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汤芙受了重创,肉体躺在床上装死,精神却在同痛苦作最后的战斗。别人失恋 后通常把与恋人有关的一切统统抛却,免得“睹物思人”;汤芙反其道而行之,以 为万物都是 “灿烂之极归于平淡”,放任白冰峰的身影在脑子里走马灯似地转个 不停。她咬着牙承受,等待着痛苦临界的到来。汤芙不怕同痛苦作战,就像张少廷 尉不怕与鬼打架一样,人问其故,答日:我打败,才同他一样。所以既便打不过痛 苦,也不过是痛苦死,强于死痛苦。 白冰峰其实也不怎么地,家穷得叮当响,性格别扭得狗都不理。品味又差,瞧 他看上的人吧,典型的滞销货,发票上都得注明不退不换。汤芙掘地三尺,扣了白 冰峰一身狗屎,暗自思忖是自己赢了,努力挤出个笑容摆胜利的POSE,不料隔寝的 录音机里的情歌放得震天响,听郭帅哥依依牙牙地唱道: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 还是该勇敢地留下来,我不知道那么多无奈,可不可以都重来。我是不是该安静地 走开,还是该在这里等待,等你明白,我给你的爱永远都不会走开。 汤芙泄下气去。这首歌仿佛常胜将军,三拳二脚就把他的假笑打下去;又好似 测谎仪,勾出汤芙的真眼泪。她下床“哐”地一脚把门踹上,恨邻居素质太低,没 有公共道德。 晚上全寝单身女生结成联盟,目标惊人的一致,痛击白彦和葛悦微。汤芙自己 方寸已乱,没力气害人。齐双有男朋友,传说考上了顶呱呱的大学,成绩同所在大 学一样呱呱叫。幸福的人通常愿意扮演慈善的角色,齐双当笑面虎,抿着嘴看旁人 角斗。其余的人要么因妒生恨,要么因恨生妒,夹枪带棒地猛扑上去。 代西最是嘴尖舌利,说出的话句句藏着飞镖: “哟,瞧不出你俩这么有本事, 勾上的都是一等一的货色。这种本事什么时候也教教我们呀!” 李小丰忙配合道: “代西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人家苦练了多少年才学成的,岂 能轻易传给你?” 汤容整整衣服,觉得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了,咳嗽一声道: “你们不能怪黄阿丑 和悦微呀,这本事是从娘胎子里出来的,后天都学不来。” 白彦和葛悦微根本来不及反击,被打得血肉模糊。忽听张亦观大吼一声: “你 们也太过分了!”以为遇见了拔刀相助的绿林好汉,二双四只眼睛里裹着泪水,心 里大叫“恩公!”。 听张亦观续道: “做人怎好这样,难道当真她俩小气到不肯传授绝技么?你们 就算把本事学到家了,倘若没有这么厚的脸皮也是白费啊———” 白彦,葛悦微愣了半晌方知上当,扭住张亦观一顿爆打。汤芙暗自惊叹,室友 们演戏的本事竟是无师自通,奇怪为什么不去考中戏,却在外语系荒度青春。 黑白就是这样被颠倒的。葛悦微也觉得自己罪恶滔天,辩解道: “乾清八成在 捉弄我,等明天看我给他好看!”“是啊,是啊,白冰峰也不是个好东西,傻不拉 叽的,我才不会同他在一起丢人咧!”白彦不知道怎样才能挽回自己在室友中的地 位,拼命想词抵毁白冰峰。 汤芙听到“白冰峰”三个字,全身像被电流击到,禁不住一颤。张亦观明察秋 毫,向汤芙放冷箭: “你真不希罕么?那不如把他配给汤芙好了,我倒是觉得汤小 姐很中意呢。”说完,得意地冷笑。 汤芙吓了一身冷汗,忙用力地“呸”了一声道: “我又不是垃圾筒,什么都往 我这倒!就算是,垃圾已满,装不下啦。”她吹完牛,大着胆子与张亦观对视。张 亦观被汤芙的气势振住,倒有些信了。 唇枪舌战了半天,众人终于倒在床上养精蓄锐,以图明天再战。听着呼呼的鼻 息声,汤芙翻来覆去睡不着。失眠一直是她的强项,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如同点燃 了炸药包, “轰”的一声把睡眠炸得踪影全无。 第二天,白彦与葛悦微双双食言,与两位男士成双结对于校园,使全校女生大 跌眼镜。原来学文的帅哥爱慕的女生是这样的啊。 冯闻钟乐得心花怒放,提议为两寝室间的两对新人幸福结合开一个庆祝Party , 恨不能直接给白冰峰与白彦当证婚人。 汤芙不知道是冯闻钟的主意,叹从古至今苦命女子没有甚于自己者。去庆祝心 上人与别人的结合,这无异于病危的人提前去参加自己的葬礼。当然还得带着礼钱。