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周末假日,安德鲁一大早就来了,一如以往,午餐时间,聿希人、关茜和聿邦 彦又被聿邦婷硬拖往村子里去了。沿途,不时见到打着呵欠的猫咪,又和操着大嗓 门闲聊的主妇哈啦两句,正在为房子重新粉刷的男人笑着对他们挥挥油漆刷,一身 黑色传统服饰的老婆婆腼眺的对他们点头微笑,还有在自家门前玩乐嬉戏的小鬼头 们,望眼所见俱是那么平和安详,一派海岛特有的闲情。 「我喜欢这里!」关茜呢喃。 原本牵着她的手放开了,悄悄绕上她腰际。 「我知道,」聿希人轻应。「虽然起初妳很不能适应。」 「因为太平淡了,但久而久之,我觉得能够享有这份祥和才是一种福分。」 「也许妳只是习惯了。」 「不,这不只是习惯,而是——…而是——…」顿了一顿,关茜轻叹。「我想, 如果没有克劳德在后面追赶我、逼迫我,我大概永远都领受不到这种平静是一种福 分吧!」 搂住她的手臂紧了紧,「别再担心他了,终有一天,他会明白他永远都动不了 妳的。」聿希人温柔地抚慰她。 关茜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再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如果事情真能像他这样说说就能实现了,那就简单了,问题是,「麻烦」这种 东西总是很难解决的,她有预感目前这件麻烦就是如此。 超。难。解。决! 「哇,你们看、你们看,又满座,幸好我有先打电话来订位!」 聿邦婷指着客满的酒馆得意的大叫,其实就算她没打电话订位,见他们来了, 酒馆老板也会设法替他们挪出空桌位来,因为岛上三家酒馆全都是聿家出资开设的, 而聿家却不占半分股份。 换句话说,聿家只出资,却不贪半点好处。「是是是,聿家就妳最聪明了!」 安德鲁宠爱地椰榆道「先别管谁最聪明了,我都快饿死了啦!」关茜抗议,法完全 适应。 中国人的午餐时间已经过很久了好不好! 「我已经先订好餐,人一到就可以吃了。」聿希人笑道「耶,原来最聪明的还 是表哥嘛!」聿邦婷马上认输,起身让出「最聪明」的宝座。 在轰然笑声中,大家陆续就位,不久就开始用餐了。 「小茜,妳在美国和台湾,还有什么比较要好的人吗?」在用主菜时,聿邦彦 突然这么问。 关茜怔了一下。「比较要好?没有吧!」 「一个也没有?」 「没有。」 聿邦彦颔首,继续用餐。「那就好。」 聿希人和关茜狐疑地对视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克劳德派人到美国和台湾寻找和小西关系比较好的人,」聿邦彦漫不经心地 回道。「想来又是想利用人家吧!」闻言,关茜不由皱起眉来,刀叉也放下了,她 歪着脑袋苦思半晌。「这么一说……嗯,确实有个人,我跟她的关系很特别,但是 自从老爸、老妈去世之后,我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联络了。」 表情一僵,聿邦彦的目光徐缓地从盘中的羊排上移至关茜脸上。 「谁?」 「关茜的保母彩姨,」关茜轻轻道。「打从关茜一出生,她就是关茜的保母, 关茜到美国就医,她也跟着去了,除了老爸、老妈之外,也只有她知道我不是真正 的关茜,但她依然十分疼爱我,,非常细心的照顾我……」 回忆的孺慕满布她明亮的眼底。「由于要分心照顾医院,老爸、老妈时常要台 湾、美国两地跑,那时候,是彩姨始终陪伴在我身边寸步不离,使我不至于感到寂 寞,对我而言,她就像是第三个妈妈,可是……」 她撩起一弯无奈的笑。「我上中学时,彩姨的母亲中风,需要人看护,她不得 不回台湾照顾她母亲。再过几年,老爸、老妈也去世了,为免连累彩姨,我就不再 和她联络了。」 「这样……」聿邦彦沉思片刻。