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男女的出名性质是一样的,不过形式略有不同。男的出名后身后会多几个暗恋 者,女的出名后身前会多几个明追她的人。葛悦微凭歌妓的威名,使文艺部副部长 拜倒在她的脚下,万苏人长得倍精明,否则何以一屁股就坐在了文艺部副部长的宝 座。传说仰慕他的女生比憎恨他的仇敌还多。按理在万苏卧倒在葛悦微脚下的时候, 她应该弯下身子把他搀起才对。可是名利会使人的头脑发昏,葛悦微真以为自己是 奇货可居,哪舍得轻易与人。 这天就寝时,众姐妹的色情交流比哪天晚上都甚,汤芙暗想虽说“冬天来了, 春天还会远么”的确不错,可是在这么严寒的气候发情为时还过早吧。女生之间的 谈话要比任何一门深奥的科学还深不可测,其中包含着武林最高深的武功精髓。听 女生谈话如同观各门派掌门人斗狠,羽扇纶巾间奇招环出。一个女生若暗恋着个男 生,她决不会亲口说出他的名字,而千方百计的诱使他人说出来,换言之,哪个男 生的名字在一个女生口里说出的机率最小,他一定被锁定了。 汤芙没心思同众同门过招,正想睡觉,葛悦微的脑袋探过来: “你说怎样才能 断定男生到底喜不喜欢你呢?” 汤芙登时睡意全无,摆出恋爱界大姐大的身份: “你肯定有情况了,说吧,我 帮你分析。” “就是那个乾清,”葛悦微娇羞满面,比挤她奶还费劲的挤出“乾清”两字, 好似李莫愁发射的冰魄银针,生怕误伤自身。 “乾清?他对你怎么了?”汤芙的脑袋里立刻闪现出一只奸滑的狐狸,真是物 极必反,他居然对头脑平滑的人感兴趣。 “也没什么,他先是夸我吉它弹得好,然后说有外系的男生问我的名字呢,叫 我别上当。” 汤芙心道真是贼喊捉贼,葛悦微不被乾清抽成陀镙才怪呢。转念一想何必破人 姻缘,说不定葛悦微是大智若愚能以无招胜有招,遂道: “他八成对你有意思。” “今天晚上自习室里只下我们俩,他在黑板上写我的名字,整个的黑板都写满 了,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呢?”葛悦微天真的问。 乾清用的是龄官划蔷表相思的法子,这简直是司马昭之心。汤芙不信葛悦微蠢 到以为他在练习书法,冷笑道: “你等着吧,明天他就会对你表白了。” 汤芙如果知道明天的结果一定会提前赞自己是先哲,只是犯了众先哲常犯的错 误,棋差一招没有把自己的命运算进去。 苏格拉底其实是个居心叵测的小人。他一生英明却栽在女人身上,被一个恶婆 娘累了半世,所以苦口婆心地劝天下男人“无论如何,务必结婚”,又从正反两方 面论证“如果你娶到一位好太太,你将很幸福;如果你娶到一位不好的太太,你将 成为一个哲学家。———这对每一个男人都是很好的。”可是世上的男子有几个赶 得上苏老先生的智商的,为女人奔忙之时,却不料有一个人在墙角窃笑。 第二天汤芙因为胃寒没去上课,中午一脸憔悴的去打饭,正碰到张亦观和李小 丰在热谈。 听李小丰道;“你说他们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应该是认真的吧,不是说一夜都未睡么;可是就是我也不太信啦,看上的竟 然是她俩———” “等等,”汤芙打断她们的天书, “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谁让你没来,错过了一场好戏。”张亦观道, “乾清向葛悦微示爱啦。” 这倒在汤芙的意料之中,笑道: “那‘她俩’又是怎么回事?” 李小丰抢道;“还有白冰峰啊,他居然也有意中人!” 汤芙的血一阵冷一阵热,嘴唇的张合并没有引出声音,恨不能用腹语,半晌方 找回声音道: “向谁?” “白彦!谁会想到!如今世道变了,帅哥爱丑妞。” 李小丰捶张亦观道: “你什么意思?我也不美啊,难不成就没人要啦!” 张亦观忙叫救命,又道: “你说他们能成不?” “废话!别看她们嘴硬,心里早一百零一个愿意了。” …… “咦,汤芙你怎么了?”李小丰惊呼。 汤芙的脸惨白,手捂着肚子直不起身来,硬生生挤出几个字: “没什么,胃疼。” 汤芙所受的打击不亚于光顾过原子弹后的广岛。活着的大都死了;残存的扭曲 的活着;扭曲的活着不过是因为死不了,谁能说死了的不比活着的好。在这里幸运 的另一个名字叫死亡。汤芙恨恨地想难道当真是慌不择路,贫不择妻么?为什么偏 偏是她?她根本配不上他!白彦昨天还笑嘻嘻地拿白冰峰做笑料,全然不是“心有 灵犀”的一对。白冰峰简直在作践自己,这比作践汤芙还令汤芙痛心。 汤芙的心里藏着十万个为什么,半年来苦心经营的一个梦就这样破了。心里的 苦楚直追哑妻对柳静言背叛的心酸,无语却偏要质问苍天!可是汤芙没有资格问, 这一切必须自生自灭。但丁认为“没有比在苦难中回忆幸福的往日更痛苦的了。”, 汤芙曾经怪自己命太苦,现在回想起来,在今天之前的日子都可以算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