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骨(9) 我试着告诉他们我无法承担教育他们孩子的全部责任。但是他们总是坚持自 己的信念:" 你是老师,他们不听话就打啊,直到他们学会为止。 " 他们会把橘子塞进我的书包,然后就开口求我帮忙。他们所要的就是时间, 一分钟,一个给税务官的电话,一封写给失业机构的快信。我尽量尽我所能,多 工作一个小时又算什么? 以前我可不是这么大方。我讨厌排队:社会保险局、残疾人救济会、移民局。 我最讨厌的是替妈和利昂说话,作翻译。我必须对我说出来的每个英文词负责任。 我经历过一段憎恶一切的时期,那时候每个英文词都像一个诅咒,我觉得我现在 已经度过那个阶段。 我无法承受再去回想这一切。回到家里以后我没有一分钟的时间属于自己, 我需要时间。我不想在一个发臭的二手店里东翻西找,不想每天路过喝得烂醉的 酒鬼。" 好运" 电器商店是我最不喜欢去的地方,好运也是我自己最缺少的东西。 于是我把问题父母的事抛到了脑后。" 就光看看啊。 "我对利昂说," 不要买任 何东西。 " 离梅森下班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于是我就在四周闲逛,努力鼓起勇气在事 先没有和妈讲过这件事的情况下去告诉她我结婚的事。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先斩 后奏了。我用英文和用中文思考时有两套完全不同的词汇。并不是什么事情都可 以翻译。 对于我来说,结婚的一个好处就是我可以不再用我父亲的" 傅" 这个姓了。 " 傅" 这个字用我们家乡话来发音就像是" 苦" 一样。 可我也并不聋,莱拉·路易这个名字听上去也并不是多好的一个组合。但我 结婚并不是为了改变姓氏,我想要的是自己的一个选择,我想要的是一个完全属 于自己的婚姻。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排斥婚姻,但现在我不想讲那段经历了。我想要对妈说 的就是这句话:请体谅一些,同情一点儿。我这么做也不是为了好玩儿。最后一 分钟的决定,就像难民一样,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穿着租来的衣服,没有戒指。 只点头说" 是" 、" 是" 就行了。 我把车开回" 好运" 的时候,利昂已经站在了商店门外等着。从老远的地方 我就看到了两个黑盒子。利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两只胳膊各夹着一只已有划痕 的二手扬声器爬进了车里。 我用一种发疯了一般的声音喊道:" 我告诉了你什么都别买! "我讨厌自己 的这种歇斯底里的情绪,但一旦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就无法控制自己。梅森也讨 厌我这样。他说我的震怒就像洪水一样 -往车胎里打太多的气就会使轮胎爆炸。 当我去修车店接梅森的时候,他一眼便看出了我的恼怒。他让我放松,摇了 摇我的膝盖:" 这没什么,利昂只是要买点儿东西送给妈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