「妳最好把联络她的方法告诉我,我会派人去 看看情况。」 「好。」关茜马上应咯,旋即又担心地望住聿邦彦。「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应该不会。」希望。 「要不待会儿回去,妳马上打电话和她联络一下。」聿希人体贴的建议。 「说得也是,」关茜笑了。「我都忘了可以打电话和她联络了!」 幸好,当关茜打电话和彩姨联络时,克劳德尚未找上彩姨,关茜当即把所有情 况告知彩姨,彩姨也表示她心里有数,要关茜不必担心。 「好,没问题了。」放下电话后,关茜心安了。 「那就好。」聿希人在她额上亲了亲。「我们去游泳吧!」 「找邦婷她们一起去比赛?」 「好。」 于是,两对半又结伙一起下海比赛去了。 比什么呢? 比抓龙虾。 不管是谁赢,赛后他们都可以享用一顿新鲜美味的龙虾大餐,运气好的话,还 可以捉到海胆和鲷鱼,而且这回,他们要在正常的时间!晚上七点整用餐,好好地 大快朵颐一番。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关大夫!关大夫!」梦岛上的居民们都管关茜叫夫人,毕竟,梦岛是属于聿 家的,而关茜是聿家的媳妇。不过当他们脱口叫她关大夫时,她就不能不开始紧张 了。 「又是谁受伤了?」 「伊诺。」 「他怎样了?」 「两条腿都断了!」 「…断了?」 「对,整整齐齐的和身体分家了!」 谁管他整不整齐,重点是:断了! 「现在他人呢?」「送到医院去了。」「腿呢?」「也送去了。」 「好,那我们也赶快去吧!」 起初被「禁足」在梦岛上时,关茜还想说可以在岛上的医院工作,没想到不过 一个星期而已,她身上就开始长蜘蛛网了。 除了检视医院里完善的设备之外,她半个病人也没诊断过。一来是因为岛上居 民都很健康,光临医院的「客户」实在不多;二来是因为她看上去实在太年轻了, 不过十七、八岁而已,谁敢让她看病? 幸好,这种状况在半个月后终于有所改善了。 「发生什么事了?」当时她恰好「巡视」到急诊处,史无前例地发现整个急诊 处闹烘烘的,有人在大哭,热闹得不得了,于是随口问一旁的护士。 「安东溺水了。」 「溺水?」 善泳的岛民会溺水,太离谱了吧?「呃,他喝醉了。」 「喝醉?」这更荒唐了,才十三岁,跟人家喝什么醉?「他偷喝酒。」 「猜想得到,那他现在的情况呢?」 「脑死。」 简单两个字就判决了一个人生都还没开始的少年的死刑。 关茜默然望定病床上的少年,人工呼吸器仍在运作,心跳监视器依旧哔哔响, 但那只是假象,少年真正的生命早已结束了。 她回头看看杨颉,后者面无表情,她叹了口气,终于有所决定。 「我有办法救他,但你们必须先出去。」 反正克劳德已经知道她在哪里了,她做什么应该都没什么差别了吧? 一个钟头后,她走出急诊间,笑望依旧在嚎啕大哭的安东的家人,心里油然生 出一股满足感。 「不要再让他喝酒了!」话落,她便飘然离去了。 自那天而后,岛上居民便当她是神医,小病小痛依然不会麻烦她,她就在医院 附设的研究室里做医学研究―然而一旦出了大问题,他们第一个就找上她。譬如此 刻。 「伊诺是怎么断腿的?」 「呃,他们……他们打赌-…打赌……」 「肯定又是喝醉了才会打什么赌吧?」 「……」 「真是!」 好无言! 到了急诊处,伊诺被打上麻醉药,然后所有人又被赶出去了,只留下杨颉客串 护士。 「听说伊诺是岛上最高明的渔夫?」 「是。」 「那么,我们最好让他维持那个名声吧!」 一个星期后,伊诺出院了,那双腿好得跟没受过伤一样,连疤痕都没有。 尔后,每天每天,总是会有最新鲜的渔获送到聿家的厨房里,伊诺的老婆也老 是挺着大肚子送来亲手做的各种希腊传统料理,还有那个才七岁的儿子,也不时跑 来问关茜需不需要帮什么忙? 唉,岛上的居民怎么这么可爱呢? 「安东他妈妈们老是送来一大堆水果,说是他们自己种的,吃不完就分一些给 我们,真是,吃不完就拿去卖啊!