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2) 在鲍比这样的公司里,她们无非为了混口饭吃,把鲍比哄高兴了就成,她们何 必每天拔刀见刃,火力拼杀,费时费力。 苏晴是什么人,晶莹剔透,聪慧可人,整个一个薛宝钗再世,看出来若紫对她 没有什么威胁,何必不在公司里多拉一个朋友。说到底她们的家都在长江以南沿线, 算得上半个老乡。 南方女孩彼此熟知各自的小心眼儿,相互避让衔接得很好,火候得当,令人舒 服。两个人绝不会让对方难堪或哪壶不开提哪壶,维持着一种外在亲密无间,但实 际小心翼翼有尺度有分寸的关系。 苏晴这么一说,也让若紫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可伸手去掏未免太脏,便抢白道, 若有缘就还会再见面。 但北京这样大,两个人相遇的概率能有多少若紫也心虚。而且鲍比的公司早就 从亚运村搬到CBD 地区,电话全变了,若紫因为迷信也把从前的手机号码换掉,田 少上哪儿找她。他们俩当年的朋友,如今一个在德国一个在日本早就失去联系,若 紫心里有一丝悔意,但铁嘴钢牙死不认账。 那天若紫坐鲍比的专车去开一个什么项目研讨会。鲍比回美国了,王春生开的 是一辆顽主们钟爱的新款宝马。快上西三环紫竹桥的时候,前面的一辆桑塔纳 2000 猛地一脚刹车,王春生也下意识地一脚,但后面的车还是结结实实地撞上这辆宝马。 桑塔纳2000一溜烟拍屁股走人,若紫坐在后坐上,脑袋随着惯性磕在前面的座位上,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车上的人都丝毫没有受伤。 反光镜里看后车是辆尼桑风度,若紫走下来想安抚青筋暴跳的王春生,居然发 现田少正哈着腰研究宝马的后屁股。老天,若紫兴奋地上去就给了田少一拳,你怎 么开的车,讨厌!田少抬头看见若紫,眼睛立刻放光,两个人撇开撞车的事,叽叽 咕咕东扯一句西扯一句乱侃一通。 王春生不干了,既然是朋友,就私底下解决吧,别呆在主路上招警察吧。最终 若紫也没去那个借沟通交流为名,行吃喝玩乐之实的研讨会,把王春生抛在修车场, 跟田少上了车。 陆陆续续从田少嘴里探得这些年他的状况。起先结了婚跑到美国,老婆早先是 一个来自黑龙江的时装模特,田少玩摄影的时候,给某杂志拍照片时结识的一个女 孩,鬼迷心窍三下两下就陷进了模特编织的情网里不能自拔,一鼓作气结了婚。 到了美利坚,这个时装模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神速地傍上一个德籍大款, 充分发挥六亲不认的本事,毫不留情把田少甩了。两个人没有孩子,所以办起手续 来自然也算简洁,田少向来就不是死缠烂打的主儿,原本就是这模特主动投怀送抱, 现在转身投入他人怀里,理应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这个少爷在美国的挫折感由此而生,愤愤然提起包裹回国。刚好赶上国内正 大力支持海归派在中关村硅谷地区发展高科技信息产业。田少这一回可算正经了一 把,回国后筹措了一笔资金,在中关村高科技园区注册创办了一个什么高新技术公 司,又利用父母的关系和路子,给一些政府机关、事业单位,诸如公安、银行系统 等单位安装一些智能网络系统、识别系统什么的。 一沾高科技的词汇,若紫的脑袋就疼,看起来好像还比较挣钱。公司刚开始运 作时田少忙到快要吐血,大把地嚼西洋参,经常是站在门框边,匆忙扒拉几口外卖, 就得赶紧往机场去。这两年应该是捋顺了,还算比较松快。 田少和若紫在那次撞车之后,吃过几次饭,喝过几回茶,但田少分毫不提若紫 的私生活,仿佛小心谨慎绕开脚下的地雷。 在若紫看来,田少是个比较理智的中产阶级男人,每次送若紫回家,从不问任 何细节,诸如是买的房还是租的房,是同居还是独居,是已婚还是未婚,仿佛这些 年他们就从来没有分别过,好像他对若紫的一切了如指掌。 若紫也是耍酷,嘴硬,你不是什么也不问吗?那好,憋死你,我也就什么都不 细说,她也从不邀请田少上楼喝杯咖啡或清茶。 两个人就这样不松不散地交往了一年多。田少只要闲来无事,就会在若紫的办 公室楼下等若紫下班,然后两个人吃饭、泡吧、闲聊、瞎逛荡,凌晨两三点再分手 道别,各自回家。 耗了这么久,连鲍比都知道这个整天晃里晃荡的男人,还意味深长地盯过田少 一眼,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心爱的宝马后屁股还让田少的尼桑狠狠顶过一回。 苏晴顶烦这种磨磨叽叽不明不白的感情,看不过眼数落若紫:“都多大的年纪 了,还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瞧顺眼就同意就OK,该上床就上床,该买单就买单, 虚度光阴耗什么耗,莫让红颜守空枕的道理懂不懂,耗到四十他一枝花正当年,你 呢?人老珠黄,只配做个哭哭啼啼的怨妇,看着像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的年轻美眉, 一茬茬地涌向心上人,不哭才怪,这么好条件的男人,现在还不快快搞定,把自己 嫁出去更待何时?他田少哪次找你不是满怀憧憬,恨不能贴着墙根来看你,眼里闪 着亮晶晶的光,还要别人怎么表白?” 若紫恨不能捂住苏晴的那张利嘴。 天晓得田少怎么想,田少可从来没有说过一句类似爱慕或喜欢之类暗示的话语。 田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若紫我就喜欢和你说话。这是惟一一句蛛丝马迹微露 痕迹的话语。 只是有一回,一大帮人在野外露营,回程路上,若紫坐在田少的车上,车子坏 了,把他俩抛在绿油油的田野里等援助车来。天气热得厉害,下了车,公路边就是 一望无际疯长的杂草,若紫刚一下车就惨遭各类蚊虫轮番轰炸,田少细致百倍地照 顾她,一会儿帮她擦风油精,一会儿用报纸给她扇风拍蚊子,忽然间,停下来,眼 睛里有什么东西特别地亮了一下,轻轻地叫了一声若紫,声音里充满了怜爱与温情。 若紫一怔,预感要发生什么,但若紫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生出类似上回扔掉 田少电话的心态,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应了一声,随即抱怨道:“我受不了啦,我要 回车上去。” 田少的情绪一落千丈,回程路上两人一路无语,他们的关系点到为止,仅此而 已。 她若紫总不能揪着田少的衣角,三八兮兮地问人家,你到底怎么想的,是喜欢 我还是爱我,是想跟我玩到底还是真心想娶我,罢了吧,若紫忍受不了这种被动的 状态,一定会让她细胞跳舞,汗毛倒立。万一自作多情岂不羞煞自己。撇开田少喜 不喜欢自己单说,自己爱不爱他还得细细考虑呢。 有些时候某些事情只因自己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倘若苏晴不点破,若紫打 死也想不到田少会喜欢自己。若紫一向把田少当哥哥看,亲密无间,无话不谈,没 来由的信任,但也从不掺杂任何男女之情。苏晴这么一说,若紫便留个心暗中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