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4) 宿舍里的广播忽然响起来:“刚才上楼的那个男生,给你五分钟时间,快点下 来,否则的话,就找学校的警卫队来搜,搜出来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广播里有 些杂音,嘶嘶啦啦的,我有点害怕,起身欲走,她却拉住我的手,安慰我说:“别 怕,他们吓唬吓唬而已。”她边说边抱住我,我紧张得像一节木头,硬邦邦的,毫 无知觉。我说我渴,她松开我,拿了纸杯去接水。就在这时,广播又破锣嗓子一般 响起来,门卫那个老头子怒不可遏,声音已经支离破碎了,似乎抓到我必定将我五 马分尸一样。 “别给你脸不要!告诉你,今天我掘地三尺,也会把你翻出来!” 我垂着手干坐在那儿,她则像兔子一样灵敏地跳下床,从柜子里往外搬东西, 边忙边招呼我:“别干瞅着啊,过来搭一下手。” 我迷惑不解:“你要干什么?” “校警过来了,他们大概会搜查。我想把你藏起来。现在下楼肯定是下不去了, 楼又这么高,你不可能跳下去。”她说得异常镇定,而我则方寸大乱,先是跑到窗 子边,果真看见楼下停着校警的车,又跌跌撞撞地折回来,脸上全是疲态,她像一 个姐姐一样,怜惜地看着我,依旧安慰我。 我安静下来,继续听着广播里肆意的辱骂和叫嚣。我想那个门卫老大爷一定是 给气得蹦起来,我真担心他这么气下去,会得了脑溢血。后来,是一个年轻男人的 声音,平稳一些却更为严肃,无非是劝我自动出来,承认错误请求宽大处理,否则 的话,我将被开除掉! 我用征询的口气问她:“要不要我出去?” 她不置可否:“出去白白送死啊!” 我没了言语,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因为,这样的格局中,我有丢掉了自己的感 觉,自己仿佛在出演一部警匪片。我就是众矢之的的匪,所有人都试图对我绳之以 法,可我究竟犯了什么法?值得他们如此兴师动众? 我有些恼怒:“狗操的!” 见我发脾气,她笑了:“难得。” 之后,她要我钻进柜子里,眼下我的确也没别的选择了。钻进去后,我蜷在那 儿,意外的舒服,我冲她傻乎乎地笑,她把一只流氓兔扔进来,随手关上了门。 “咔哒”一声,我的世界就是一片黑暗了。 那些狗操的校警真的来敲门了,我把耳朵紧紧地贴在了柜门上,倾听着外面细 微的动静。她给他们开了门。他们似乎先是逡巡了一圈,之后开始盘东问西。很长 时间,就是不肯离去。隔了一会儿开始乒乒乓乓地翻东西,甚至有一个令人讨厌的 家伙用手捶了几下柜子,用无比阴险地口气对她说:“这里该不会有人吧!” 她的回答让人大跌眼镜:“那你就撬开瞧瞧啊!” 他们的口气平和下来,开始拉拉杂杂地说话,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答着。那些对 话无聊至极,全部是鸡毛蒜皮,我藏在黑暗里,怀疑这些臭男人的动机,最后昏昏 然竟自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没有了动静。 她打开了门,一丝光线泻了进来,再大一点,“哗啦”一下,更多的光擦着她 的身体边缘射进来,尽管房间的灯是关着的,但模糊暗淡的夜光还是有的。我蜷在 柜里,一动不动。她捅了我一下:“好了,他们走了,没事了。” 我不响动。 她凑过来看我,怯怯地说:“你被憋死了吗?” 我依旧不响动。 她伸出一根手指横在我的鼻翼下,那一刻,我努力屏气,像死了一样,停止呼 吸,她迅疾地把手抽开,跳到一边去,同时高声尖叫。 我再也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 她气急败坏地把我从柜子里拉出来,在她的脸贴上我的肩膀的时候,我发现她 哭了,濡湿的她将我适才雀跃的心情弄得一下低落起来。 我不喜欢也不能想见这个女孩哭泣,在我的印象里,她一直是坚强的。我实在 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她,只能任由她哭,哭了很久,她小心谨慎地说:“我要。” 我傻乎乎地问:“你要什么?” 话一说完我就反应过来,身体忽地僵硬起来。校园里依旧喧嚣,从窗口望出去, 夜的痕迹浅浅重重,极不均匀地涂抹在视线里,偶尔还会有烟花出其不意地冲上天 空,炸开,再消逝。 一个男生的声音跌跌荡荡地传来:“童童,我喜欢你。” 听到这干净示爱的声音,她莞尔一笑,开始不动声色地背转身体脱衣服,一件 一件。而我也因此记住了童童这个可爱的名字。我的身体仿佛被海水的浪涛击打着, 极有节奏,张弛有度,一下一下…… 可是那一夜,我们相安无事地挨到了天亮。 任凭她在我的身上如何缱绻,我的身体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们嘴对着嘴,像是两条搁浅,即将干涸而死的鱼,紧紧地抱在一起。我满头 大汗。她拍打着我的脊背,依旧轻轻安慰我。疲倦一个浪头又一个浪头掀过来,我 伏在窄小的床上,甜蜜蜜地坠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