现在,连伊诺和他老婆也天天送来渔猎和菜肴, 我看我们家厨房都不必开伙了,光吃他们送来的东西就吃不完了!」 嘴里在抱怨,关茜吃得不亦乐乎,令她胃口大开的不是好吃的水果或料理,而 是他们那份淳朴的心意。 「爱上这里了?」聿希人问。 关茜手抚上心口,「诚心诚意!」再继续埋头猛吃。 「所以说,」聿爷爷逗弄着宝贝曾孙,边漫不经心地说。「这岛上是绝不会有 人出卖你的。」 关茜顿了顿,忽地抬头,目光诡异。 「爷爷,你已经霸占一个了,这个该轮到我们自己保留所有权了吧?」 「那个?」视线移动过来定在关茜的小腹上,聿爷爷慎重地沉吟了半晌,「好 吧,如果是男孩子,就让给你们吧!」 好慷慨,感恩啦!「那如果是女孩子呢?」 「我的!」 「喂,爷爷,你也太霸道了吧?」 「普通而已。」 「那是我辛辛苦苦生的耶!」 「妳老公是我儿子生的!」 「男人会生小孩?天要开啦!」 他们斗嘴斗得开心,旁边的人笑到肚子痛,谁知笑着笑着,聿爷爷竟又突然哭 了起来,吓得关茜一时不知所措。 是怎样?聿爷爷也被小鬼传染上爱哭的毛病了吗? 「爷爷,你怎么……好啦、好啦,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所有权全都无条件让 渡给你了啦!」 「谁跟妳说那个!」聿爷爷一边哽咽,一边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我是想,我 都快八十岁了,棺材都进一半了,没想到还能有今天,孙儿女都健健康康的活在我 身边,还有这个小家伙……」 他宠爱地摸摸小曾孙的小脑袋,后者正在努力把葡萄捏成葡萄浆,再抹到身上 去改造自己的服装造型。「曾孙耶!有多少人能够抱到自己的曾孙?我真的是很好 命了!」自然,大家心里都很清楚,重点是在聿希人身上。 两年前,聿希人被判定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当时聿爷爷就好像整个世界都要 山朋溃了一样,大家都知道,聿希人一旦去世,聿爷爷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了。 然而,一夜之间,整个世界又凝聚回来了。 聿希人愈活愈健康,还生了个曾孙给他老怀弥慰一下,让他每天都好像生活在 天堂上一样,有时候想想,他都觉得自己好像在作梦,深怕有梦醒的一天…… 「小茜。」 「爷爷?」 「妳千万不要离开我们呀!」 言犹在耳,半个月后——…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关茜一放下电话,聿希人就担忧地问过来,她那张红润清秀的脸儿,不过接了 通从台湾打来的长途电话,就变得像纸一样的苍白。「彩姨她……」她咽了口唾沬 . 「死了!」聿希人抽了口气。「怎么会?」 「车祸。」 「车祸?」 很常见,可是…… 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彩姨的妹妹希望我能回台湾去烧个香,她要把彩姨留给我的东西交给我。」 「什么东西?」 「她也不知道,说是收在银行保险箱里,得要我亲自去才拿得到。」 「那么,妳要回去?」 关茜沉默了,她也觉得有点不太对,时间太巧合了,但是…… 「彩姨就像我第三个妈妈呀!」 「好吧,那我陪妳回去。」 不只聿希人,连聿邦彦兄妹也坚持要跟去,因为他们也觉得很不妥,却又不能 阻止关茜的孝心,只好跟去做最完备的保护。 谁知道刚到台湾第一天,关茜便迫不及待地赶去彩姨家烧香,之后彩姨的妹妹 说要交给关茜一封彩姨留给她的信,聿希人以为就在屋里,没什么不妥,就让关茜 跟彩姨的妹妹去。关茜就这样不见了! 「不见了?」聿希人气急败坏地叫。