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4) 三月二十二日那天是童童的生日。我前一天晚上是住在了学校,一大早就爬起 来,跑了三次便利店,捧回来足足一大旅行包的食物,各种各样,琳琅满目,我又 满头大汗地跑到校外,和一个模样还算温和的司机侃好了去叶赫古城的价钱,才打 电话给童童。 “起床没?我去你们楼下等你。九点钟我们准时出发。” 电话那头人声嘈杂,聒噪的音乐断断续续传过来。“我啊,我早起来了。在学 术交流中心呢。”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去叶赫古城吗?你在那儿干什么?” “过生日。天哪!有个俄国人竟然和我一天过生日。他们邀请我参加生日Pa rty。还有很多可爱的小礼物,太有趣了。” 我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伊诺。 “……” “切,我怎么不敢喝……哦,没见我正在挂电话嘛,一会儿再说。对了,岛屿, 怎么了,你说话啊!”童童身边一定有一个男子,我闻都可以闻出来。 “童童,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没有哦,我高兴死了!” “你干什么这样?你这是在报复我!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了,不许去理伊诺!你 没长记性啊!” “关你什么事!”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跟曼娜在一起住!你不相信我!” “你跟谁在一起住和我有关系吗?有吗?”童童咄咄逼人,“就是你们一起上 床,我都管不着!” ——一直以来,童童对我的姿态总是居高临下,其实,我知道,她是外强中干, 她如此飞扬跋扈任性蛮横纯粹是为了掩饰她的心虚,她是那么弱小,需要我的保护, 害怕失去我。曾不止一次,在黑暗的角落里,她停下来,抱紧我的脸,认认真真地 看着,仿佛下一秒钟就会将我失去。有时候,她还会莫名其妙地搂住我,把眼泪流 进我的脖子里。我知道,在童童的眼里,我就是点亮她的夜空的星星,是她的王子。 可是,童童,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很累的,难道你看不出我脸庞上的疲态吗?真的 一点都看不出吗? “听着,童童,我在学校正门口。我给你十分钟时间,你要是不来见我,就再 也别来见我了!” 她在电话那头也吼起来:“你干什么那么凶?” “我……” “你去找那个小妖精去好了!” “你……” “咔”的一声,电话被挂断。我第一次觉察到心疼,转个弯,在修自行车的老 大爷身边坐下,阳光又落下来,横着砸在我的脑袋上,砰的一声鲜血四溅。我漫无 目的地张望着这个荒凉且生机勃勃的城市,不停地抬起手腕,看表,再看看校门口, 这样的动作机械地持续了良久,十分钟已经过去了,还是没有童童的踪影。我忍不 住把电话打过去,她却关机了。 我顿时变成了一个一触即发的炸药包,随时有爆炸的可能。我怒气冲冲地出现 在学术交流中心的门口,一个高个子俄国人站在那儿冲我神秘莫测地微笑,还有几 个皮肤白皙的俄国女生蜷在地板上抽烟,颓废中又有点优雅,在我经过她们的时候, 才眨巴下眼睛。似乎这个世界都与她们格格不入。 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很滑稽。我肆无忌惮地穿过他们,一脚就踹开了礼堂的门, 一些人在跳舞,一些人则藏在角落里旁若无人的亲昵……几乎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间 静下来,目瞪口呆地凝望着我。 我说:“童童,你在哪儿?” 话音未落,那些人又自顾沉浸到各自原来的状态中去,仿佛刚才的一刻不过是 我的幻觉。童童不在。她走了。 “她同伊诺走了。” 从学术交流中心礼堂转身出来的时候,蜷在角落里的一个俄国女孩突然张口说。 我望了她一眼,惨白的脸。我无力地说了一声:“谢谢。” 走出门口,就碰到了适才谈好价钱的出租司机,他把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伸 长了脖子问我:“走不走啊?” 我说:“走你个大头啊!” 他说:“小兄弟,刚才不是谈好了吗?要不——”这次他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笑嘻嘻地说,“再少收你10块钱。30块钱去一次叶赫,偷着乐去吧你。走不走?” 我想了想就说:“走!到电台前停一下,接个人一起走。” 司机的脸上顿时迎来了春天,百花怒放,高兴地说了声:“好嘞!”他把车子 一掉头,车门打开,长长地拉了一声:“小兄弟,请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