德反驳。 「我承认,但你不承认!」 可恶! 从未碰过如此难以「沟通」的人,无论他如何威胁利诱,对方都不接受,更糟 糕的是,最重要的筹码掌握在对方手上,他根本没有讲条件的资格。 而最让他束手无策的是,以往被他除去的人,就像伸出一根手指头捏死几只蚂 蚁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没有任何人会追究,然而此刻他所面对的人他根本惹 不起,只能想办法和对方「讲道理」 除非他想在得到关茜之前,就先改行到路边去乞讨,甚至被关起来。 谁知好不容易见着了对方,对方却完全不吃他这一套,摆明了无论如何都不愿 意把关茜「还」给他,连看都不让他看一眼。他究竟该如何说服对方?「好,我承 认―」一时急昏头了,克劳德脱口道。「你不想死,我也不想死,不行吗?看看我, 我都五十多岁了,就算我还能再活个五十年,到时候也老得动不了了,甚至老年痴 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不甘心,我是个IQ220 的超级天才呀!」 他挥舞着双手高呼,口沬横飞、慷慨激昂,比罢工游行的人群更激动。 没想到他会突然抓狂,聿希人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开始担心他会不会脑中风, 估算送他到医院得花多少时间;杨颉翻了翻白眼,认为他比较适合去演莎士比亚的 舞台剧,保证可以杀死不少人;石翰正在猜想他是哪条神经线转太紧了,最好放松 一点,免得现在就开始老年痴呆。 只有聿邦彦老神在在地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天才又怎样?关茜不也是个天才,虽然她的IQ可能没有克劳德那么高啦,不过 总也是个天才,人家可没有他那么自傲自负! 「我的脑筋是绝无仅有的,有权利做长生不老的要求,这个世界应该为了留下 我而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而关茜只不过是其中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小代价,好让我研 究出长生不老的特效药……」克劳德继续表演,不,发表高论。「瞧瞧她,都快三 十岁的人了,看上去依然十六、七岁,是的,我一定能够从她身上研究出长生不老 的特效药,到时候……」 表情一松,他露出一个踌躇满志的微笑。 「你可以长生不死,我也可以长生不死,而其它也想要长生不死的人就必须付 出代价,然后我们就会是全世界最富有,也是最有权势的人,想想吧,想想那种站 在亿万人顶端的景象吧,难道一点也不让你向往吗?」 没有人回答他,聿希人听得目瞪口呆,杨颉听得张口结舌,石翰听得呆若木鸡, 连聿邦彦也听得连连眨眼,谁也回答不出来。 果然他是有其它目的! 并非他有多么深情,为了死去的恋人不顾一切,其实那只不过是他的借口,一 个好听又能够令人感动的借口,而事实是,他自己想长生不死! 真是异想天开的家伙! 是啊,他可以长生不死,有钱有势的人也可以长生不死,其它那些占大多数的 平凡人就只能等死,而他则是这个地球的王!他以为他是谁?秦始皇?「够了!」 聿希人终于回过神来,他有气没力的挥挥手。「你走吧,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走? 慢着,尚未讲出个结果来,他怎能现在就走! 克劳德也被吓回神来了。「可是,关茜她必须跟我走……」 聿希人起身,「她是我老婆,而她不愿意跟你走,这是结论!」语毕,他即回 身走向楼梯,打算回三层甲板的卧室内。 关茜正在那里等他。 「不,她不能不跟我走,你必须把她交出来,我……」 克劳德愤怒的抗议,并跳向聿希人要抓住他,不过他才刚跳一步,杨颉便在前 方挡住他,聿邦彦也在后面硬揪住他,使他一动也不能动。 聿希人止步,回头,温文清雅的脸容上布满严厉与警告。 「在你离开之前,我希望你谨记一件事,我的老婆有聿家保护她,你别想动她 一根寒毛!也别以为你有多少靠山,我就拿你莫可奈何,警告你,你的靠山随时可 能变垃圾山,你以为金钱是万能的,在某方面来讲,也的确是,而我,在操纵金钱 这方面有你想象不出的力量,所以……」转正脑袋,他望住前方,却没有举步。 「请别试探我的耐性底线,虽然我自己也认为自己是个相当有耐心的人,然而 一旦事情牵扯上我老婆,我的耐心就会大幅度缩水,因此,放弃吧,别再来骚扰我 们了!」 话落,他大步向前,不再回头,也不再停步,尽管后头又吼又叫的好不热闹。 「她是我的!她是我的!你没有权利霸占她!她是我的,你听到了没有?她是 我的!」 疯子! 有人说天才与疯子仅是一线之差,或许克劳德就是吧! 「他不会死心的!」「我知道。」 从舱房阳台往下望,克劳德挣扎着不肯离开游艇,甚至还像小孩子一样躺在地 上耍赖,但聿邦彦与石翰一人抓手、一人抓脚硬把他丢上快艇,他趴在快艇上还没 来得及站起来,快艇就如飞也似的驶向雅典去了。「不知道接下来他又会使出什么 烂招数呢?」 「既然是烂招数,妳就不必担心了。」 关茜噗啡失笑,回过身来背倚着栏杆,而原本自后圈住她的聿希人就变成与她 面对面了。 「你真是令我吃惊。」 「哦?怎么说?」 「记得吗?」她蚝首微倾在回想,手指也无意识的在他胸前画圈圈叉叉。「我 们刚认识那时候,我以为你只是个软弱无能的富家少爷,含着金汤匙出世,平平顺 顺长大,只是因为出身富裕,让你享尽荣华富贵的一生,可是…」 她不屑地哼了哼。「只因为一点感情上的小问题,你就烦恼得好像天要塌了, 超逊,怎么不会去想想自己能有什么作为,做个只会吃喝拉撒睡的废物一点也不好 玩吧?」 「我当时……」聿希人想了想。