「妳说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见了嘛!」彩姨的妹妹事不关己地耸耸肩,眼神却闪烁不定的不敢直 视聿希人。 「妳!」 「是她说要自己一个人看信的嘛,那我只好走开啰,哪里知道她就这样不见了。」 聿邦彦硬扯住濒临抓狂边缘的聿希人,犀利的眼神狠狠地盯住彩姨的妹妹。「 请问,克劳德究竟给了妳多少好处?」彩姨的妹妹脸色骤变。「我……我不知道你 在说什么!」 聿邦彦冷哼。「妳当然知道,现在妳最好老实说,不然我一定会让妳后悔莫及 的!」 可能是聿邦彦的模样、气势实在太有威胁性了,彩姨的妹妹没两下就屈服了。 「好嘛、好嘛,是那个阿兜阿说只要我把关茜单独一个人带到后门,他就会给 我美金一百万,你也看得出来,我家很穷嘛,所以……所以……」所以她就出卖了 关茜。 「妳……妳真傻呀―,」聿希人又气又无奈。「美金一百万算什么,妳要是跟 茜茜开口,就算是美金一亿,我也会给妳呀!」 彩姨的妹妹双眼一亮。「真的,那我现在开口行不行?」 聿希人愤怒地瞪住她。「妳说行不行?」 彩姨的妹妹瑟缩了一下。「呃,我想大概是不行吧!」 「除非妳能帮我们把关茜找回来。」聿邦彦补一句。「妳就算要美金十亿,我 也会给!」 十亿美金? 锵锵两声,彩姨的妹妹两眼之中立刻冒出两个闪闪发亮的金钱记号,还拚命咽 口水。 「没问题!」 为了十亿美金,小命也得卯上去! 问题才大条呢! 关茜一交到对方手上,彩姨的妹妹就再也联络不到克劳德了,只好眼睁睁看着 十亿美金挥着翅膀跟她说拜拜。 用不着聿邦彦惩罚她,她已经后悔莫及了。 「现在该怎么办?」聿希人惶急问到,最需要冷静的时候,他却怎么也冷静不 下来。 「别急,」聿邦彦用力按了按表弟的肩。「我会想办法的。」 第一步自然是封锁克劳德的退路,这一点并不难,因为关茜是聿希人的老婆, 只要有钱疏通,随便安个理由,就算克劳德走得了,关茜也离不开台湾,接下来就 是地毯式的搜索,台湾就这么点大,不信找不到一个人。 又不是找蚂蚁。 同一时刻,克劳德也在绞尽脑汁想办法要带关茜离开台湾回美国,筹码已经在 他手上了,该轮到他呼风唤雨了! 想是这样想啦,做起来可不容易。 或许他应该先对关茜「晓以大义」一番,让她明白跟他走才是「王道」,对大 家都好,对她自己也好。谁知刚叫出她的名字,马上就被顶了回来。「弄雨,妳… …」 「请不要叫我弄雨,我是关茜!」 克劳德怔了怔。「无论妳再如何改变,妳本质还是萧弄雨,不过,算了,妳要 叫关茜就叫关茜吧!」 关茜冷笑。「是喔,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的大方呢?」 克劳德不由大皱其眉。「弄,不,关茜,我想好好跟妳谈谈,妳能不能冷静下 来听我说呢?」 她又没有像疯子一样大吵大闹,还不够冷静吗? 关茜往上翻了翻眼。「如果我说不能,是不是可以不听?」 克劳德窒了一下。「妳还是听我说吧,这样对妳比较好。」 关茜哼了哼。「是对你好吧?」 克劳德又窒了窒。「对妳、我都好。」 关茜仰天哈了一声。「听你鬼扯!」 愈来愈觉得关茜实在是不可理喻,克劳德终于忍不住脾气飘上来了。「无论如 何,妳非听我说不可!」 关茜耸了耸肩。「那你就说啊,不过听不听在我。」 克劳德咬紧牙根。「妳得跟我回去。」 「我又不是你孙子,干嘛听你的?」 「妳必须让我研究妳的血。」 「必须?我什么时候跟你签合约了?」 「那是妳的责任。」 「我倒认为我的责任是离你愈远愈好,免得又被你当成实验白老鼠一样关在研 究所里,」关茜轻蔑的反驳。「再拿我的血去图谋你的名利权势,就算我真的是你 孙子,你也没有权利这样利用我!」 还没开始对她「晓以大义」,所有丑陋的心事就全被掀了出来,克劳德不由脸 色有点泛红。 「我保证,绝不会再把妳关起来,还有,我们可以「合作」如何?」 