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赛戏(2) 一年冬天,高级社社长刘大爷亲自出马,不放二哥出外,要他教好寨子里的 戏班子,争取在赛戏中赢戏。二哥没了瓢敲,只好猫在家里干。刘大爷特别嘱咐 他: “二哥,你是闯过大笼子的,今年到了三月十五,咱马寨要请‘长脖的’戏 对戏,只准赢,不能输,事不大你看着办吧。” “哎哟,我的妈呀,你这不是往死里逼我吗?你砍我一百瓦刀也不一定中哩。” 二哥一听就着了急。 刘大爷说:“中字头上有个窟窿——那算中透气啦。若不中,我可饶不了你! 当心你的核桃瓢!”刘大爷与二哥是老交情,平时对二哥也不赖,就这样算拍板 了,二哥犟也犟不出。 第二天一大早,二哥蹲在牛屋院的东山墙脚,初升的太阳把微小的热力很少 的一部分洒在了他的身上。小宝的爹正好挑水路过,看见他待在那里吸闷烟,就 给他打了招呼。他说:“老大,你挑水后过来一下,帮助我定定弦。”小宝他爹 挑过水后,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身后,他只顾想自己的心事,一锅接着一锅地抽 烟,嘴里嘟囔着:“日他个妈,吸了烟动手。”待一会儿又说一句:“日他个妈, 吸了烟动手!”小宝他爹也不知道啥事,忍不住问他:“动手干啥?” 他吓了一跳,一看是小宝他爹,一笑说:“动手还吸烟。” 接着,他把如何组成戏班子,给小宝他爹讲了一遍,听听小宝他爹的意见。 小宝他爹一听,直叫好,只是让小宝他爹唱“大红脸”,小宝他爹感到拿不下来, 建议叫东头西章哥演,他也同意了。 这年冬天,剧团里一共排了十来折戏,二哥真是拿出了十八般武艺,又是 “音乐、唱腔设计”,又是“总指挥、总导演”,一开口不是“里格隆冬”,就 是“一字深黄”,几挂弦子、锣鼓家什叫他调制成了一块韵儿,后棚这一摊子, 足抵上县级水平。前台的演员们,也都十分卖力,一看剧团里动这么大阵势,几 个总往外溜的好演员都不好意思出去,一副不夺金牌誓不罢休的样子。正月、二 月,在方圆附近,一口气唱了几十场,连正月十五谁也没有在家过,一个个吃百 家饭吃得红光满面。 三月十五到了,这是我们寨子一年一度的贸易大会,每到这几天,方圆四五 十里地的人都给吸来了。十三起会,十五是正会,也是最后一天,人山人海,寨 子内外,做啥生意的都有,光那杂烩汤,少说也有二三十家。人们都是穿红着绿, 在这阳春三月热闹一场,顺便采购好三夏生产的物资。 在寨子南边的河坡里,扎下了四台大戏,这几台戏都是大队组织的,管饭。 那时,县剧团有电打布景,这里没有电,所以不会来,就让我们当地这几个大戏 班子顶替了,反正是老规矩,赛戏,“写头”们(会务办公室)把会费集中起来, 专奖优胜者,其他三台戏只稍微补贴一下开支。因而各台戏一台比一台卖力,各 自使尽绝活,争取在最后一夜十二点以前,把赶会的大部分人吸引到自己的台下, 那就算是赢了。 这年,我们寨子里的戏还是越调戏,“长脖的”戏是梆子(豫剧),因女主 角长得漂亮但脖子稍长一点而得名。“老刚的”戏是曲剧,“小河里的”戏是二 黄戏。二黄戏第一天下来就唱黄了,第二天只唱了一晌就拔了营盘。由于我们的 班子大,名气大,老刚的戏自知不抵,非常体面地找到二哥,说愿意帮助我们赢 了“长脖的”戏,把他们的漂亮角儿送来跑龙套和最好的戏箱送给我们用,因而 戏台子虽然没扒掉,也只是唱了两天戏。 最后这一夜,只剩下两台,旗鼓相当,开始了最后的角逐。我们寨子里凡是 能跑得动的人,还有狗,全部来了坐在台下捧场。刘大爷手心里攥着汗,跑前跑 后,给演员们打气,下死命令。二哥也在想绝招,定了能够发挥越调特长的《收 姜维》。 人家长脖的梆子戏,也真棒。长脖是个大闺女,唱《西厢记》当红娘当出了 名,谁都爱看她那个浪劲儿。另外几个坤角儿(女演员)也都长得非常苗条、漂 亮,加上豫剧的唱腔本来很优美,所以很叫响儿。他们最后这台戏,就充分发挥 自己的优势,唱《十二寡妇征西》外加《西厢记》的《拷红》这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