「嗯,看上去的确有点落魄。」 手指头用力戳了戳他的胸膛。「何止有点,根本是超级凄惨好不好!」 聿希人笑了,「妳知道,那时我的状况并不是很好。」双臂依然圈在她的腰际, 舍不得让她多离开一分。「那是后来,后来得知你的实际状况,」脸颊依恋地贴上 他平缓起伏的胸膛,关茜轻叹。「我才明白你是个多么温柔体贴的男人,处在人生 最黑暗的时刻里,你心心念念的依然是别人,真的,你好温柔、好体贴喔!」 「活着的人通常比逝去的人更痛苦。」聿希人低喃。 「这点我了解。可是……」她又抬起脸来。「当时我还是以为你也只不过是个 体贴温柔的好男人,温和善良、脾气好好,但仍是个一无所长只会吃喝拉撒睡的娇 娇贵公子…」 「吃喝拉撒睡,很正常嘛,谁不会?」聿希人咕哝。 关茜白他一眼,旋即又叹了口气。「真没想到你也有脾气,更没想到你发起怒 来会那么可怕!…」 聿希人怔了怔。「可怕?」他? 「可怕!」关茜点着头证实他没听错。「不是说你很粗暴凶狠,而是那种阴沉 冷冽的表情很可怕,让人觉得你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双眸情深地望定她,聿希人轻声承认,「如果有必要的话。」只要是为了她。 再叹了口气,「就怕你这么说。」关茜无奈苦笑。他愿意为了她不顾一切,说 不感动是骗人的,但又害怕他真的那么做,届时不知会有多少人受到牵累,这么一 来,她还不如跟克劳德回研究所去。至少除了她的丈夫和儿子,还有她自己,她不 会伤害到其它人。 「希人。」 「嗯?」 「你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妳是说,不要做绝?」 「对。」 「请「他」帮忙?」 「没错。」 「我记得。」 「你会做到吧?」 「当然,请「他」帮忙又快又安全,为何不找「他」?虽然,要找「他」有点 麻烦。」 「如果顺利的话,一个钟头之内就能找到了。」 「那如果不顺利的话呢?」 「……」也许好几年都找不到吧! 「查塔斯家的人一点结果都没有吗?」 「没有。」 「苏菲亚呢?」 「也没有任何消息。」 「可恶,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他们什么也干不了,你至少还有机会见到聿希人一面,他们完全被堵绝在聿 邦彦那里了!」 「真是该死,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两个保镳面面相觎,无法回答正在大动肝火,像烤青蛙一样暴跳如雷的老板。 也怪不得克劳德会如此怒火高涨,从他们跟在他身边以来,眼见他靠着复制血 液,不知控制了多少政经界的名绅仕豪,彻底利用那些人任由他为所欲为,外表看 上去是个温和慈蔼的斯文人,实际上却是个狂妄嚣张、傲慢跋扈的疯子,连杀人他 都不放在眼里,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倘若不是他付出的薪酬实在太优渥了, 他们早就能有多远就走多远了。 直到如今,向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人,却碰上那个根本不甩他,也不怕他那一套 的聿希人,他终于也彻底吃到「鳖」究竟是什么滋味了。 多半是不太好吃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心里竟然有点幸灾乐祸,唉,不能怪他们,看到「坏人」 终于尝到苦果,谁能不开心? 话说回来,他俩是跟在「坏人」身边的「喽啰」……他们也是坏人吗? 冷不防地,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传来,瞬间打破他们的天马行空,循声望去,原 来是火大的老板用丢花瓶打破落地窗来发泄怒气。 不是他们出钱修落地窗就好。 「再去查,查得更彻底一点!」克劳德怒火咻咻的咆哮。「希腊这边没有人可 以利用,那就查美国和台湾那边,总有关茜那女人在乎的人!」 「她在乎的人?但她养父母早就去世了!」 「除了她的养父母,一定还有别人,譬围如她念书时的大学同学或好友,她的 初恋情人或男朋友之类的,去查,一定有!」查就查!反正出钱的是克劳德,只要 不叫他们做犯法的事,他们还乐得多赚一笔「出差费」呢! 「先查哪里?」 「一个去台湾,一个到美国。」 待两个保镳离去后,克劳德低头望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脸色一片漆黑,就像 无星无月的暗夜。 他也病了,可笑的帕金森症,所以他才急。 一直以来,他都是仰赖注射复制血液才能够制止病症发作,但虽然他不需要像 癌症病患那样全身换血,却必须每个月一次把复制血液直接注射入脑子里,那种恐 怖的经验,经历再多次也不可能习惯! 到后来,他都是能拖就拖,即使症状发作了,只要不太严重,他都自行设法隐 瞒过去,直到再也遮掩不了了,他才愿意注射。 可是只要有关茜本人的血,一年注射一次就够了。 「可恶,为什么她能救他,就不能救我?」他恨意至深地喃喃自语。会这么说, 自然是因为他满脑子里只有他自己,其它人在他眼里全都是不值一提的垃圾。不然 只要他老实说,关茜也不会不愿意一年给他一次她的血。问题是,他要的不只一年 一次血,他要的是她整个人,因为她就代表着一切,权势、财富、名声,还有最重 要的……寿命。 他并不真以为自己一定能够研究出长生不老的药,但只要有她在,就一定能够 活得更久!肯定会超过上百岁;更健康!永远无病无痛,这是必然的。 所以,他非得到她不可,不计一切代价,除非…… 他死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