合作? 关茜心头暗暗冷笑。「利益均分?」 对半分?克劳德又皱了皱眉,眼珠子转了转,旋即扯起微笑。「可以。」反正 经手的人是他,他要搞什么鬼,神也不知道。 「那如果我答应的话,是不是就会放了我?」关茜狡猾地问。 「当然不行!」克劳德脱口道。「妳得跟我回去呀!」 「那我老公、孩子怎么办?」 「他可以去探望妳。」 「说到底,我还是得被关禁闭?」 「那是…」想不出最好的回答来,克劳德只好临时扯册。「妳先跟我回去,之 后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 「先跟你回去再说?」关茜以嘲讽的语气复述。「你当我脑残啊!」 「那妳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关茜用那种「你他妈真的是脑袋秀逗了,竟敢问我这种问题」 的眼神瞪死他,然后一个字一个字重重地说出她的回答。「我不。想。跟。你。回。 去!」 「妳不能不跟我回去!」克劳德也冒火花了。 「那你究竟想跟我谈什么?」 「……」 克劳德瞪着眼,好半天不出声,关茜也没在怕他,睁大乌溜溜的杏眼也给他瞪 回去,然后克劳德突然笑了,几分狡诈,几分阴险,还有九成就的胜券在握。 「说到你老公,他……」冷笑。「必须仰赖你的血才能够活下去,不是吗?」 他一提这件事,关茜马上猜到他大概要说些什么,因为这个问题她早就考虑到 了。 「所以?」 「只要你乖乖跟我回研究所,我保证会定时送血给他,」够慷慨大度了吧? 「否则,哼哼哼…我们就耗在这里,直到你老公撑不下去,届时,你不听我的 也不行了!」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她满不在乎地说,表面上镇定,其实心理紧张得很。 她决定再赌一次,赌聿希人能够在病发之前找到她,如果真不行,她再跟克劳 德谈条件,只要能够让聿希人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她不在意再被关在笼子里做白老 鼠。 「到时候再说?」克劳德差点咆哮出来。他以为只要拿她老公跟她下狠话,她 就一定会立刻投降,没想到她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这下子该换他头大了。他能够在 这里躲那么久吗? 答案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毕竟这里不是他的地盘,他又是个人人一见就清楚了然的「外国货」,怎么也 混不成在地人,就算要隐居,他也要进食吧?要进食就得购物,要购物就得接触人 群,这么一来,能干的好手很快就能够找到他了! 该死,这个女人怎会这么难搞! 「妳就那么相信妳老公一定会来找妳?」只好压下怒意,再次尝试想跟她「讲 道理」。 这种问题只有白痴才会问。 「你认为呢?」关茜懒懒地反问。 他认为? 克劳德张嘴说不出话来。 不用认为,百分之两百一定会,聿希人必须倚赖她的血才能够活下去,不找她 才怪!想到这里,他陡然灵机一动,知道该如何「说服」她了。 「所以,他只是为了活下去才和妳结婚的,好把妳绑在他身边?」 「错,他和我结婚时,根本就不知道我能够救他。」咦?是吗? 「那他是为什么?」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老实说,他也很想知道理由。 这个问题更没脑筋。 「当然是为了他爱我!」关茜说得很得意。 「是吗?」克劳德冷笑。「就算是真的,妳以为他的爱能有多深?能够经历得 起考验吗?」 考验? 什么样的考验? 死吗? 关茜僵了一下,「当然是——…」杏眸徐徐垂落。「很深很深!」 听她回答的语气,克劳德马上心里有数了,即使聿希人真的很爱她,可是能不 能经得起考验就很难说了。 「那么,我们来赌一下,如何?」 「赌什么?」 「赌妳那个深爱妳的老公能不能经得起考验。」 「怎么赌?」 「我们去试试他,如果他经得起考验,我就放妳自由,而且不再来找妳了;但 如果他经不起考验…」 「我就乖乖跟你回研究所?」 「没错。」 要赌吗? 老实说,她也真的很想知道希人到底有多爱她,他愿意用生命来交换她的自由 吗? 用生命交换自由,值得吗? 记得当初下第一个赌注去救他时,她并不确定他会不会出卖她,所以她是在赌, 如果想知道那局赌的结果如何,她就必须再下一次赌。 要赌吗? 要! 因为她不想永远猜疑这件事,就算她赌输了,也宁愿心里清清楚楚的明白自己 输了。所以,就再下一次赌吧! 一接通电话,克劳德立刻表明自己是谁,随即指明要找聿希人说话;不到一秒 钟,话筒另一端就传来聿希人的声音了。 真快! 他嘲讽地暗忖,然后把电话转到「免持听筒」上,好让关茜也能清清楚楚地听 明白聿希人是如何出卖她的。 没有人不爱惜自己的生命,聿希人也不会例外。 「聿少爷,你好啊!」 「少说废话,快把茜茜还给我!」 哟哟,现在轮到聿希人说「还给他」了! 「不要那么急躁,我主动打电话给你,就是诚心要跟你谈的,要是你不愿意, 那我挂断电话好了!」 忍不住,他耍起刁来了。「因为你没办法带茵西离开台湾,所以想跟我谈条件 吗?」 「放心,虽然麻烦了一点,但我还是能带她离开的。只不过……」克劳德厚着 脸皮说大话。「你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觎,我不希望在专心工作的时候,还得分心去 应付你的找碴,所以,咱们冷静下来好好谈个皆大欢喜的结果来吧!」 「只要你把茜茜还给我,任何条件我都答应。」 「包括要你的命?」 「请说清楚。」 「不必说清楚,我早就知道答案了,你也不想死,对吧?所以,就按照上回我 所说的,我保证会定期送关茜的血去给你,不管有多少利益,你、我均分如何?我 很慷慨吧?」 「否则?」 「否则我只要再耐心等个一、两年,待你病发死去后,我还是能静下心来专心 工作的。」 「既然如此,你何必要跟我谈条件?」 「很简单,我已经五十多岁了,一秒钟也不想再浪费了!」 「……」 「你的回答?」良久,话筒另一端都没有再传来任何声音,克劳德虽然胸有成 竹地等待着,认定早已知道对方的回答会是什么,他的条件实在太优厚了,只有没 脑筋的白痴才会拒绝他,可是等得愈久,心头却也禁不住有点七上八下起来了。 聿希人不会是没脑筋的白痴吧? 而关茜,她更是紧张得直咽口水,不知道聿希人会不会像过去那些背叛她父母 的人一样。 会? 不会? 又过了许久,终于,在他们几乎抢着第一个崩溃的那一剎那,电话那头又传出 声音来了,是聿希人低柔的嗓音。 「从小我的身体就不好,很多事不能做,也有很多地方不能去…」 「? ?」 他的回答呢? 他只要一个简简单单的回答,同意,或者不同意,为什么聿希人还要拉拉扯扯 这么多?还是拉扯跟他们所谈的事风马牛不相干的「往事回忆录」干嘛?跟他告解? 「虽然我的行动很自由,但其实我一点也不自由,所以我很清楚失去自由的痛苦, 那种痛苦,我不要茜茜去忍受。你问我的回答是什么,我的回答就是这个,我宁愿 用我的生命换她的自由!」 什么? 克劳德顿时目瞪口呆,不可思议地瞪住电话,难以置信他所听到的回答,那根 本是不可能的事。 聿希人真的是没脑筋的白痴! 而关茜,她先是呆了一呆,继而噗啡笑出来,眼泪却开始狂涌而出,她一边笑 一边抹眼泪,是狂喜,也是感动。 他没有背叛她! 他没有! 史上第一人,希人真的没有背叛她! 「你你你……」克劳德气急败坏地举起拳头来颤抖了老半天,终究没有让拳头 「亲吻」到电话上去。「你太感情用事了,换个人,叫你爷爷来!」 很快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变苍老了,还抢着说话。「如果你要说服我用小茜的 自由来换取希人的性命,请别浪费时间了!」 克劳德一整个傻眼了。「聿老爷,你……你……」 「两年前,小茜不介意希人将死的生命而嫁给他,接着又冒险救了希人,然后 又替我老人家添了个宝贝曾孙,从那时候起,对我而言,她不仅仅是我的孙媳妇, 更是我的孙女,你想我会用孙女的自由去换取孙子的命吗?更何况现在她肚子里还 有我的宝贝曾孙女呢!」 关茜笑得更厉害,也哭得更凄惨了。 史上第二人,聿爷爷也没有背叛她! 「你……你……」除了「你」之外,克劳德几乎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换-- -…再换个人!」 于是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又改变了,但一样抢着说话。 「少啰唆,我给过小茜承诺了,聿家没有人会背叛她的!」 「你……你……」 「警告你,最好快将小茜送回来,不然……哼哼哼,我保证你一定会死得很难 看!」 「……」 「喂,邦婷,大概换你了,来听电话吧。」 关茜爆笑,狂哭。史上第三人,表哥也没有背叛她。 第四个声音最泼辣,一开头就叽里呱啦骂个不停,听得关茜一阵错愕,她从来 不知道邦婷也有这么凶悍的一面。居然还有限制级的字眼。基于保护儿童纯情的身 心所见,就不在这里一一详诉了,总之…… 「你这个万年不死的老奸臣,祸害遗千年指的就是你这种人,人不能太贪心, 你懂不懂啊?」 指桑骂槐? 克劳德气得差点当场爆炸,「你,你们一家都是疯子!」 「总比你这个祸害好!」 「你们不后悔?」 「谁后悔谁就是猪!」 「很好……」 锵一声,电话被狠狠地挂断了。然后克劳德气唬唬地怒瞪着关茜,关茜则笑吟 吟地回望克劳德,她在猜想,虽然这是一个赌,但他一定不会遵守赌输的承诺。「 聿家人都是疯子,我不用疯子来打赌!」看吧! 关茜不在意地耸耸肩,反正她打赌的目的也不是为自由,而是为了想知道她一 直想知道的事。 现在,她知道了。 很美好的结果。 她拉开嘴,心旷神怡的笑瞇了眼,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种预感,虽然她现在是 在克劳德手上,但很快的,她就会脱离他的魔掌了。 嗯,应该不用太久,她就可以得回自由了! 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啊!克劳德濒临抓狂边缘,猛扯着头发来来回回走,无 论如何就是不甘心,他不相信他逃不出这个小小的海岛。好,他也赌一次吧!于是 他掏出手机来,毫不迟疑地打给远在美国的一位石油大亨,虽然那位石油大亨最近 的景况也不怎么佳!拜聿希人所赐,但他的独生子是他的心头肉,拚了老命也要保 全他的独生子的小命。 一度,石油大亨的独生子因车祸而成为植物人,是他「救」了对方的独生子, 虽然早已痊愈,但他哄骗对方说必须一年注射一次,不然还会回复成植物人状态, 因此,对方就成了他最忠心的「仆人」。 现在,就让他来利用对方最后一次吧! 「莱特先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让你儿子永远痊愈,不用再注射的方 法了——…对,令郎可以永远康复了……现在?恐怕有点困难,我被困在台湾了… …就因为我得到了治疗令郎的方法了,有人要跟我抢嘛……真的?那太好了,一切 就靠你了……」 果然,那位石油大亨允诺会不计一切代价来带他离开台湾,当然,还「附带」 关茜,他的宝贝。 哼哼哼,这下子他倒要看看聿希人如何阻止他!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